林瑾微微翘起唇，没回话。
　　吃完早饭，霍一鸣送林瑾去上班。
　　从四季苑这边去谨信科技所在的科技园，比林瑾的公寓要近不少。霍一鸣的车开得又稳又快，林瑾到公司的时间就比平常早一些。
　　霍一鸣将车子停在大楼门前，林瑾低头解开安全带。
　　在他要侧身开车门的时候，霍一鸣却探过身子，握住他一边手。
　　林瑾有些不解地望过去。
　　霍一鸣微笑着将他的手拉到唇边，在手指上轻轻一吻：“搬过来住的事，你仔细考虑下？”
　　林瑾目光从自己手上转向那双蓝眼睛，对视一秒钟，才抽回手，点了下头。
　　霍一鸣目送林瑾下车，直到看见他走进大楼，才启动车子离开。
　　*
　　林瑾心情有些复杂，倒不是对搬过去一起住有抵触，只是心中总还是有那么一丝犹豫。
　　他坐在办公室里静静思考了几分钟，将那归结为自己失去了主动性。从前天晚上霍一鸣冒雨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完全陷入对方的节奏当中，这让一向都掌控一切的他感到很不适应。
　　林瑾交握着双手眯起眼，前天晚上的情形便不期然地出现在脑海里，一幕一幕交替着。
　　——你能睡得着，我可睡不着。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做到，不问缘由。
　　低沉浑厚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畔，林瑾禁不住扬起唇角。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他也可以再把节奏拉回来……
　　理清了思绪，林瑾开始心情愉快地投入工作。
　　没多久，舒翎敲门进来做汇报。
　　“耀福那边递上来了下个月家电展的具体计划，电子版已经发到你邮箱。到时你要过去吗？”一边说，她一边递上一个文件夹。
　　林瑾接过来随意翻看：“都是参照往年惯例，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吧？往年统计的数据给我们了吗？”
　　“后面附了前三年的。我对比过计划书和前几年的实展，没什么新意。”
　　“你派个人跟一下就可以，过后把数据递上来，我就不过去了。今年先这样，刚交接还人心浮动，能稳住就行，明年再想怎么创新。”
　　舒翎接着再汇报完其他方面，便准备离开。
　　林瑾却叫住她，问道：“这几年你应酬多吗？”
　　舒翎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瑾转着笔，闲聊似地说：“就突然想到了。我一直没在公司坐镇，事务都压你身上……而且我不喜欢交际，回来这半年也没什么对外应酬。”
　　舒翎笑笑：“也还好，毕竟我们公司都是凭实力拿单子，谈完工作顶多就是一起用个工作餐，没有那种烦人的饭局。至于现在公司业务扩大了，但不是有阮总顶在前面嘛。”
　　林瑾想想阮鹏飞那个长袖善舞的个性，当初两人一同创业的时候也的确是这样分配的，林瑾抓技术，阮鹏飞搞外联。
　　想到这里，林瑾点点头：“以后应酬的事你就推给他，实在需要你出面的，你也把他带上。”
　　林瑾暗忖，自己这也算帮好兄弟一把了。
　　舒翎笑着应下。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她告了声罪，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转身离开。
　　但，她的手还没碰到门把就停住，随即舒翎一脸凝重地转回身，大步走到林瑾面前。
　　“耀福那边忽然接到场馆通知，说是场地安排出错，现在腾不出位子给他们，让他们不用去了，违约金对方会如数转账过来。”
　　林瑾眉头微蹙：“不是上周就签过合同，怎么还会有安排出错这种事？组织方是哪家？”
　　“优博国际会展。现在是对方宁愿出违约金也不让耀福参展，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此时，林瑾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他按开免提，就听见秘书说：“林总，前台说有位优博国际会展公司的苗总想见您，没有预约过。”
　　林瑾抬起头，和舒翎对视一眼。


第29章 危险、他精神状态不正常
　　秘书领进林瑾办公室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 半长的头发带着点波浪感，上身穿着格子衬衫和深灰色的宽松长大衣，下身是阔腿裤和尖头皮鞋, 雅痞风十足。
　　他面上带着微笑, 那笑容乍看之下带着点坏坏的味道，仔细看却又挑出不错来。
