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疫蛊极其难成型,须得靠活人炼制。而且两种不同疫症的病人锁在一个地方,交叉感染。试着让两种疫结合,成功几率不高。越多种疫的结合体越是强大,你这个至少有几十种。我听闻,几年前有人在魔教五毒堂拿着现成的疫与那些练蛊的弟子练出来什么,便是你吧,只是你这个法子…”
李淮抬眸,直率道。
“你与天阴那疯子是何关系?”
栖梧眼里火光蹭高,身上灵力暴涨,嘴上不言语,但已经动了杀意。
李淮沉眸下来,仿佛异常同情的望着他。
栖梧冷冷挑嘴,居高临下的冷笑道。
“阁下是同情我?竟敢同情我?!是不是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异常聪明?不管你是何人物,今日我毁不掉你的神魂,也要毁掉你的身躯!”
李淮轻轻摇头,仿佛很是歉意。
“对不起,只是知道你大概经历了些什么,心里忍不住。那疯子的可怕,整个魔道都避其锋芒。”
李淮抬眸,眼里闪着疑惑的光芒望着栖梧。
“但,你这般强大的自控力,是不会被阵法蛊惑入阵的。你…原本就是想帮他,是不是?是看那孩子一时不忍,境遇与自己太过相像是想到了自己呢?”
说着又带了些许哀默道。
“那两个弟子,过些时候就可以入内院了,年纪轻轻,资质也不错。都是双灵根,修炼到筑基了,本身大好前程。他们当时还特别激动开心。可惜了,权势欺负起弱小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也不怕任何事情的反扑。”
“其实晨衫也可以当做不记得,好好奔向自己的大好前程。进内院,但还是选择了万劫不复,这个烈性与耿直当真是太傻了。所以,你同情了他们是吗?”
栖梧早听的不耐烦,寒声道。
“只是因为等价交易,我收了他的魂魄。杀几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事。好了,我去杀人了,不听你废话!”
李淮眼里直直放光,仿佛能冲破迷障的笃定视线,疾声道。
“那请问你,你拿他的魂魄有什么用?!一个筑基期的魂魄,能炼阵还是还是能练招魂幡?一个筑基期,都浪费你制作的阵法的灵石。其他魔修那是抵抗不住阵法威能,可你根本不受那阵法的诱惑,可你还是那么做了。明明是在帮人血仇,为何装出一副杀人魔头的样子!”
栖梧转头凌厉的望着他,身上灵力风云莫测的变着,厉声道。
“阁下又自以为是的定义我了?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我今天就是杀光他们给你看,凭你的实力又能如何呢?”
李淮狠狠的瞪着他,眼里满是不信,但咬了咬牙道。
“那既然是等价交换,我用东西换他们几条命来。”
栖梧忽然感了兴趣。
“何物?说来听听。”
李淮轻轻缓笑道。
“你是魔修,你可知道魔修所处的牧灵渊。魔穴所在地修炼事半功倍,凭你的天分,必能一飞冲天。”
栖梧眼里惊诧,抑制不住失态出声道。
“你竟知道那魔穴的位置?!”
说着打量着那平平无奇相貌的人。
“你究竟是何人,竟能知道如此机密,哪怕那摄魂宗的鸿昊魔尊都未必得知。你究竟是谁?”
那李淮缓缓摇头,并不言语。
栖梧接着问道。
“那你既然知道,自己为何不去修炼魔功?”
李淮抬头,现出眼里的平静的湖面。
“如今也很好,不去当魔修了。”
栖梧蹙眉打量着他。
“你夺舍就拿了那么个破身子?没得选吗?再说,不为出头,混在这里当个受气弟子,为了什么?你只怕是魔道里不亚于魔尊的厉害角色吧。”
李淮缓缓摇头,心里丝毫没有芥蒂道。
“现在日子过得平淡,也不错。”
栖梧始终不解,打量着那人道。
“如此我更不解,你那么透彻,那么聪明。你知道朝我暴露自己该多危险,为何愿意为了那几个人,对我说出此等机密来?那魔穴,可换取多少的东西,你可懂?”
李淮缓缓绽出一个苍白的笑意,转头望向那责骂闻人厄的京坤。眼里尽是暖光,他温声道。
“你我皆是魔道,必然经历过许多寻常人没有经历过的苦楚。想来也是叫破了嗓子,无人来救。所以只能自强自救,可你说,若是我们人生里,有那么个存在为我们打抱不平。用那么微弱的肩膀给一个温暖,你说…我们的人生会不会就此不同?会不会就不会变成这般冷血杀戮的人?”
