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咪跟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行动间愈发矫健了。
路上,林星陌遇到了奶牛猫大佬,它蹲在一棵树上,远远地朝他喵了一声,像在喊他上去陪它玩。
林星陌没理它,继续跟在少年身后,半道上又看到在长椅上睡觉的大橘和黑猫,那依偎在一起互相舔毛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晚上打架时候的凶残。
一路走到小区门口,林星陌都没有停留。
他跟在许毅身后,心想他是要去找谁,难道今天生日,还要去给同学补课吗?
不过,少年很快走过他同学住的那个小区,并没有进去。
走了大约有二三十分钟。
渐渐地,林星陌发现街道两旁的景物,给他一种熟悉之感,就好像他来过这里一样。
是小许毅之前带他去收易拉罐,路到这里吗?看着不远处少年的背影,还有他提在手上的小蛋糕,林星陌的心中不禁有了别的猜测。
当这个猜测浮现心头时,他本能地顿住了脚。
周围的景物忽然无限地拔高,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压迫而来,像是一只只洪荒猛兽在朝他耀武扬威,恐吓他转身离开。
然而,当看到不远处的少年转入拐角处时,本来停顿在原地踟蹰的小猫咪,又再次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因为这一停顿,再加上他的速度本就比不上少年,等他进入拐角的时候,路上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
然而,林星陌没有慌张。
他看着面前并不存在于记忆中的街景,却完全不觉得陌生,他知道,这里离那个地方……已经很近了。
他迈开腿,结果刚走出两步,就四肢打结地摔倒在了地上。
林星陌重新爬起来,甩甩摔懵了的脑袋,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地,向着那个被他遗忘在时间长河里,但回到这里之后,却发现其实从未忘记过的地方……
根本不需要认路,也不需要人带,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指引着他,在拐了几个弯,一个小区的大门出现在了不远处。
林星陌没有贸贸然过去,而是爬上围墙,借着猫咪的优势,顺利地混进了小区。
他在小区里行走,因为走了太久的路,微微有些喘-息。
“陌陌!”
终于,他听到了少年爽朗愉悦的呼喊声。
林星陌从草丛里探出头,只见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提着蛋糕盒的少年,正朝着一个方向招手。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树荫下,一个小男孩坐在一张石椅上,正趴在面前的石桌上拿着蜡笔画画。
听到声音,他往后看了看。
在看到许毅的时候,小男孩原本平静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他放下蜡笔,朝许毅的方向跑来。
“小毅哥哥。”
两人一起奔向彼此,很快就在树下相遇了。
许毅揉揉他的小脑袋,在小星陌面前蹲了下来。
“陌陌,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他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小星陌探头瞅了瞅,然后说道:“是小蛋糕。”
“是啊,今天是我生日,我妈妈给我买的。”
许毅站起身,牵起小男孩的手,拉着他一起回到石桌旁。
他看了看石桌上的纸笔,说道:“你在画画啊。”
这画只画了一半,尽管他不太懂欣赏这些,但第一眼看去,也觉得很漂亮。
“陌陌好厉害,还会画画。”他夸奖道。
小星陌腼腆地弯了弯眼睛,然后看着他,认真说:“小毅哥哥,生日快乐。”
“谢谢。”
许毅再次伸手揉揉他的小脑袋,接着把小蛋糕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快吃吧,这家店的蛋糕好像很好吃,有很多人排队。”
小星陌却没有接过他递来的叉子,而是低下头,说道:“对不起,我没有给小毅哥哥准备礼物。”
“你又不知道,干嘛道歉?”
许毅皱了皱眉头,不过看着小孩低落的模样,他想了想,说,“你不是会画画吗?你把画送给我当礼物好了。”
“小毅哥哥想要吗?”小星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可以吗?”许毅说。
“当然可以。”小星陌用力点头,“我一定好好画。”
看小孩重新高兴起来,许毅笑了笑,又左右看看,然后问:“你奶奶呢?”
