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的视线落在张百盛书桌上的那张全家福上。
照片里张百盛和梁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他和顾清羽站在他们身后，一个系列的亲子装，看上去的的确确就是一家人的样子。
对上张百盛关切的眼神，沈轻点了点头，说：“谢谢叔叔。”
“一家人说什么谢，”张百盛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这样岑风就没必要去见了吧？”
沈轻有点意外，没想到张百盛连他见岑风是为了打探消息都看出来了。
张百盛笑了笑：“你的心思我捉摸不透，顾小羽可太装不下事了，他能答应你去相亲？”
被长辈当着面打趣，饶是沈轻也不免不好意思：“张叔……”
“你梁姨呢就是关心则乱，没有其他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张百盛拍了拍他的肩：“说什么怕以后没有人陪你们，但是你们之间哪里还需要第三个人？”
“小羽这人呢，对待其他事从不拖泥带水，但是我知道遇到你，他总是免不了畏手畏脚的，”张百盛叹了口气：“这三年你不在，我亲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消沉却无计可施，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天他突然就振作起来了，看起来和你在时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却又一天比一天更让我觉得危险。”
张百盛叹了口气，自嘲道：“怎么说到这了，人老了就是爱忆往昔！”
“我知道你对他的心疼绝对只多不少，而且其实我原本不想跟你说这些，”张百盛看着沈轻的眼神满是怜惜：“小羽身边好歹还有我们，可是你呢？又有谁能替我们陪着你，护着你？”
说到这里，张百盛甚至有点哽咽：“三年来我每次做梦梦到你都会惊醒，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亲……”
“张叔，”沈轻轻声打断了他，伸手扶上他的肩膀：“我在那边过的挺好的啊，你还不知道我，做什么都能风生水起，要不是回来了我明年就能上世界青年富豪榜了。”
“而且这种事，我们谁也没办法控制，我知道你们心疼我，但是我也心疼你们啊。”
“我能回来，能再见到你们和小羽就已经很满足了，”沈轻笑：“真的，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但已经足够治愈我所有辛苦。”
沈轻轻声安慰着张百盛，同时也是在安慰那个刚刚到了异世界，茫然不知所措的自己。
所有的苦难和痛苦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很幸福，就够了。
***
《璀璨》录制的算得上顺利，第三次公演之后，风尚那边节目的弊端就漏了出来。
当初为了恶心沈轻，风尚那边的节目虽然保留了传统选秀节目的规则，但是所有的投票和淘汰规则都和《璀璨》一模一样，直接导致了刚开始一大批凭借“有趣”、“可爱”、“宝藏”等标签赢得关注的选手人气暴增，自然而然地，有些不那么有趣的实力者就被淘汰。
两轮淘汰结束，第三次公演的直播中，六个舞台三个惨烈车祸，另外三个里也都有选手或多或少的发生了失误，整场直播节目效果可以说是及其拉跨，带着无数黑话题上了热搜。
反观《璀璨》因为只有舞台所以留下的都是更有舞台魅力的人，几个导师也都认真负责，每期都能输出专业意见，选的歌也都很适合男团，基本上每一次公演都是爱舞台人士的视听盛宴。
于是两个节目口碑开始两极分化，《璀璨》的直播收拾持续高走，选手热度也远远超过了风尚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第四次公演前一个小时，网上突然出现了大规模的《璀璨》抄袭《耀眼的你》的通告，并从节目形式、公演淘汰规则等方面做了完整的逻辑盘。
#璀璨抄袭#也被送上了热搜。
“沈总，放证据吗？”
公寓客厅，小王看着面色沉静的沈轻问。
沈轻在得知宋矜电脑里的初版节目策划被删掉的时候就知道风尚会搞这一手，于是早早留出了备案。
风尚那边的人大概没想过，这个节目压根不是宋矜而是沈轻策划的，所以最初的版本也在沈轻手里，这段时间里他也从李然助理那里找到了李然串通风尚的证据，就等着风尚这边什么时候等不及闹起来，给他们加把火。
不过这次岑朝阳出乎意料地沉得住气，竟然快到决赛才开始作妖，不过这也正和沈轻的意，毕竟这个时候闹大，下周的决赛关注度才会更高。
第四次公演结束之际，一个一个关于《璀璨》的黑词条冲上前排，沈轻轻笑了下点头：“放吧。”
然后起身离开。
于是在所有人都以为沈轻这次不会回应了的时候，璀璨官博突然发了声明。
@璀璨官博：针对@李然先生违反协议精神，故意泄露商业机密的行为，我方已将相关证据提交法院，静等佳音。
@璀璨官博：@风尚@耀眼的你到底谁才是赝品呢？关于贵方造谣诽谤的行为，我方也已诉诸法律，并将真正的初版策划文件提交相关部门，期待您方拿出更早的证据打脸哦~文件时间证明.jpg
两条微博发出之后，网上自然又开始了腥风血雨，沈轻却没有再继续关注——打脸这么多次，他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了。
