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林潇霜已然进到另一处房间，面朝自己正准备关门。
　　四目相对，楚临渊有些愣神，他下意识想喊师父，可是顿了顿，两世的经历在眼前浮现，他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口：“潇霜。”
　　他便看见，林潇霜刹那间红了眼，紧接着作势要关上了门。
　　楚临渊连忙用手撑住：“不喜欢我叫你潇霜，我还可以继续叫你师父！”
　　林潇霜听完，更生气了，砰的一下摔上了门。
　　天下人对寒潭君无不毕恭毕敬，只要林潇霜一人敢关他的门。
　　简直没眼见，乔正烨见到此情此意，吐槽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即两行热泪浸润了指尖。
　　仿佛他们还在剑峰……
　　林潇霜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表面上整天仗着身后有人这个折腾那个整，实际上暗戳戳地修炼断魄，拥有着比一般修士还坚决的刻苦。
　　楚临渊还是那个威严的大师兄，却独独愿意在林潇霜身上受气，还没有脾气，是个温和强大的大师兄。
　　而自己……如今早已讨厌不起来林潇霜分毫，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埋怨。
　　乔正烨的肩头一松，抹干了脸上的泪花，笑道：“大师兄。”
　　只见楚临渊身体一僵，迟疑地回过头，看着这个前世师弟，书中师父，现世师叔的倒霉玩意。他脸上那副极力讨好的模样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师弟，好久不见。”
　　师父师叔什么的，不可能了喔。
　　不等乔正烨回答，楚临渊迅速回过头，用力敲着林潇霜的门：“潇霜，开开门啊。”
　　乔正烨：“……”好吧，英明神武的大师兄，至少在林潇霜面前是不存在的。
　　“潇霜，师兄错了。”楚临渊说道，“潇霜，出来啊，让师兄看看你。”
　　“那一段时间……师兄很想你。”
　　如今他们都经历了三生秘境，几乎彼此都透了底，而从系统的自述可以知道，自己能回到修真界，便是林潇霜与系统达成了某种协议。林潇霜分裂出一魂代替他留在现代。
　　楚临渊之前还有许多问题想问，比如你是怎么找到系统的，你又是怎么与我建立因果的，分裂灵魂是什么感觉，刺入心脉的伤如今还疼不疼……可如此多的问题，到了现在一句话也问不出口了。
　　他脑海里只剩下那句话——“师兄，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最初他只是把林潇霜当做文中的主角，后来是当做自己的师弟，不过后来感情变了质，竟对他有了不明不白的情愫。
　　无数次想说出口，但无数次不敢，他怕林潇霜会幻灭，他温柔成熟的大师兄对他有非分之想，哪怕林潇霜似乎有表现出一点点意向，他也下意识地把他归类于师弟情义。
　　直到那一次剖白，楚临渊几乎要把自己的心口剜上一刀，才忍住自己回头挽留。
　　而林潇霜坐在门后，双手抱着膝盖，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下去了。
　　“师弟，那一天的话你还作不作数？”楚临渊将额头抵着门框上，“如果作数，你就开一开门，让我好好看看你，如果不作数……”
　　紧接着，林潇霜突然推开房门，眼睛微红，但面上确实没有半点不妥，反倒是楚临渊红了眼。
　　林潇霜移开目光：“不作数，我要和二师兄双宿双飞。”
　　乔正烨：“……”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是没逃过一劫。
　　但楚临渊颤抖着，脸上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好似高兴极了，又好似某种疯狂孕育其中，紧接着他抱住了林潇霜，将他死死按在怀里：“可是我不让，不会让了的。”
　　许久，林潇霜强撑的躯体终于弯下，双手轻轻地回抱对方，随后将脸埋在对方身上，眼泪沾湿了一片。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飞入乔正烨手中，化作了一张帛纸——上面写着两个字「速归」。
　　现在又有了大师兄，乔正烨做决定之前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下：“那个，大师兄，掌门说叫我们回去……”
　　两个人还是抱成一团。
　　乔正烨：“那个，有人吗？天裂了。”
　　无人回应。
　　乔正烨：“诶……”


