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棚以后，祁司发现现场只剩下陈影和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其他的闲杂人等全都被驱散了，他顿时松了口气。
　　太好了，看来丢脸也不至于丢大发。
　　陈影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微微咳了一声，问祁司：“小司，你抽到的试镜题目是什么？”
　　祁司将纸条放在桌上：“呃……是吻戏。”
　　陈影顿了顿，似有若无地往他身后瞟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吻戏啊……”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陈影又生涩地咳了一声，提议道，“这个确实不太好表演，这样吧，你找个人当参照物，也不用真亲，借位一下就行了，我们要的是氛围感……”
　　参照物？
　　祁司的视线在场内转了一圈，在场的工作人员扛摄像机的扛摄像机，做记录的做记录，大家都各司其职，哪里有空来当他的“参照物”？
　　“陈导，要不……”
　　要不还是让他对着空气演得了。
　　“小策，”没等祁司发难，陈影就打断他的话，冲后头的宫策招了招手，语气和蔼，“我看现在你正好有空，不如……你来替小司辅助一下？”
　　“不用麻烦了吧？”祁司抽了抽嘴角，心想这陈导也真是什么人都敢叫。
　　宫策这么讨厌他，能答应才有鬼。
　　谁知道宫策这家伙不按剧本来，居然还真点点头应下：“行。”
　　哥们儿，这就有点太过敬业了吧？
　　祁司闻言脸色都白了。
　　他现在和宫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都觉得瘆得慌，更别提近距离借位拍吻戏了。
　　宫策不会一怒之下掐死他吧？
　　工作人员把场景剧本递过来，祁司潦草地看了一眼。
　　这一幕显然是电影高潮，讲述边疆蛮夷入侵，男女主共同抵御外敌，在一番浴血厮杀之后，终于将蛮人击退的情节。
　　剧情里，两人明明浑身是血，却无法抑制此时此刻心心相惜的浓郁情感，在烽烟滚滚的战场上深情相拥。
　　好一个深情相拥，祁司在心里吐槽，难道真的有人在自己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时候还会心心念念着风花雪月这回事吗？
　　是他这种单身狗不懂的浪漫了。
　　吐槽归吐槽，祁司还是拿着剧本好好琢磨了一下。
　　首先，这场戏不能演太过，因为他得顺理成章地将这个角色让给温以辰。
　　但是也不能太过敷衍了事，毕竟陈影当这么多年导演不是白混的。
　　他得把握一个度。
　　……
　　“可以了？”陈影见他抬起头，征询道，“那我们开始？”
　　“嗯。”祁司点点头。
　　“Action！”
　　随着这声开始，试镜棚里顿时变得落针可闻，祁司看着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宫策，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
　　他共情能力一向极强，不论是当npc还是演戏，往往能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代入角色的情绪。
　　就像此时此刻，祁司努力让自己去感同身受这位年轻将军的感情——那种沸腾的、劫后余生中夹杂着后怕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潮澎湃。
　　从场外人的视角来看，只见场内眉目精致的青年神情中忽地迸发出一股狠劲儿，他左手虚执**，右手捂着胸口，目光死死盯着一个方向，拖着脚步坚定地、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走。
　　短短一分钟里，他屡次因体力不支而跪倒在地，可是下一秒又强撑着重新爬起来。
　　随着他不断往前，地板上似乎真的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载着他最终抵达心爱之人的身边。
　　……
　　祁司俯视着宫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这人脸上一向没有表情，可此时此刻神色中却流露出一丝复杂，冷淡的眸中似有动容。
　　祁司蓦地轻笑了一声，这笑中有欣慰、有后怕，可更多的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爱意。
　　他伸手轻轻捧住宫策的脸，拇指指腹在那张冷白的俊脸上重重一擦，像是要刻意留下什么痕迹。
　　宫策皱起眉，轻轻眨了一下眼。
　　“你没事……”祁司的声音低下去，双手开始细微地发起抖来，先前被刻意压抑的情绪终于于此刻倾泻而出，“苏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紧紧抱住宫策，攥着他衣服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宫策唇角微动，在此时此刻倒显得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他双腿敞着，右手虚虚地扶在祁司腰侧，远远看去像是将他环在了怀里。
　　那是一个下意识保护的亲密姿态。
　　祁司抱着他，全身都在发抖。
