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军把这个雄虫丢到他面前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沉痛的想。
可能是打算气死他。
“你看, 不疼了吧。”林宇放下药, 拍了拍手:“行了, 擦好了。雄主你感觉怎么样啊?”
“你混账。”斯坦咽下肉干,发现已经擦完药, 很是尴尬地盯着他。耳朵尖有点泛红。
“雄主这么说,我不敢受。”林宇端了汤,喂到他嘴边:“喝点汤,消消气。”
斯坦眼底划过一丝笑。闭上眼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雄虫和雌虫之间,还能这么相处?利兹有些怔愣。
两个虫只是坐在一块笑闹打趣,说的都是直白的话,却好像谁也插不进嘴。
……为什么,雄主从来没有这么对他呢?
他身上突然无端地发冷。
“地还没擦好?”斯坦突然盯着他说道:“出去领罚。”
“……是。”利兹不敢让雄主发现自己通红的眼眶,低着头逃也似的飞奔了出去。
“你也吃点吧。”斯坦点了点林宇:“刚才麻烦你了。”
“不敢当。”林宇笑了一下,低头吃起饭来。
“刚才你已经偷偷瞄了肉好几眼了,想吃就吃吧,我还养得起你。”斯坦淡淡的说。
林宇默不作声,夹了一块肉干。
“规矩不错,但是终究不像。”斯坦半闭着眼:“你是反叛军的虫?”
“雄主。”林宇心平气和地道:“我只是打份工而已。”
“你认识白松。”斯坦突然提起了话头:“你不是这边的虫吧?什么时候从帝都星逃到这儿来的?”
林宇叼着肉干,思考着应该怎么回答。
“别逼我去查,照实说。”斯坦的手在桌面敲了敲。
“……别问了。”林宇放低了声音,带着恳求:“求你。”
“不敢说?”斯坦移开眼,像是自言自语:“果然是个麻烦。”
两人一时无话,屋里又安静下来。
莱特听说雄主罚了雌君,有些意外。
雄主对雌君还算尊重,几乎没有动过手。有气多半是发在雌奴们身上。
利兹带着伤坐在门厅,看了看屏气凝神的雌奴们,又看了看空着的主位,心里空落落的:“吃饭吧。”
“雄父……不下来吃吗?”利兹生下的小雌虫喝了一口粥,不解地抬起头打破了寂静。
“雄主今天不太舒服。”利兹看了小雌虫一眼:“吃饭的时候不要问问题。”
“对不起。我一会去领鞭子。”莱特恭敬的弯下了腰。但眼神又在桌子上游弋了一会。
利兹抬了抬眼皮,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粥。“你是想问新来的雌侍吧?”
“新来的……雌侍?”桌边突然炸开一阵窃窃私语:“雄主什么时候收了新的雌侍?”
“他叫安迪。莱特,你今晚带几个雌奴去照顾一下他,我看他不太会伺候人。”
莱特点点头,轻声说:“我去四楼找他?”
桌边的雌奴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五楼,雄主说他住在套间里,纳礼以后可能会分配新的屋子。这几天我去挑一挑。”
莱特愣了一下:“他和雄主住在一起?”
突然,斯纳拿起了通讯器:“雄主,怎么了?”
雄主在对面说了几句什么,斯纳眼神微微一黯,应了一声,雄主就挂断了。
斯纳看着手心里小巧的通讯器,低声道:“莱特,你一会拿瓶营养液喝,雄主让人上楼去收餐盘。顺便把热水放一下,安迪说要给雄主洗个澡。”
“安迪……要给雄主洗澡?”莱特头上冒出了问号:“雄主不是从来不让我们给他……”
利兹有些烦闷地闭了一下眼,冷哼一声:
“那谁知道,雄主就好他那一口吧。”
莱特急忙拿起营养液喝了,弯下腰说:“那我上楼了。”
莱特敲门的时候,听到屋子里两个虫正在交谈:“我是手伤了,又不是残废,你没必要进去吧。”
“手受伤了不能碰水。”林宇很是耐心:“你是雄虫,怕什么?”
“洗就洗,我还怕你不成。”斯坦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额角青筋直跳:“赶紧吃你的!”
莱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雄主,你在吗?”
“……进!”斯坦高声道:“把他的肉干给我收了!”