第101章
　　“他将他的记忆分裂做了三部分，一块给了我，一块给了地府阴差，另一块随手从那奇峰山上丢了下去。”
　　最后三人还是离开了冉州城， 回到了天衍宗。
　　临走之前，楚临渊还与许煜等人告别，他那个义父摸着他的头， 好奇地问道：“怎么有种你一下子长大了的错觉？”
　　楚临渊笑了笑， 留下了信物， 不过他并不打算和许煜说明太多，这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是祸患。
　　至于杜倚楼在忘川石中温养了数日，如今身体已恢复了个七八成，临别之际，她还朝林潇霜招手。
　　“你该收收手了，别把冉州城变成鬼村了。”林潇霜说道。
　　“我从小惠那儿听说了，你答应保我一命， 且仙宗不可追究我醉凡间之事。”杜倚楼如是说道。
　　林潇霜一听便知道， 她是打算把这栋隐藏的杀手楼保留下来。
　　“不违背道义， 不触犯门规。要是你们太过肆意妄为， 我该把你铲了还是要把你们铲了。”林潇霜道，“至于那些登徒子……你们随缘吧， 江湖不见。”
　　杜倚楼突然说道：“林潇霜……我知道你……”
　　却见林潇霜回过头，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天，随后潇洒而去。
　　回到天衍宗， 林潇霜当即病倒了过去，惹得这两师兄火急火燎地把林潇霜运去丹峰。
　　只见朱云旭还在炼他的十全大补丹，便被乔正烨和楚临渊一左一右拉走了。
　　看见林潇霜，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不过此时的他当然明白了楚临渊的身份， 一时不敢在渡劫大能面前放肆， 随手拿了几根针，在林潇霜头上扎了几根。
　　“神魂不稳，回去睡觉吧。除此之外，别无大碍。”朱云旭说罢，气呼呼地跑了。
　　“大师兄，你要回剑峰吗？这剑峰峰主之位……”乔正烨小声说道。
　　“不必。”楚临渊背着林潇霜，御剑而行，“我陪他留在奇峰。”
　　“可是……”
　　“没有可是。”楚临渊笑了，“别忘了，我名义上还是林潇霜的亲传徒弟。”
　　乔正烨摇了摇头，知道他说服不了楚临渊，可是亲不亲传是不可能了。长泰恒在第一时间已然把楚临渊的存在公之于众，这可是天衍宗唯一的渡劫大能，也可能是整个修真界目前唯一的渡劫期修士。
　　紧接着，关于当年仙魔大战的实情也被长泰恒公布了出来。寒潭君就是楚临渊，他在仙魔大战以身镇修罗井，换修真界百年太平。
　　林潇霜也不是逃兵，他孤身一人血洗魔道十二宫，在仙魔大战中战至最后一刻。
　　但因此根基受损，为了保护他防止魔宫来人寻仇，故而将他边缘化。
　　至于魔道十二宫之首，一头撞在修罗井，险些引起修真界彻底灭亡的事情也被广为告知，对此魔修们并未出面解释。
　　舆论一下子反转了，之前有多少人瞧不起奇峰，如今就有多眼红。
　　奇峰两个人，一个孤身一人就能血洗魔道十二宫，一个是全修真界唯一的渡劫修士！！
　　对此，林潇霜一无所知，他这一睡又是不醒，期间朱云旭无数次被楚临渊「绑架」过来，无数次说「没事」，但楚临渊还是不太放心。
　　终于，朱云旭忍无可忍：“寒潭君，你以为神魂分裂是那么容易修复的吗？少则半年，多则十余年都说不定，当初他敢用，就该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楚临渊低下头，眉头始终没能舒展开来。
　　“我说他没事，是因为他身体没事，可是灵魂一道，事关因果，全天下也只有你师弟自己才能解决了。”朱云旭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出门前碰上了长泰恒。
　　“宗主。”朱云旭恭恭敬敬地叫道。
　　长泰恒点了点头：“人怎么样？”
　　“还没醒。”朱云旭道。
　　“我是说楚临渊。”长泰恒又道。
　　朱云旭一愣，随即回头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宗主，我医人不医心，也不卖后悔药。”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寒潭君应该不后悔，如果不这样，死的就是林潇霜了。”
　　他也算整个故事半个知情者，对他们也就唏嘘而已，可如今两个人都活生生地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
　　说罢，朱云旭便离开了奇峰。
　　楚临渊日常守了林潇霜一下午，正准备出来活动片刻时，便看见长泰恒坐在树下的石凳子前，朝他招了招手。
　　按理说，楚临渊的修为比他高，但长泰恒的年龄却比楚临渊大些许，长泰恒时期要追溯到楚焕还在的时候。
