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受伤？是谁伤的他？
　　随即， 楚临渊突然明白了， 自己居然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误打误撞将师父召唤了过来。
　　师父是金丹后期，可也是受了伤的金丹期。那可是九婴啊， 上古邪兽的九道残魂，又有修罗雾相佐，实力可能已经不止元婴后期了。
　　不行，自己造的孽自己受， 他不能让林潇霜陷入绝境。
　　楚临渊连忙支棱起来，拿着剑要上，却被林潇霜一阵袖风轻飘飘地挡住了。
　　楚临渊瞳孔微缩，他甚至看不清林潇霜是如何动作， 用了什么法术， 自己就已经动弹不得了。
　　林潇霜问道：“相信你师父吗？”
　　楚临渊沉默了许久。
　　“你这沉默很伤人了。”林潇霜笑出声来，“相信吧。”
　　这简直不像是林潇霜会说的话，若是平常，要是他敢沉默就是马原，他敢反驳就是思修。
　　楚临渊一字一句说道：“我相信师父不会害我，但我不能叫师父一个人涉险。”
　　“我知道师兄很强大，也知道师兄不会害我，但我不能叫师兄一个人涉险。”
　　林潇霜脑海里响起了一句话，不知何时何地，是何情景说出来的，只知道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对大师兄鼓起勇气。
　　“我有说我要一个人涉险吗？”林潇霜淡淡地说道，“你快金丹期了吧。”
　　楚临渊一愣，他确实在方才的决斗中就已经感受了结丹的前兆，不过因为九婴的缘故一直拖延罢了。
　　只要他结丹，不仅修为上一层楼，还能彻底恢复他化神期的神识，对抗一个元婴期的九婴不在话下。
　　只是……
　　“为师替你掠阵，你给我结丹。”林潇霜缓缓说道，突然笑着回过头，“等你结丹，就该你保护师父了。”
　　不知是被笑容蛊惑，还是那句「保护师父」意义太重，楚临渊只是迟疑了片刻，他终究还是在最危机的时刻做出最妥善的行为，原地打坐，周身灵力快速地在体内涌动。
　　“师父小心。”
　　乌云与雾气从撕开了一道口子，偷出了一寸天光。光芒笼罩在楚临渊身上，源源不断的灵力没入他的身体。
　　“天灵根原来都是这样吗？”林潇霜望着那浩浩荡荡的结丹，莞尔一笑。
　　九婴似乎感受到了来着楚临渊的威胁，水火之力猛的袭来。
　　只见林潇霜秀剑一扫，抽刀断水，水流被狠狠切成了两半，而剑锋似乎不减，径直破开了九婴的一首。
　　血雾在空中炸开，可没过一会儿，那颗头颅再次长了出来，可是被一个金丹期修士削去脑袋的耻辱让它愤怒，修罗雾更是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
　　【系统，我还能坚持多久？】林潇霜突然问道。
　　“宿主，你的因果道是你的生命力，一旦生命力越弱，修为就越强。”系统如此说道，“但是这是有上限的，透支生命力换取修为只能是爆发性的修为，你从荒庙到楚焕，再到如今九婴已经持续了太久。”
　　林潇霜问道：【我问的是还能撑住多久？】；
　　系统沉默了许久，才答道：“理论上，只要你无限受伤，且伤势一次比一次重，就能一直持续下去。但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尽可能保守反击。”
　　林潇霜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突然一剑划开了右手的手腕。
　　系统：“宿主，你会死的！”
　　林潇霜：“死不了，原主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鲜血缓缓滴落在地上，林潇霜又从芥子里取了几颗保命的丹药服下。
　　原著里替他掠阵的应该是暮雪，如今他不小心把暮雪搞废了，这个剧情上的缺漏应当由他来补齐。
　　林潇霜又回过头，看着面容沉浸的楚临渊，拿着那只血淋淋的手在他周围布下了守护阵法和一道清心符，顺带还糊了对方一脸血，这才回头看向了眼前的巨兽，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与之相比，林潇霜太过渺小了，一人一剑，白衣被血染红了大半，衬托着那张扬的脸，更显出几分被隐藏至深的艳丽。
　　林潇霜太低调了，也太安于现状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他那张艳丽的脸，以及血浸十二宫的那把争锋的剑。
　　九婴似乎感受到了林潇霜的威胁，九道参差不齐的水火之柱顿时朝他袭来。
　　只见林潇霜的秀剑瞬间分裂成了九道，每一道都带着夺命的气势，刹那间切割开九道水火之柱，刺向了九婴的九首。
　　九婴连忙退避，尾巴翻腾不停，将湖水掀起了十几丈。九道剑意只刺中了两道，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九婴朝天怒吼，竟开始吞噬空中的修罗雾。