　　男人跟着秘书款步走进来, 先是优雅地对舒翎欠欠身, 再向坐在办公桌后的林瑾伸出右手：“林总, 幸会，我是优博国际会展的总经理苗辰冬。”
　　林瑾冷眼看着他，站起身隔着桌子极其客套地和他握下手：“苗总，专程过来有何贵干？”
　　苗辰冬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视过秘书和舒翎, 笑道：“这事，我希望能和林总单独谈。”
　　林瑾收回手的时候，感觉苗辰冬的拇指在自己虎口若有似无地刮蹭了下。他微眯着眼暗暗打量对方, 但这人实在太过从容，看不出丝毫不对劲。
　　林瑾对舒翎和秘书使个眼色，才向着办公桌前的椅子比下手势：“苗总请坐。”
　　舒翎和秘书退出门去, 林瑾和苗辰冬隔着桌子各自落座。
　　苗辰冬靠进椅背里, 两边手肘搭在扶手上, 双手松松地交握，一派闲适模样, 目光大大方方地落在林瑾脸上。
　　林瑾没和他兜圈子, 开门见山道：“苗总找上我, 该是为了把耀福踢出家电展的事吧。”
　　这话说得挺不客气, 但苗辰冬并不介意, 依旧微笑以对：“我也是刚刚听到下头汇报这个, 正巧我在附近办点事，就顺路过来拜访一下林总。”
　　林瑾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等他后续。
　　苗辰冬仿佛对林瑾的冷淡浑然不觉，继续说道：“其实吧，展馆那么大，费点心思也不是不能划出块地方给贵公司。”
　　林瑾直截了当地问：“苗总有什么条件？”
　　苗辰冬赞赏地看着林瑾：“林总果然是个通透人。”
　　说完，他的目光明晃晃地在林瑾脸上绕了一圈，又顺着修长的脖子往下，在领口露出的锁骨相接处停留片刻，才再次转回林瑾脸上。
　　“我这个人呢，喜欢交朋友，喜欢热闹，时不时就会呼朋唤友开派对，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苗辰冬坐直身子微微前倾，将手搭到办公桌上。
　　“这个周末，我又会开一次派对。如果林总愿意交我这个朋友，肯赏脸参加，那我自然也会对朋友的事多多照顾。”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越过桌面去拉林瑾放在桌上的手。
　　不过，在即将被他指尖碰触到的时候，林瑾收回了手。
　　“那真是抱歉，我的性格和苗总正相反，并不喜欢热闹。”
　　苗辰冬扑了个空，却是依旧没恼，只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臂，面上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笑容：“林总不必拒绝得这么快。以前有些人和你一样，但来过一次之后都会喜欢上我攒的局。你还是先来试一下，说不定也会爱上那种感觉。”
　　林瑾面无表情地回视他：“我这个人很古板，接受不了新鲜事物。苗总若是不打算谈生意，那恕我不再久留你了。”
　　听到如此直白的送客之语，苗辰冬耸耸肩，倒是没有赖下去，干脆地站起身。
　　不过，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离周末还有两天，林总可以再考虑考虑，我随时恭候你的电话。”
　　说完，苗辰冬就像刚才进门时对舒翎那样，动作优雅地对林瑾欠欠身，才转身离开。
　　林瑾目送他出门，目光再转到那张名片上，眼中闪过晦涩不明的光。
　　关上的门很快被敲响，接着舒翎和阮鹏飞就一同进来了。
　　阮鹏飞皱着眉问：“专程找上门，他提了什么条件？”
　　舒翎则是抱着手臂搓搓：“我感觉他那目光就像蛇一样，对上一眼我都起鸡皮疙瘩。”
　　林瑾抬起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只道：“家电展的事得另想办法。”
　　阮鹏飞和舒翎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诧异——林瑾没正面回答，说明刚才那家伙提的条件是他绝对不会妥协的事，甚至还不想对他们提起，肯定是离谱得不行。
　　两人默契地没再问，舒翎道：“那我先尽量多收集一些家电展和优博的情报吧。”
　　阮鹏飞也道：“我也找人打探下消息。”
　　林瑾点点头，起身送他们出门。
　　再转回办公桌边上的时候，他拿起那张名片撕成几块，扔进垃圾筒中。
　　◇◆
　　不知道名片被扔掉的苗辰冬此时坐在车里，心情很好地吩咐自己助理：“你找人查一下林瑾，越详细越好。要最快速度，钱不是问题。”
　　助理却犹豫着开口：“老板，外围调查还行，但林先生本身就精通技术，想黑进他的电脑恐怕做不到。”