　　他这个师兄素来高深莫测，早在楚临渊还未进入化神之前，他就已经是化神后期的修士，只是这么多年来修为似乎没有一丝精进的意思。
　　如今他已是中年人长相，显得大气稳重，但楚临渊敏锐地察觉出他两鬓有轻微的发白……这是人老的迹象，也是修士达到极限的状态。
　　“咱师兄弟许久没有聊过天了。过来，坐一会儿。”长泰恒笑眯眯地说道，端起茶浅浅地品上一口。
　　恍如隔世，上一次他们如此平心静气地喝茶是什么时候……
　　“师兄。”楚临渊坐在长泰恒面前，并没有端茶，眼神有些恍惚。
　　“林潇霜如何了？”长泰恒问道。
　　楚临渊目光落在随着风轻轻荡漾开的茶水，慢慢答道：“断魄之法，短时间内可能无法完全恢复。”
　　断魂断魂，寻常人可能就因为是天玄剑决的第二式；稍微离林潇霜近一点的人就知道是一种因果之法，能将因果之力转化为修为，但是极为苛刻；但到了楚临渊这种地步，他便明白了，所谓断魄，其实是分裂魂魄。
　　“当初林潇霜来找我，告诉我，你没有死，只是不在这个世界了。我还以为他想你想疯魔了。”长泰恒平静地说道，过去那般惊心动魄的回忆早已经过去，如今他们终于能平静地回顾过去，“那时，他交给我一样东西。”
　　楚临渊神色一动：“一枚忘川石。”
　　长泰恒点了点头：“他将他的记忆分裂做了三部分，一块给了我，一块给了地府阴差，另一块随手从那奇峰山上丢了下去。”
　　楚临渊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要分裂记忆，将他们封印入忘川石？还是为什么把最后一块记忆随手扔下山？”长泰恒笑着问道，随后指着天，“因为天道有眼。”
　　楚临渊脑海里仿佛出现了系统第一次登场后说的话：“不过，在这个世界里，你可以随意地改变剧情，避免某些人的灾难，去掠夺某些人的气运，只要你有能力，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楚临渊当即便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改变林潇霜的命运，让他活下来？”
　　系统：“自然可以，不过故事只有两个happy ending，一个就是原剧情，另一个就是系统判定的结局。如果你无法做到，你将会得到「真实的死亡」。”
　　楚临渊：“我选择后者，走原剧情，对我来说不是happy ending，人类获得先知就是要逆天改命，而不是做剧情的傀儡。”
　　系统：【但请宿主注意，这个世界是有意识的，也就是所谓的天道。无论你如何改变，天道都会尽可能地将故事朝原有剧情上修正。
　　除非你在重要节点上做出质的改变，天道才会重新对剧情因果进行梳理。
　　并且，请不要试图击杀或伤害剧情里的主角，否则这个世界将会崩塌，天裂之祸将会降临人间。】


第102章
　　“师兄，让我去给一切画上句号吧
　　天道有眼，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不动声色地推动着书中的人物顺应着剧情走下去。
　　楚临渊一时竟有种头皮发麻的战栗感……
　　虽然有所区别，原本不打算收徒的剑圣还是收了林潇霜为徒， 并作为关门弟子；纵使楚临渊再三干涉， 把林潇霜捧在手心似的， 但林潇霜还是机缘巧合学习了断魄；纵使仙魔大战仙修以一边倒的优势大获全胜，可却因为新魔尊一头撞在修罗井上，而导致局势彻底反转……
　　似乎除了林潇霜，本应该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不应该死的人也没有一个死去……
　　而楚临渊身死，林潇霜的幸存则彻底改变了世界的因果律……书中的剧情发生了改变，于是便有了第二部 的剧情……同样以林潇霜的牺牲结束。
　　楚临渊努力地回忆了这一世与书中故事的不同……暮雪没有拜入奇峰， 但却进入了女峰且以自己都无法匹及的速度成长；仙门大比的剧情哪怕出了差错， 九婴还是暴走了， 自己也同样结丹夺魁；但是……许煜的剧情彻底改变了……因为林潇霜掺和在了其中， 斩杀了暮雪，彻底消灭了世界支柱。
　　林潇霜……林潇霜究竟做了什么， 在之后的剧情里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楚临渊抬眼望着长泰恒：“林潇霜将记忆分裂成三份，是为了避开天道的探查，否则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被格式化。”
　　一切与楚临渊有关的事情都会消失，除了「寒潭君」这一世界频道上的称呼。
　　“你想的不错。”长泰恒笑了。
　　“可为什么林潇霜要将第三段记忆随手丢弃？”楚临渊质问道，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