“奶奶在那边。”
小星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亭子,只见几个老人围在那里,正在下棋,隐约能看到林老太太站在那里跟人说话。
这时,她刚好往这边看过来,见到许毅,连忙跟旁边的人说了声,然后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躲在草丛里的林星陌,也看到了她。
他身上的毛发慢慢炸了开来,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一种恐慌的情绪在心底涌现。
他往后退了退,再次想要逃避。
然而……
他的目光落在石桌旁,少年和小男孩坐在一起,小男孩低头拿着蜡笔在纸上涂抹,少年用叉子舀了奶油喂到他的嘴边。
林星陌停了下来。
他遗忘的,何止只有一个人呢……
眼前浮现那道坐在轮椅上,温柔对他笑着的身影,他忽然就感觉,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停在原地,看着那位老人越走越近……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第50章
我一直陪着你
林老太太顺着小道, 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也就六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已经开始泛白了。
大概因为血统的原因,让她看上去有些显老, 但她衣着打扮都很时髦, 是个让人一眼就觉得很漂亮的老太太。
年轻的时候, 应该也是风姿绰约的大美人。
林星陌蹲在草丛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看着她的身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看着她的面容,终于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他感觉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破碎,他身上雪白的毛发, 在炸开一团之后,慢慢地软和了下来。
在强压下那恐惧逃避的心理后,他注视着那漂亮的老太太, 看着她脸上温柔慈祥的笑容,感觉她像笼罩在一层光里。
林星陌看呆了,他贪婪地注视她,梦里那道模糊的身影,终于在这一刻, 变得无比清晰。
他的眼睛里, 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奶奶……
“喵……”
一声细弱的猫叫声,在草丛中响起。
林星陌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结果, 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沾湿了脸上细幼的毛发, 最终滴落在他脚边的泥土上。
他低下头, 怔怔地看着那滴眼泪。
走在小道上的老人,停下脚步,奇怪地左右看了看。
她好像听到了小猫的叫声?
最后没有发现,她便收回视线,来到石桌旁,乐呵呵地说道:“是小毅啊,你又来看我们家陌陌啦。”
“林奶奶。”许毅腼腆地打了声招呼。
林老太太看了眼石桌上的蛋糕,忍不住说道:“来就来,怎么还去买小蛋糕?”
本来在画画的小星陌,顿时抬起头,“奶奶,今天是小毅哥哥生日。”
林老太太不由一愣,然后笑着坐了下来,“这样啊,那我们陌陌,有跟哥哥说生日快乐吗?”
“有。”
小星陌很认真地点点头,“我要画一幅画送给小毅哥哥,作为他的生日礼物。”
“这才乖。”
林老太太伸手摸摸小孙子的脑袋,见他又低头继续画画,便看向少年,从兜里摸出一把糖塞给他。
“好孩子,奶奶不知道你生日,都没有准备。”林老太太歉意地说道,“这糖你先吃着,我家里还做了绿豆糕,待会你带一些回去吃吧。”
见过这么多次,许毅也了解老太太的性格,就没有跟她客气,接过糖之后,笑着说:“谢谢林奶奶。”
这时,小星陌又抬起头,声音软软地道:“奶奶做的绿豆糕很好吃的。”
许毅微微一笑,他又用勺子舀了点奶油喂给他,见小孩张嘴含住,便故意调侃:“那有小蛋糕好吃吗?”