林宇挑了挑眉毛,快速地把最后一片肉干夹到自己碗里:“现在没了。”
“你……”斯坦气笑了:“你真不怕我收拾你。”
“你舍得?”林宇扫了他一眼。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的精神力可是很脆弱的。”
“吃你的吧!”斯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谢谢雄主大人大量。”林宇嚼了嚼肉干咽了,把碗里的汤一并喝了,起身朝斯坦弯腰致意。
“你少来这套,不够你丢人现眼。”斯坦笑骂了一句:“打蛇随棍上的东西。”
莱特垂着手,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候着。
斯坦的余光扫到了他,轻声道:“莱特,把东西收了吧,顺便再去放点热水。”
莱特点点头,有些疑惑的想。
——为什么安迪离浴室这么近,却没有放水?
“我来吧。”林宇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去哪儿?你坐着!”斯坦一拉他的手腕:“晃得我头疼。”
林宇对莱特眨眨眼睛,摊了摊手。
莱特点点头,转身走到了浴室。心里暗暗地嘀咕。
雄主真和这个孤儿院的雌虫一见钟情了?怪不得今天雌君那么奇怪……
不过安迪脾气不错……雄主这么喜欢他,不知道能不能生出小雄虫?
热水打湿了浴室的玻璃,莱特试了试水温,走出去说道:“雄主,水放好了。”
“你想喝果汁吗?”斯坦顾左右而言他,拍了拍林宇:“我叫人给你拿一杯?”
“不用,给您洗澡要紧。”林宇手上用力,把他拽起来。轻声说:“用热水冲一冲身上的灰,你也好早点休息。”
斯坦点点头:“也好。不过你还是喝一点。果汁助眠,也许对你有好处。”
林宇笑了笑,扶着他走进了浴室。
莱特张口问道:“雌侍想喝什么?”
林宇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喊自己,下意识的说:“甜橙冰茶?”
这是很多雄虫都喜欢的饮品。斯坦眼色一深,笑道:“换一个吧,换成葡萄柚奶茶。晚上别喝得太凉。”
“啊……好,谢谢雄主。”林宇点点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斯坦。
斯坦笑道:“不是不让你喝!之前和你哥哥看我喝甜橙冰茶,眼馋多久了?莱特一问你就想喝这个?”
林宇恍然惊觉,孤儿院根本支付不起甜橙冰茶的消费,真正穷苦的雌虫,又怎么可能顺口说出贵族雄虫最喜爱的饮品呢?
“算了,你实在想喝,就喝吧。我陪你喝。”斯坦摇了摇头,扶着门看向莱特:“来两杯甜橙冰茶。”
莱特点了点头。
斯坦见莱特出去了,眼带嘲讽地看着林宇:“你又欠我一回。”
“谢谢。”林宇抬手帮他解了扣子:“洗洗吧。”
“你转过去。”斯坦压低了声音:“别看我。”
“都是雄虫,你还害羞?”林宇有些惊讶:“你手刚刚上过药,我来吧?”
“那你看吧。”斯坦开了水龙头,却没跨进去。一抬手把上衣扔到一边:“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林宇转身一看,吃了一惊。
“你——”
“长期服用卡兰溶液,就会导致腺体异变。”
斯坦凝视着自己腹部又开始渗血的伤口,漠然道:“上午在车上,你的手一直在摸这个地方。我本以为你是在求欢……现在想想……当时你是闻到了卡兰溶液的味道吧?你也用过?”
“……用过……三天。就停了药。”林宇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有些失神:“所以……所以你没有雄子……”
“是因为这个。”斯坦说的坦然:“卡兰溶液麻醉效果很好,但会上瘾。”
林宇颤抖着去摸他的伤口,轻声说:“……当时,停药以后,有人和我说……剩的那批卡兰溶液去向不明……”
“被我截去了。”斯坦笑了笑:“我需要的药剂太多。多半那些用卡兰溶液的雄虫,都会被替换成其他的药,你能用三天,家境应该不会差。医院那边既然会给你,就是有人想对你动手……更不会有人告诉你他的副作用。所以……当初你为什么要停药?”
当初?
当初是江廷跑到医院里,压着他的雌侍给自己换了药。
“军方……都知道你的事吗?”想到当时临夏又惊又怒的神情,林宇心里发冷。
“该知道的都知道。”江廷看着他失神的模样和泛红的眼眶,突地嗤笑一声:林宇,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蠢的要命?”