　　不好！
　　林潇霜方才挪动了一步，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然只能勉强支持住身体，竟是一下也动不得，抬剑的左手愈发无力。
　　只见九婴的背脊长出了一对翅膀，九婴从水潭里挣脱开来，腾飞至空中，九首齐力汇聚出一道乌黑的光柱。
　　于此同时，身后的楚临渊似乎也有了动静，原本的天光被劫云遮掩，紫电盘旋期间，居然是九五天劫。
　　金丹期三道雷劫，元婴期五道雷劫，化神期七道，渡劫九道。
　　可楚临渊才金丹期，就要熬过九五雷劫，果真不是天道亲儿子的人就是这样吗？
　　劫云与修罗雾交缠在一起，一时看不清分界。
　　几乎是同时，天空中的劫雷与九婴灰暗的光柱同时落下。
　　林潇霜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大腿，紧接着拔出那把血淋淋的剑挥剑指天。
　　紫光大盛……


第52章
　　九婴的九首断裂缓缓落入湖底，而它的身体也瞬间化作灰烬，在风中散尽……
　　“救他， 求你救他。”
　　楚临渊仿佛置身于深海，四周无处凭依，只能任由自己缓缓地下沉。
　　“谁， 救谁？”楚临渊茫然地想着， 目光落在了眼前隐约能看见的天光。
　　“林潇霜， 救救林潇霜。”
　　楚临渊依旧没有动作，脑海仿佛卡壳了一般转运得缓慢——林潇霜是谁？
　　想了许久都未得出个结论，可他心里却隐隐有种「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的急切感。
　　“师弟，看，这是天玄剑。”那人长身鹤立，一柄木剑横在身前，突然兴起， 孔雀开屏似的舞了一手。
　　玄妙的剑气催动着灵力， 将头顶的大树给撸秃头了。
　　“那是师父的青松， 百年结一次果， 本来明天差不多可以收成了，今天就被你撸秃了， 你完蛋了。”坐在树叶的少年面容尚且稚嫩，但依稀可以看出日后的模样，他说起话来不疾不徐，不羁地靠在树翘着二郎腿， 头上还顶一片落叶，他伸手接住一颗掉落的果子，轻轻咬了口，然后又沉默地吐了出来，“真酸。”
　　楚临渊神色一动， 那是林潇霜。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到另一个人身上， 这才发现，明明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可自己却丝毫看不出对方的长相，这种情况有也只有——寒潭君。
　　世人皆不知他的名讳与长相，只知道他是上一次仙魔大战殒命的大能，是绝无仅有的天才，也是天玄剑的鼻祖。
　　印象里达到渡劫期的大能应当都是严肃且刻板，一心只有飞升大道的铁憨憨，可未曾想这人如此的——跳脱。
　　只见寒潭君伸手，替他摘去头顶的落叶。
　　画面突然变化，少年长成了青年，面容也趋于成熟精致，已然是如今林潇霜的长相。
　　周遭的环境快速变化，不知何时，面前竟只剩下林潇霜一人。
　　只见他回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苍白的面容里满是笑意：“师兄。”
　　目光在那苍白的脸颊以及满是鲜血的手上流连，楚临渊的胸口顿时被怒火填满，一个念头浮现在心里：分明我将他死死地护着长大，恨不得捧在手心不叫他受一点伤害，可为何他还是要学那什么劳资功法！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上前，死死地掐住林潇霜肩膀：“林潇霜，为什么？是师兄还不够强大，是师兄不能护着你吗？你为什么要学那个功法？”
　　“师兄！疼！”
　　他看见林潇霜挣扎了一下，可也只是象征性地反抗，那目光却越发坚定：“我是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躲在你身后。”
　　“可是……”他吼了出声，可随即哑声看着林潇霜。
　　不能的……不能吼他的，你怎么能吼他？
　　他松开手，突然将林潇霜抱在怀里，入手的手感有些瘦削，心里不由得感慨道：自己养了十几年的肉都没了。
　　“答应师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可以吗？”
　　林潇霜点了点头，将脑袋轻轻靠在对方怀里。
　　突然一道雷声，楚临渊从「那位师兄」的体内弹了出来，怀里空荡荡的。
　　他看着相拥的两人，终究成了旁观者。
　　传言中寒潭君与林潇霜几乎是相伴而行，有寒潭君的地方必有林潇霜，更有人将林潇霜当成是这位传世大能的附庸。
　　他们是师兄弟，百年前就认识。
　　而他们只是师徒。
　　寒潭君是渡劫大能，所向睥睨。
　　而自己如今还只是个需要宗门保护的筑基期。