栖梧顺着李淮的目光,望向那面红耳赤,骂的喉咙沙哑的京坤处。
那京坤站的老高,拼了老命去嘶吼着公理,朝着闻人厄斥责威怒。
“因为在你们眼里觉得自己高他们一等,他们就活该被你们欺辱,活该在你们面前下跪,哭泣,不该有一点点的反抗。哪怕死了,你们也觉得没有放在心上。”
那闻人厄气的发抖,眼眶含泪但是默不作声。
栖梧冷冷哼了声。
“那又如何,力量微弱,螳臂当车。”
李淮摇头微笑道。
“正因实力悬殊,还敢直言不讳,才难能可贵。”
栖梧不屑道。
“能力微弱帮不了人,还害了自己。每次伸张正义,总不会是正义胜利。一腔热血,泼到漩涡里消失无踪。到最后,开始冷血,开始圆滑,最后屈服于权势。哪怕他后面强大了,也开始明哲保身,不会废那个力气做那个傻事。年轻小伙子满身正义很难得吗?可你见他们最终长成的样子,不都是圆滑世故,装作看不见任何不平等的事情。”
“并不是他们办不到,而是这类事情太多了,他们倦了。你看到的每一个老滑头,都可能是京坤那个样子长成的,南墙撞多了磨平了棱角,到最后不都是变成睁眼瞎吗?你便为了这样的存在,告诉我这样的秘密?”
李淮轻声笑意的望着栖梧道。
“知道你会不承认,但我就是觉得,你若是某个时间段遇到这样的人,可能会活的更好。”
栖梧冷笑不言,只默默按下手里的咒印,消失在原地。
第18章 饲魔四
栖梧走到那两只凶兽面前,它们开始颤栗,开始下跪。
栖梧面不改色,却只是将束缚住它们的铃铛解开,望着他们消失在黑色月夜之中。
脑海里凶气腾腾的法阵已经消除,那小弟子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手里召回自己的蛊蝶,幽蓝光芒星星点点的在他手里汇聚。
今夜明月高悬,栖梧幽幽叹气,想着若不是该去魔宗那边修炼为上,不该在此处耗费时间了。
栖梧缓缓站在玉霄偏殿,由着月华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他侧站着,微低着头看着抬起的手,手心闪耀着幽蓝色的光芒,照耀他动人的脸庞。几缕寒风,吹动他漆黑金边的衣袍。
月华照耀下,他美的妖异,美的不像凡尘所出的产物。他宽大的袍子被风起皱褶,几缕乌黑的长发,风吹出优美的弧度,轻拍着他惊心动魄的脸庞。
只是蛊蝶飞回的时候,他感受到一股气息接近,他便只觉得有人要前来送死。
他缓缓的走过玉阶,黑色长袍拖到地上,拂过白玉无瑕的地面,身上落下一朵红花。
那人踏着结实而急迫的步子,弯腰拾起那花,那人心怦怦乱跳,哪怕不远处的栖梧也可听见那心跳声。栖梧缓缓皱眉,心中不悦。
这时一个呼吸疾喘,粗声粗气带着流氓调戏意味的声音在栖梧背后响起。
“嗨,美人,是你的花不?”
这声音是很熟的,但是那山大王一般的口吻倒是从未听过,栖梧冷冷的回头,清风乱舞他的长发。
回过头,便看到那人睁大眼睛呆滞的面容,像是满脸绽放了个大大的傻笑。那人微张着嘴,满是赞叹的哇了个嘴型,但是却没有出声。
只是那呼吸骤然凝滞的一声疾呼,响彻在他们间。
栖梧看他神情,仿佛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栖梧皱眉不解,为何是这个表情?不该是害怕到极致,然后颤栗发抖吗?
只是那人满眼的放射出被惊艳到的目光,满是痴愣。而那人又像想到什么,一瞬间那笑容破碎成满脸的惶恐诧异,呆的如同雕塑不敢动弹。
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冒出冷汗。
栖梧看他神情,必然是想起来了自己是谁,只嘴角傲慢的挑起一个笑容。
如朵瑰丽的罂粟般,可怕而危险的绽艳着。
双方视线相撞下,那慌张无措遇上那信手拈来,那人呼吸剧烈的喘息,脸色越发苍白。如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呆愣当场,随后就是身体不断的颤抖着,脸上精彩纷呈的变幻着颜色。
栖梧异常享受的看着那惊恐神情的洗礼,对啊,这才是他们间应该有的情景。
他志得意满的绽放笑容,而那人手里的花香越发浓郁,而那幻术已经被启动。
那人心脏起伏的厉害,高大的身子结结实实的就倒在了地上。
栖梧便冷冷的走开,不再搭理这人。
只是…栖梧不曾想道,自己简简单单一个幻术,那京坤便缠绵病榻一个月,接连做着噩梦。
每个人来都查不出病症是什么?