小星陌顿时皱起了小眉头。
他想了想,歪头道:“都好吃,是不一样的好吃。”
林老太太看着他们说话,在一旁爽朗地笑了。
蹲在草丛里的林星陌,再次探出头来。
他望着树底下这和谐的一幕,感觉鼻子一直在发酸,视线也又一次模糊了。
有一些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然而,此刻心中汹涌的激荡酸楚的情绪,却让他根本没办法思考。
他感觉心脏好疼……
可是,他又舍不得离开。
他第一次……或者说,再一次地感觉到了思念的情绪。
他好想念她,即使她的身影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他也……好想念她。
林星陌不知道在草丛里蹲了多久,他已经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小孩将那幅画完成,老太太牵着他的手,和少年一起,三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渐渐地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一栋居民楼中。
他没有去追,他根本没有办法迈开脚步,此时此刻的他,仿佛呼吸都能加重心脏的疼痛。
良久之后,草丛轻轻抖动,浑身雪白的小猫咪,从草丛中跳了出来。
它在石桌周围徘徊,最后跳上了其中一张椅子,是刚刚林老太太坐过的那张椅子。
小猫咪蜷缩在了石椅上,缩成了一个小团子,有风从林间吹过,冷冷地吹拂着它的毛发。
它将脑袋抵在石椅冰冷的表面,上面属于林老太太的体温和气息,早就消失不见了,然而它却依然蜷缩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
太阳渐渐下山了,橘黄色的霞光铺洒大地。
“林奶奶,就送到这里吧,陌陌还在家里等您呢,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毅从居民楼里走出来,朝林老太太挥了挥手,然后就在老人的注视下,沿着林荫小道离开。
少年的手中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林老太太今天刚做好的绿豆糕,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纸皮袋,里面夹着一张画。
他心情很好地哼着歌,看上去对今天这个生日很满意。
只是走到一半,少年忽然停了下来。
许毅皱皱眉,刚刚他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东西……
他敏锐地朝石桌那边看去。
因为角度关系,他并没有看到什么。
少年收回了视线,刚要继续往前走,最后还是脚步微转,朝石桌那边走去。
越走越近,等绕过了树丛,他才发现自己刚刚差点错过了什么……
“雪团?”
那蜷缩在石椅上的小团子,赫然是他家小猫咪!
尽管都是猫,但作为第一只肯跟他亲近,第一只他带回家养的猫咪,许毅根本不可能认错。
他快步走了过去,将东西放在石桌上,然后在石椅让小心翼翼地蹲下来。
小猫咪埋着脸,一副自闭的样子。
“雪团,是你吗?”
许毅有些不确定起来,伸出手指戳了戳毛茸茸的小团子。
林星陌早就听到了动静,他闭着眼睛,想要睡过去,想要回去自己的时间线,可是心脏的疼痛,让他根本睡不着。
这时听到少年的声音,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
小猫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眼睛周围的毛发都被濡湿了,看上去特别的可怜。
许毅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尤其是……
“喵。”
小猫咪轻轻地叫了一声,听上去是那么无助。
“小宝贝,你哭了吗?”
许毅心疼坏了,他将小猫咪抱进怀里,一阵温柔的顺毛,“不会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吧?”
他抚摸着小猫咪,“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然后找不到,就蹲在这里哭?
一想到这个可能,许毅感觉心尖尖都疼了起来。
“不哭了不哭了,哥哥带你回家。”
少年将外套的拉链拉开,将毛发都被风吹得凉凉的小猫咪塞进里面,拉上拉链后又用手兜住。
因为妈妈一直说他是雪团的哥哥,许毅也就这么认了,雪团很聪明,他也从来没把它当做普通小猫。
许毅将石桌上的东西带上,然后就抱着衣服里的小毛团,踏上了回家的路。
“雪团,你饿了吗?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啊。”许毅说道。
“不过你今天跑出了小区,还跑这么远,幸好被我发现了,不然你晚上要怎么回去?”
一想到他如果刚刚没过去看,很可能就会失去他的小猫,许毅就一阵后怕。
“你以后还是不能跑这么远,知道吗?”
林星陌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少年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嗅着他让他感觉安心的气息,耳朵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
渐渐地,他在轻微的颠簸中闭上眼睛,在席卷而来的疲惫中,陷入了睡梦之中。
这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里,有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就像电影一样在他面前演绎着。
林星陌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些画面。
他看到老人在灶台前做绿豆饼,时不时低下头,笑着用勺子舀了豆馅,喂给站在她身旁的小孩吃……
他看到老人握着小孩的手,温柔地教他写字、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