　　楚临渊活了两辈子，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嫉妒。嫉妒他们认识得那么早，嫉妒他们关系那么好……又嫉妒……
　　楚临渊冷不伶仃地清醒了过来，连连后退数十步，最后抱头蹲在原地。
　　嫉妒？嫉妒什么？为什么会嫉妒？甚至心中隐隐还有更卑劣的想法……幸好寒潭君就已经仙逝……如今呆在林潇霜身边的只有自己……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就在楚临渊怀疑人生之时，周遭的场景再次变化，如今已不再是仙界，而是血色的天空，荒芜的裸岩，遍地白色的枯骨，头顶挂着一面牌匾——魔界。
　　这里是魔道十二宫——魔道十二宫不是指十二个魔宫，而是魔界有十二个领头，各个都是化神期的大能，影魔就是其中之一。
　　一抹血迹晕染在门口，形状酷似一只手印。看起来就像有人走到门口力竭，不由得用手扶住门口似的。
　　楚临渊伸手，在那血迹上轻轻一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窜上心头。
　　他连忙拔腿就跑，一路上满地鲜血，四处都残肢白骨。
　　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果真他看见了林潇霜就在眼前。
　　林潇霜的后心穿出了一根小小的尖刺，血迹也只是晕染在尖刺周遭的一点点。
　　起初他还以为是看错了，后来仔细一看才明白，这玩意是臻冰，一种被魔化的冰柱，常见的作用是快速止血，但会严重冻伤表面，且魔气入体，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而如今林潇霜胸口直刺入心脏的，便是臻冰！
　　而如今林潇霜双目赤红，手起剑落，一名元婴后期的魔修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人头落地，许久才淌出鲜血来。
　　当年仙魔大乱结束后不久，就有传闻说林潇霜血洗十二宫，后来被天衍宗辟谣了。可如尽快看来，似乎并非子虚乌有。仙魔大战，寒潭君壮烈牺牲，留下了他要保护的林潇霜孤零零地苟活。而如今，林潇霜是来复仇的。
　　不行啊，十二宫底下是魔尊，那可是渡劫期的修士。纵使你实力再强，可连寒潭君也殒命于此了。
　　“师父！”
　　可他急忙要拉住他的手，可却是径直从身体里穿了过去。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缕幽魂，甚至连叫住他的能力都没有。
　　林潇霜仍然在前进，脚步不疾不徐，但双目赤红显然失去了理智。
　　他追在林潇霜身后，却永远落在他身后，看着那孤独的身影越来越近，却永远抓不住。
　　“师父，回头啊。”
　　他想看看师父的脸，那苍白得毫无血色，却叫自己魂绕梦牵的脸。
　　“如果我是他，我便是弃那虚假的头衔，置万千性命不顾，也要守在你身边。”
　　“他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终于，林潇霜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回过头，那对目光赤红一片，胸口染满了血，右手无力下垂，左手却固执地握紧着秀剑。
　　“你是谁？”他听见林潇霜这么问道。
　　楚临渊如此答道：“楚临渊，你的徒弟。”
　　只见林潇霜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张了张口，一字一句地念道：“楚，临，渊。”
　　楚临渊：“是，是我。”
　　林潇霜伸出那双带血的手，触碰到楚临渊的脸颊。
　　那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隐约还能嗅出一丝药草的木香。
　　他看见林潇霜那双不敢置信的双眸，看见了他眼睛划过的泪水，看见他喃喃自语，双唇一张一合……
　　“师兄？”
　　楚临渊已然听不见了，他的世界天旋地转，猛的从现实中睁开眼，体内的灵力汇聚成一颗凝实的金丹。
　　再抬头，他看见一道剑阵将他牢牢地护住，替他挡住四重雷劫。
　　他看见九五雷劫的第五重，携来摧毁万物般的威势。
　　他看见林潇霜似乎没比幻境中好到哪里去，却依旧固执地挡在自己面前，风雨中更显得身形消瘦不堪。
　　九婴的烈焰更甚，雾气与水火之力相融合，毁天灭地般的光柱即将降下。
　　楚临渊连忙起身，举起手中的无名剑，一剑劈向了空中的落雷。
　　可怕的雷劫在如今的楚临渊手上宛如玩物，风起云落，从天空中浮现出九道强大的法阵，撕裂开了修罗雾与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