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看着自己被死死抓住的手，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不过很快被他忍耐下来。
　　“没关系的阿姨，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说这话却并不看应母，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站在床边的应琛。
　　应琛放在身侧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些事。”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明遇突然站起身来，白色衬衫上一块深色的药渍格外突兀显眼。
　　他有些踉跄地退了两步，慌里慌张地朝应母颔首告别：“阿姨，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
　　“卡！”
　　场景外，导演高高地举起了场记板。
　　场外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房间里前一秒还绷着的氛围霎时间烟消云散。
　　很快就有助理拿着干净的T恤上前来，带着温以辰去更衣室换衣服。
　　祁司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缓口气，就听见旁边的季佑廷似笑非笑道：“你这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祁司：？
　　“做我的迷弟是不是感觉不错？”季佑廷眯了眯眼，微微俯下身，看进祁司的眼里，“你演得这么逼真，让我有点担心你是不是真的暗恋我？”
　　啊哈？
　　祁司觉得这人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他刚想反驳两句，就被王驹从后头热切地揽住了肩。
　　这人笑眯眯的，嘴角的弧度止都止不住，显然是对祁司的表现十分满意：“没想到啊，小司一个门外汉，演起戏来居然这么有表现力，咱剧组真是挖到了个宝啊。”
　　“是自己花钱送上门来的宝。”季佑廷纠正他的措辞，语气里不无讽意。
　　“总而言之，是个宝就对了嘛……”王驹捏捏祁司的肩膀，不吝夸奖，“这小子的微表情简直绝了，你说是不是，老季？”
　　季佑廷仰头灌了口水，眼神淡淡地从祁司脸上划过，定格在他肩膀上那只不老实的手上。
　　“你再动他几下，你的宝就要因为受不了你退组了。”
　　季佑廷抓住王驹的手臂，将他从祁司身上掀开，嘲讽道：“你自己多少斤心里没点数吗？”
　　王驹：“……”
　　谁说只有女人变脸如翻书的？
　　他看男人也一样。
　　王驹忍不住揭他的短：“我明明记得你前段时间说如果祁司能还原出这个角色的十分之一，你就跪……唔唔！”
　　“闭嘴！”季佑廷脸色一变，卡住他的脖子，一边往角落里疾走，一边压低声音恶狠狠威胁，“再敢多说一个字有你好看的！”
　　祁司看着那两道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第10章 甘拜下风
　　因为这一条实在是拍得不错，导演临时决定将这段试戏加进备用素材里。
　　祁司作为新人演员，能做到“一条过”实属不易，加之剧组里的人这几天多多少少听说了他爸是祁凯盛的事儿，都有意攀附巴结，一到饭点，就都打着“取经”的名义上赶着和他搭话。
　　祁司烦不胜烦，干脆拿着盒饭一屁股坐到了季佑廷旁边。
　　终于，世界清净了。
　　季佑廷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故意打趣道：“呦，怎么，离不开哥哥我了？”
　　祁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仍是笑眯眯的，假意奉承道：“季影帝的魅力确实很大，我甘拜下风。”
　　季佑廷没想到他这会儿这么配合，反倒被噎了一下。
　　盒饭是标准的两荤一素，其中有道菜是芹菜炒牛肉，祁司不吃芹菜，费力地在芹菜堆里挑挑拣拣。
　　季佑廷看见后挑了下眉：“你挑食啊？”
　　祁司知道他只是单纯想抬杠，懒得理他，头也不抬地应：“有问题？”
　　季佑廷“啧”了一声，将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盒放在桌上，翘着腿优哉游哉道：“怪不得这小身板跟下一秒就会被风刮走似的……”
　　敢情这人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呗？
　　祁司也搁下筷子，撩起眼皮看向季佑廷。
　　季佑廷迎上他的目光，挑衅似的眯了眯眼：“看什么？没见过帅哥？”
　　“唉，”几秒后，祁司突然托着腮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说……”
　　“什么？”季佑廷一愣，没听清他后面说的话。
　　祁司笑了笑，突然间凑近了些，暧昧的热气裹挟着淡香，让人忍不住心驰神荡。