林宇有点茫然:“啊?”
“我用不着你心疼,把你的眼泪收起来。”
斯坦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水声里传来的声音像是叹息:“傻孩子,好人不长命。”
第56章 同床
林宇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仰头呆呆的看着斯坦。
斯坦下巴上的痣又开始颤动, 让他看起来是一个油腻不堪的虫。但他的眼神仿佛是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
斯坦看着他这幅模样,轻轻的笑了一声。
林宇像猛地惊醒一样,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就这样。你的精神力别波动得太厉害。”斯坦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朝他伸出手:“站起来。”
林宇缓缓地握住他的手, 眨了眨眼,重新冷静了下来。
斯坦走进水龙头能冲到的位置, 就那么拉着他的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直到他突然感受到林宇的手轻轻的帮他遮住了伤处,才轻声说:“你不该到我身边来,这样太危险。”
“也许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林宇顿了顿,低头凝视着地面说道:“孤儿院太明显了。”
“是,太明显了。”斯坦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多少雄虫想捞一笔油水啊。”
“层层盘剥,落到克莱恩手里的, 恐怕还不到一百金币。”斯坦说着,对他眨了眨眼睛:“所以你猜, 反叛军为什么和政府军打了那么多年?”
“……政府军里有内鬼?”林宇慢慢地问。
“也对, 也不对。”斯坦微笑着说:“激进派里有白松的人, 战争就是内耗,不仅能转移矛盾, 也能让民众有一个理由继续支持政府。更何况,军部也不想这么早剿灭反叛军,不然军费岂不是彻底没了着落?”
林宇盯着大理石上的花纹说道:“就这个理由?”
“就这个理由。”斯坦转过了身:“近年来, 雄虫的出生率连番下降。江廷那边培植激进派那边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我想……你也猜得到是为什么。”
“江廷的那个……雌侍, 是激进派的人吗?”回忆着被刺杀那天的异常, 林宇感觉自己的头又疼起来。
“嘶……别这么激动。”斯坦按了按他的肩膀:“他有很多雌侍, 你说的是哪一个?”
“他还不止一个?!”林宇扶着头,有些匪夷所思地喃喃自语:“…你说他一个雌虫…娶那么多雌侍做什么?…”雌虫的信息素难道不会刺激他发.情的更厉害吗?
“你刚刚说什么?”斯坦一边擦着沐浴液一边问。
“我说……他娶那么多雌侍干什么?”林宇抬起头来:“他没有雌君?”
“没有。”斯坦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雌君的位置多宝贵。哪怕是平民雄虫都没几个愿意随便给出去呢。”
“还说呢。”斯坦笑着打趣:“你不也没有雌君?”
“之前也由不得我做主啊。”林宇摊了摊手。
“也是……不过你这身份, 要娶个雌君,是麻烦。”斯坦叹了口气,说道:“帮我擦擦头发。”
“是。”林宇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正要接过来。斯坦的手突然顿在半空,甩起毛巾打了他一下。
“你是雄虫,不用对我这么恭敬。”
斯坦看着他有些惊诧的神色,又打了他的手一下:“有外人在,装个样子也就罢了,你可别真被我□□成雌侍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临夏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不会。”林宇笑了笑:“就是……你刚才的样子和我……雄父有点像,下意识的就有点胆战心惊。……”
“你啊。”斯坦侧过头去:“你这幅性子,我要是你雄父能被气死。”
他把毛巾塞进林宇手里,林宇小心翼翼地给他擦好头发,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穿了浴衣。
他蹲下身子笨手笨脚地给斯坦系衣带的时候,斯坦神色复杂的凝视着他。
这个小雄虫,生下来顺风顺水,不会伺候人。
连脚扭一下都要哭好几声的性子,系个衣带都要手忙脚乱好半天。
这几天落难,该把他吓坏了吧?
……所以,才学了这些伺候人的活计,讨他喜欢。
他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脑袋像炸了一样的疼痛。
他闭了闭眼,手指节微微发白。
“我来吧。”他打断了那个手忙脚乱的雄虫,关上了水龙头:“你出去喊一声,让他们把果汁送过来。”
林宇担忧地停下手:“要不要先扶你出去?我们俩离得太远,我怕……”
“就几步路!”斯坦哭笑不得:“放心吧,一会我把浴室门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