　　如果说先前是因为情难自禁，那这会儿祁司就是真正的怕得要死。
　　假如他的手有自主意识的话，现在应该恨不得自己断掉，从宫策的身上离开。
　　“我能有什么事，”耳畔传来宫策清清冷冷念台词的声音，“你以为我是你？”
　　“傻子。”
　　原本跋扈打趣的味道硬生生被他念得跟**教训似的。
　　祁司从他颈间抬起头来，眼眶泛红，眼睛里满是血丝。
　　宫策有些惊异于他如此出神入化的演技，微微愣了一下。
　　“喂，苏沐……”祁司眼里带着笑，突然自然无比地唤了他一声。
　　“嗯？”感受着他不断逼近的吐息，宫策心跳一滞。
　　祁司在距离他只有一厘米不到的地方停下来，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上。
　　“我爱你。”
　　他声音很轻，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叹息，视线落在宫策淡色的唇上，比起接吻，更像是在索吻。
　　宫策放在祁司腰侧的手蓦地收紧。
　　他想他不该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也不该太低估祁司对自己的诱惑。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快要说服自己放下对祁司的恨意，就这样自欺欺人地骗过自己——祁司是真的爱他。
　　可他随即又想起祁司一言不发的消失。
　　想起满心欢喜准备却无人赴宴的盛大告白，想起那无论如何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以及至今都没有等来的一句解释。
　　晃神间，祁司的吻已经压下来，宫策分不清楚他此时此刻失速的心跳是因为愤怒还是期待。
　　可脑海里预设的场景却并没有发生，在吐息无限接近的时候，祁司的脸微微转了方向，于是那个轻飘飘的吻最终就那样落在了祁司自己的手背上。
　　“好！卡！”
　　随着陈影叫停，祁司眸中的情绪尽然散去，他赶紧手忙脚乱地从宫策身上撤开，后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宫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他客气非常地和自己划清了界限：“宫总，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冒犯了。”
　　“冒犯？”宫策低着头，仔细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突然笑了。
　　他本就生得俊美，不笑的时候像个冷面罗刹，笑起来更是养眼非常。
　　一笑过后，他冷冷地抬眸，那目光有如实质地看进祁司的眼里：“祁司，你要真觉得冒犯，之前就不该随随便便来招惹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估计没有更新，大家不用等～
　　另外感谢宝子们送的营养液，有的超过自定义感谢范围了呜呜呜不知道谁送的，干脆一起感谢叭


第17章 祁司不行
　　在陈影看来，祁司的形象其实不算太符合“慕冬青”这个角色，他不够高大英武，也不算丰神俊朗，但好就好在他入戏很快 ，演出了先前演员所没有的深情坚毅。
　　“小策，你怎么看？”陈影抬头，看向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宫策。
　　宫策姿态僵硬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时嗓音有些莫名的哑：“祁司……不行。”
　　陈影闻言饶有兴趣地挑了抹笑，故意逗他：“哪儿不行了？我看小伙子演得挺好的。”
　　宫策拧了拧眉，开始挑刺：“祁司……身高不太够。”
　　陈影应付自如：“这有什么关系，多的是穿增高垫的演员。”
　　宫策顿了一下，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他五官偏柔和，整体缺少一种英武的感觉，上镜不一定够硬朗。”
　　陈影摇摇头：“那是你对这个角色还不够了解，慕冬青那时候也不过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儿，甚至没有太过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之所以被派往边疆，从始至终只是朝廷间权势较量的结果。”
　　于是宫策便不说话了，薄唇紧抿，最终只干脆利落地吐出几个字来：“反正祁司不行。”
　　陈影笑起来，早已经看破了他的心思：“你擅自做主把纸团换成吻戏，我还没跟你算账。”
　　宫策不以为意：“我给你打过预防针。”
　　陈影有些无奈地摊了下手：“你只跟我说你俩是有纠葛的大学同学，可你没告诉我这纠葛是感情纠葛啊。”
　　宫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站起身来，抬手蹭了蹭脸上被祁司触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冷声道：“所以舅舅这是打定主意要他了？”
　　“不，”陈影叹了口气，“祁司哪儿哪儿都挺好的，就是演戏有个致命的缺陷，他情绪太满了，不懂得留白……”