　　他贴在季佑廷耳边，放轻声音一字一顿道：“你说你，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祁司满意地看见了季佑廷眼底逐渐蔓延的愠意。
　　按理说他的主要目标是男主受，不该处处和男二起冲突，奈何季佑廷这张嘴太欠太毒，自恋还自大，让祁司总忍不住想教他好好做人。
　　“祁司哥，佑廷哥，你们在干什么呢？”
　　温以辰的到来打破了火药味十足的僵局。
　　祁司微微直起身，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没什么，季影帝给我传授演戏的经验呢。”
　　“是吗？”温以辰显然很感兴趣，在祁司旁坐下来，“佑廷哥，我也想听。”
　　季佑廷：“……”
　　“没什么好听的，”季佑廷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过几天陈导要来C市勘景，和我约了见面吃饭，你如果愿意的话和我可以一起去，他说他也想见见你。”
　　“好啊。”温以辰眼睛亮了亮，“他又准备拍新电影了？”
　　“嗯，”季佑廷点点头，隐晦地向他透露，“他准备了两年的古风仙侠电影《浣溪沙》最近正在选角。”
　　温以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祁司冷不丁的开口给打断了。
　　“你们说的陈导……是指陈影导演？”
　　“对的，”温以辰点点头，“就是陈导之前指导我完成了《月光降临》的拍摄。”
　　祁司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没想到他的任务这么快就来了。
　　既然要和主角受抢资源，那这不就是明摆着的机会吗？
　　-
　　为了避免麻烦，祁司和温以辰私底下约法三章。
　　1、不向外人袒露他们如今“同居”的事实。
　　2、不对外透露他们之间的非正式继兄弟关系。
　　3、早上晚上不能一同进出片场。
　　对此温以辰不发表意见，祁司权当他默认，还专门找了个靠近剧组的隐蔽接驳点，让温以辰以后都将车开到那里接他。
　　晚上回到家，祁凯盛果然已经叫刘妈把房间给收拾了出来，温以辰的房间就在祁司隔壁，祁凯盛显然对他上了心，家具软装全都换了新，还专门参考了温楠的意见将窗帘换成了深色，因为据说温以辰经常失眠。
　　祁司心想他可没看出来这人哪里像是会失眠的样子，昨天明明睡得死沉，祁司半夜起来上厕所都没把他吵醒。
　　像是洞悉了他此时此刻的想法，温以辰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祁司哥房间里的香薰很助眠。”
　　“香薰？”祁司皱了皱眉，“谁用那玩意儿？”
　　温以辰一愣。
　　他明明记得若有若无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以至于他昨晚在梦中异常安稳。
　　祁司身上也经常能闻到这种味道。
　　所以不是香薰吗？
　　那是什么？
　　他还在苦苦思考，祁司却已经径直上了楼。
　　祁司和温以辰的房间在三楼，三楼走廊尽头有个露台，平时用来烧烤和休闲，祁司没事的时候喜欢上去抽根烟。
　　今天刚踏进露台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日里这个门都是关着的，今天怎么突然开了？
　　没等他多想，就看见不远处亮起了一盏小吊灯。
　　靠，难不成是闹鬼了？
　　原来小说虚拟世界也会闹鬼的吗？
　　祁司放轻脚步走过去，却听见了温以辰母子俩的谈话声。
　　“妈，祁叔叔是怎么知道高利贷的事情的？”
　　温楠叹了口气：“他当时是想来给我送从外地运回来的大闸蟹，想给我个惊喜，没想到正好碰上那群人......”
　　“小辰，”温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祁凯盛说，他可以帮咱们还清你爸欠下的高利贷，你说......”
　　“不行。”温以辰严肃地打断她，“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又不是真的结婚了，让他一个外人插手算什么事？”
　　“可是、可是......”温楠的声音里渐渐染上了哭腔，“这个家也不能就靠你一个人啊！反正祁凯盛应该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结婚，大不了我就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妈，暂且不说你对他是不是真爱，”温以辰顿了顿，嗓音低了些，“你觉得祁司……会同意让你进门吗？”
　　温楠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孩子应该不希望有人代替他妈妈吧，就像你......”
　　“我没关系，你不用考虑我，”温以辰的声音很轻，“反正那个人渣存在或是不存在都没差。”
　　温楠没说话，只是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妈，我明天先去银行取钱，还一点算一点，过段时间等那群人消停了，我们就搬回去吧。”
　　“好，都听你的。”
　　......