栖梧心想,连他一个施术者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别人怎么可能知道呢。
这真的只是一个小型短暂的幻术,也不至于睡上一个月吧。
而世家子弟死在潋华剑宗,滨水和蓬莱那两家来人问罪,来势汹汹的要个说法。
只是这件事情说不清楚,那闻人厄吓得心疾犯了,昏倒了,如今也起不来。那京坤也是追逐魔人昏迷到如今。弟子受辱被杀,世家嫡系也死亡。双方吵了起来,苍远道出关就将他们赶了出去,也不打算给什么说法。那慕容家和莫家,也不打算善了的样子,却没什么动作,所以双方默认这件事不了了之。
那弟子招魔杀敌的事情,对外是封锁的,倒是没人知道。
不过栖梧想起,若是前世有这个事情,那岂不是招来的魔人控制不住杀了潋华剑宗半座山?那李淮根本没力量挡住,那随后世家更是肆无忌惮的问责,哪怕苍远道出关也顶不住。所以,这才是潋华剑宗衰败的原因?
……
栖梧很是心烦,难道他无意救了潋华剑宗?
可恶!
栖梧一个月不回去京坤的所在,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想看见他。
他化作狐狸的身躯到处撒疯玩耍,引得一众女修跟着它后面捂嘴观望,忍不住的拿着灵果去喂他。
栖梧龇牙咧嘴的朝着她们警告,她们哗的一声走开,可是又是满是哈哈的笑意,不一会就聚成一堆,嘴里止不住的叫唤。
“不行了,不行了,太可爱了!我受不了了!”
“别和我抢,我抓回去当灵兽!”
“好凶的,但好可爱啊,雪白的没有一点异色,五条大尾巴毛茸茸的,好想摸啊!”
“这仿佛是大师兄的灵兽吧,有主的。”
“啊?京坤大师兄吗?那么威猛的人,用这个灵兽?”
“睡了好久呢,也不知道他醒来没有。”
栖梧冷冷哼声,便扭着尾巴灵活的跑开。
跑到外门,远远一望,便看见外门大弟子李淮在与一女修依依惜别,你侬我侬的。外边便是崖边呼啸风声,黄昏落日硕大的渲染着云霞,仿佛触手可及的夕阳映着两个面对面的男女。
此时手牵着手,鼻尖对着鼻尖,脸上都透着一股幸福的模样。
那女修栖梧有点眼熟,似是前世在闫帝的后宫见过,只是隐隐想不起来。
两人发觉有只小狐狸毫不顾忌的盯着看,便急忙松开手,满脸羞红的散了。
女修一身俏丽粉丝,捂着脸,急急的御剑去了。独留李淮一个尴尬在原地,连挽留都没说出口。
李淮满脸讪讪,憨厚的抓着头,轻声道。
“是你啊。”
栖梧怔愣下来,他如今的狐狸样子,还能被看出来,对方的魂体,至少大乘期!
到底是哪个夺舍的魔教老祖,这样强大,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或者是上古湮灭的大乘期魔修,因为机缘巧合才无奈进了这个四灵根的身体?!
可是栖梧前世从未听说过李淮这个人物,总不会是潜藏在暗处?
栖梧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这李淮,该不会就是前世灭世之人?!
提前杀了可以吗?但…这样的人,真的有可能灭世吗?不过还有六十年时间,真说不准。
李淮看小狐狸呆滞下来,温声道。
“你倒不去他身边守着?我次次去看了,都不见你,你惹出来的祸事,不可怜下他?”
小狐狸不悦的转头,寒气森森道。
“是他自己不济,一个小幻术吓了一个月,能有什么办法?”
李淮微笑道。
“你啊,还是回去看看吧,心病还须心药医。”
栖梧冷冷的转身,五条尾巴上下晃着消失在草丛中。
栖梧踮着步子,走过那玉霄殿的回廊小屋内,那高大的玉树摇晃着身影,落下一树芬芳。
那厢房里,红木床青帐上,那高大壮硕的人在床榻上被梦魇所困,挣扎不休。
栖梧不悦的叹息一声,无奈的将他梦魇绝望尽数吞下,只是那人记忆便出现在脑海里。
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蓝色花海,粉蓝色的花,清翠的叶子浓密的蔓延与蓝天白云相接。空无一人!空旷到整个世界没有一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