　　“要知道，有留白的电影才能被叫做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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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司哥。”一看见祁司出来，坐在大厅里的温以辰就立马眉眼弯弯地起身，“怎么样？”
　　“不怎么样。”祁司一回想起宫策冷飕飕的表情就觉得心有余悸。
　　“你抽到了什么题目？”
　　祁司面色不变，波澜不惊地吐出两个字：“吻戏。”
　　“什么？居然还有吻戏？”
　　温以辰缓缓皱起秀气的眉头，心想他刚刚怎么就没这个运气。
　　要真抽到了吻戏，他和祁司……
　　行了，打住，不能再往下想了。
　　“就你一个人演吗？”温以辰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不是，我和……”祁司摇摇头，“宫策”两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但他转念一想，在主角受面前说自己和主角攻试镜了吻戏，这不纯属找茬吗？
　　好在他及时打住，胡乱扯了个谎：“……和工作人员拍了个借位。”
　　“哦。”温以辰的声音低下去，没再说什么，默不作声地从祁司手里接过外套，“结果应该要过几天才会出，我们先回去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温以辰接下来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开车也总是显得心不在焉，差点就闯了红灯。
　　出于对自己生命安全的考虑，祁司出声提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换我来开。”
　　虽然他技术不行，但慢一点开也不至于出什么差池。
　　温以辰这才像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样子，转过头冲祁司露了个令人安心的笑，摇摇头道：“没事，就快到了。”
　　谁知道刚到祁宅，季佑廷的电话就来了。
　　他今天下午有一场单人戏要补，背景音里隐隐约约传来导演叫“收工”的声音，想来是这会儿才刚刚下戏。
　　“什么事？”祁司接了杯水，跟没骨头似的窝进沙发里。
　　正在厨房给温楠打下手的温以辰听见声音，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今天试镜怎么样？”季佑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在他面前，祁司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清清嗓子道：“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季佑廷笑了一声，“是行还是不行？”
　　祁司：“……”
　　没等他开口，季佑廷就自顾自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陈影眼光很挑的，导演做到他那个程度，要兼顾的因素也很多，如果选不上也只是因为不适合，代表不了什么。”
　　祁司挑了下眉，觉得他今天似乎有些出人意料的善解人意。
　　沉默中，祁司正想找个由头挂电话，突然听见听筒另一头传来几声微弱的猫叫。
　　他顿时有些敏锐地坐直了身体，音量一下子提高了：“你去喂猫了？”
　　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情绪变换，季佑廷含着笑懒懒地“嗯”了一声。
　　“今天路过宠物店的时候正好买了几袋幼猫猫粮，小橘们还挺爱吃，这会儿又在抢食呢……哎哎哎，老大怎么又把老幺摁地上了！”
　　祁司笑起来，光是听他的描述就能想象到“战况”的激烈。
　　偏偏季佑廷这个幼稚鬼还要一本正经地说教：“老大，不能这样对你兄弟啊，见者有份，怎么一天到晚净想着吃独食呢？”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电话那头传来小猫崽不满的抗议声。
　　还真是个戏精，祁司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过了好一会儿，兴许是教训完猫了，季佑廷再次开口道：“祁司，等这群猫崽再长大些，就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领养吧。”
　　“嗯。”祁司愣了愣，随即轻轻应了一声，有些不舍。
　　他其实挺想养一只猫的，但是他能待在这个世界里的时间不多，只怕在自己离开后找不到人可以帮忙照顾。
　　还不如一开始就托付给别人。
　　挂断电话，祁司正准备上楼换身衣服，却被温以辰叫住。
　　“祁司哥，刚刚……是佑廷哥打来的电话吗？”他眸色平静，只是脸上没了惯有的笑意。
　　祁司眯了眯眼，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打击温以辰对季佑廷好感度的绝佳机会，于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对，怎么了？”
　　温以辰长睫微颤，垂下眸轻声道：“没事。”
　　只是觉得……祁司似乎很少有像刚刚那样笑得很开心的时候。
　　也不知道季佑廷在电话里和他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