　　眼看着两人就要朝着门口走来，祁司赶紧闪身躲到花架背后，一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才靠在栏杆上点了支烟。
　　看小说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当他真的置身于故事中了，才知道每个人的艰辛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掩藏在温以辰所谓主角光环之下的，也不过是一段平凡而酸涩的人生。
　　-
　　接下来两天的拍摄进程总体上还算顺利，祁司前期的戏份不多，本来不需要天天跑剧组。
　　但比起演戏他如今更重要的任务是盯梢，万一他一个不注意那两个狗男男就搅合到一起了怎么办？
　　那他就功亏一篑得不偿失了。
　　所以祁司还是天天敬岗敬业地往剧组跑，以至于季佑廷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把他拉到角落里，摊牌道：“直说吧，你是不是暗恋我？还是说你暗恋温以辰？”
　　祁司看着他，一脸“你在放什么屁”的表情。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季佑廷摇头晃脑地分析，“你天天这么勤快地跟组，还总是缠着我一起吃饭，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啊呸！
　　祁司简直想撬开这个自大狂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我乐于学习不行？”祁司一边躺在躺椅上玩消消乐，一边慢条斯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季佑廷气笑了：“你这是在学习？”
　　“懒得和你说，说了你也不懂，“祁司关了手机，打了个哈欠，揣着兜懒洋洋地站起身，“季影帝，你可懂什么是代沟？”
　　“我看你一天不气我你心里不舒服？”季佑廷的视线在他泛着泪花的眼眶上顿了几秒，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痒意。
　　祁司拖长语调“嗯”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袋猫粮，抬脚慢悠悠地往巷子深处晃。
　　“去哪儿？”季佑廷脱下外套，不紧不慢地跟上他的步伐。
　　祁司没应声，循着巷子两侧的墙根开始“喵喵”地小声叫唤。
　　“噗嗤。”
　　季佑廷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真以为你喵喵两声人家就能当你是同伙？”
　　可惜他嘲讽的话音刚落，巷子深处就传来好几声接连不断的猫叫，祁司轻轻挑了于烟与否下眉，加快脚步朝着叫声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到一堵巨大的爬山虎墙下，季佑廷才看见那几只躲在草丛里的小东西。
　　那是一窝只有巴掌大的小橘猫，约莫有四五只，依偎在墙根的小洞里，叫声轻微而羸弱。
　　祁司显然也没想到这些猫这么小。
　　他昨天就隐约听见了叫声，但或许是因为下雨天，无论他怎样唤都唤不出来，于是今天只好带了一袋猫粮来，想着用食物诱哄。
　　“这......恐怕得喝奶吧？”季佑廷抽了抽嘴角。
　　“今天先就这样吧，”祁司匀了些猫粮出来，好在颗粒比较小，软硬也适中，奶猫吞咽应该不成困难，“明天我再买些羊奶粉过来。”
　　“我发现你还挺有爱心。”季佑廷笑了笑。
　　闻见食物的香味，小奶猫争先恐后地往外爬，踉踉跄跄却仍不忘抢食的脚步把祁司给逗乐了。
　　他弯着眉眼笑起来，笑声清而朗，脸颊上的浅浅梨涡里盈着细碎的光。
　　季佑廷一时间有些看愣了。
　　他想祁司或许并没有他想的那样不可一世，也并没有他外表看起来的那样骄纵跋扈。
　　在铜墙铁壁包裹之下的，或许是一颗再柔软不过的心。
　　“季佑廷。”祁司突然叫了他一声，拉回了季佑廷神游的思绪。
　　“嗯？”
　　“你要不要摸一下？”祁司掌心里捧着一只小猫崽，动作小心而温柔，声音里却满是雀跃的惊喜，“它的毛真的好软！”
　　季佑廷其实有轻微的猫毛过敏，不过在祁司期待的目光下，他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指尖柔软而神奇的触感让他有些晃神，小奶猫甚至还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心，轻轻地“喵”了一声。
　　他想，原来猫是这样一种弱小却黏人的生物。
　　“看来它还挺喜欢你。”祁司将小猫放回草丛里，略有些吃味地轻哼了一声。
　　“那当然，”季佑廷收回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看，猫是不是都比你诚实。”
　　祁司：“......”
　　救命，赶紧来个人收了这个自说自话的妖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