　　苗辰冬挥下手：“那就先查其他的。”
　　助理记录好，又有些担心：“可是，先前不都在传光瑞的霍董当众对林先生表白。您这样……会不会惹恼他？”
　　苗辰冬笑笑：“那都是一个半月前的事了。自从那之后，你还听过同时和他们两个有联系的消息吗？霍一鸣那样的，想找什么样的人没有，估计也就是新鲜下，别说半年，一周没上手恐怕都要没了耐心。”
　　说到这里，他舔舔下唇，眯起眼睛：“不过，林瑾那长相的确值得多费点工夫。林佑和他比起来还是差得远，尤其是他身上的那股劲儿。越是心气高，摧毁起来才越有成就感啊……”
　　说到最后，苗辰冬的声音已经变成了自语似的低喃。旁边的助理低头垂眼，只当自己是块没长耳朵的木头。
　　苗辰冬自顾自回味片刻，又对助理说：“亏得林佑在我跟前哭那么一场，才让我注意到这样的绝色，还得谢谢他。你挑个合适的礼物给他寄过去吧，剧组那边也打声招呼，对他照顾着点。”
　　助理立刻将自己再转化为人类状态，点头应是。
　　◇◆
　　在老别墅里梦到霍一鸣那场车祸后，林瑾在这个梦的刺激下，对先前第一个梦的记忆又变得清晰了点。他试图在原文剧情中寻找霍简霆做手脚的细节，可惜的是，那文是以林佑的视角来写，对霍简霆的行动描述有限，林瑾只能知道结果，无法得知过程详情。
　　不过，也是因此，林瑾今天接触过苗辰冬之后，不仅想起他是上个月林佑在宴会里勾搭的人，还想起了他也是林佑的“守护骑士”之一，还是在读者当中人气最高的那个。
　　苗辰冬在文里是性格阴暗的偏执美强惨人设，视林佑为自己的光，几次想要囚住林佑据为己有，将他拉入黑暗一起沉沦，但最终还是被林佑的“纯真”打动，放他离去。
　　今天这番接触下来，林瑾别的不清楚，但苗辰冬精神状态不正常这一点他是明显感觉出来了。
　　林瑾原本以为，自己离开林氏后就再不会和林佑那边有什么瓜葛。可现在看来，连锁反应之下，恐怕往后的发展并不会像他预想的那么乐观。
　　他心里想着这些事，晚上和霍一鸣视频聊天时就有点走神。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霍一鸣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出林瑾心不在焉，便玩笑似地试探一句：“怎么，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既然问了，林瑾虽然不打算谈自己的工作，但别的还是可以提一下，于是说道：“你还记得上个月宴会那天，我们看到林佑故意撞了个人吗？”
　　霍一鸣仔细想想，点下头：“我后来问过老汤，他说那是苗家的人，给一个剧组投了钱，林佑估计是想通过结交他拿个角色。他怎么了？”
　　林瑾瞒下一半说一半：“工作上需要接触到他，想了解一下情况。汤先生认识他？”
　　霍一鸣笑笑：“你等会儿，我加老汤进来。他那个八卦王知道得多。”
　　没多久，汤松平也加进了视频会议。
　　他先前接受邀请时没注意，接通才发现林瑾也在，顿时有些好笑：“你俩聊天怎么还拉我一起呢。”
　　霍一鸣：“找你问个人。”
　　林瑾把刚才的理由又重复一遍。
　　“他呀……”汤松平不自觉地收起笑，“我没有直接接触过他，不好说他人到底怎么样，只能提供一点我知道的消息。”
　　他停下来斟酌了下词句，才继续道：“苗家你们应该知道，搞建筑起家的，也算家大业大了。苗辰冬其实是他爸的私生子，而且吧，听说小时候过得还挺惨。
　　“他妈是被他爸包养的情妇，生下他后两人在外头过日子。后来，他爸的夫人生不出孩子，他爸就把他接回去养。那时候他五岁，可想而知，在家里肯定过得不好。他爸又不管家里的事，都不知道他被嗟磨。
　　“再后来，在他十三岁那年，他爸的夫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急病死了，他爸又把他妈也接回家，他的日子才开始好过。这就是我们外人得知的消息，实际上嘛……”
　　汤松平冲两人挤挤眼，示意“十有八九有内情，你们懂的”。
　　“我有几个朋友和他接触过的，对他的评价基本都是说他做事比较随心所欲，对人挺大方。但是，行事风格也有点不择手段，喜欢追求刺激。林先生若是需要和他打交道，我个人的建议是——只谈工作，不要深交，小心不要被他带偏。”
　　林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他道谢。
　　汤松平退出去后，林瑾和霍一鸣又聊了一阵，才挂断通讯洗澡睡觉。
　　霍一鸣退出视频，发现汤松平给自己发过消息，让自己稍后给电话，于是又给他拨去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