而且这对于风尚来说还只是开始而已，他们还有更多的账等着算。
***
顾清羽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他是在直播结束后才听小黄说了这件事，不过因为之前沈轻就跟他说过可能会发生，所以并没有很惊讶，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另一件事。
顾清羽将羽绒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看着趴在茶几前的沈轻问：“所以哥哥今天没去接我，就是为了处理风尚的事？”
话里话外透露着委屈，像是在控诉失约家长的小朋友。
“一半一半吧，”沈轻笑了笑，将手边刚热好的牛奶递给他：“更多的还是要处理还是方游的事。”
顾清羽顺势做到了沈轻旁边，听到方游的名字眼神一暗：“你又去见他了？”
自从元旦之后，沈轻已经单独和方游见过好几次了，方游这个名字在沈轻口中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而且每次沈轻都故意选在了节目录制或者他去给选手培训的时候去见方游……
虽然知道沈轻和方游不会有什么，但是顾清羽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他知道，这种不舒服叫做嫉妒，哪怕方游对于沈轻来说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合作伙伴而已。
“好了，你先去睡觉吧，”沈轻侧过头用肩膀轻轻撞了下顾清羽：“我待会儿要和方游聊一下选剧本的事。”
顾清羽皱眉：“你又要熬夜？”
沈轻摊手：“没办法啊，谁让方游是个夜猫子，我只能配合一下了。”
“不过还好差不多今天就能决定了，”沈轻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按了按眉心：“明天就不用熬了。”
看着他眼下的青黑，顾清羽沉默良久：“不能不熬夜吗？”
“你今天早上差点因为低血糖昏倒，连续好几天都在头疼，黑眼圈也越来越重，”顾清羽低着头，一点一点诉说着沈轻的不对劲：“他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值得你牺牲自己的健康？”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沈轻轻笑着说，却还是没忍住似的揉了揉太阳穴，表情隐忍：“就是一点小毛病而已。”
“那什么算严重？”顾清羽骤然提高了音量，对上沈轻的眼神时又不自觉地压低：“哥哥，去睡觉好不好？”
“你都配合他那么久了，让他明天配合你一下不过分吧？”
“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好不好？”沈轻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哄道：“我保证，尽量早点睡觉？”
顾清羽呼吸一窒：“哥哥是觉得我无理取闹吗？”
沈轻无奈一笑，正想解释，却突然被人腾空抱了起来。
“顾小羽！”沈轻提高了声音，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出息了，都学会不吭一声抱人了？”
顾清羽目不斜视：“反正怎么样哥哥都觉得我不对，那就干脆不对下去吧。”
沈轻被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你不对了？”
顾清羽想都没想：“反正我是不会放你下来的。”
“我也没说要下去吧？”沈轻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倒是你，不怕了？”
自从上次他跑了一次之后，顾清羽好像就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在一起的时候忍不住撩他，又要时不时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和他的不同，暗戳戳圈地盘，但是每次他一有反应，这人就躲得比谁都快。
沈轻气的牙痒痒，但又心疼他每天工作家里两头跑太辛苦，所以一直放任着他的行为。
可是小茉莉躲得也太久了，沈轻觉得是时候刺激他一下了。
顾清羽闻言脚步一顿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向沈轻：“你故意的？”
“嗯啊，”沈轻抱紧了他的脖子，甚至好心情地翘了翘脚：“头疼是假的，低血糖也是装的，这个，”
沈轻伸手抹了下眼底的青黑：“找小唐画的。”
小唐是顾清羽的化妆师。
他过于坦白的态度让顾清羽猝不及防，脑子一懵就想放他下来。
“小心摔到我哦，”沈轻却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语气含笑：“反正我是不会轻易下去的。”
“你如果松手的话我也松手，到时候我如果站不稳摔到哪里，顾小羽，你会不会心疼死啊？”
沈轻开始学他耍无赖：“而且如果我要是腿摔断了……”
“别瞎说！”顾清羽下意识打断了他。
“这就心疼了？”沈轻眨了眨眼，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那这些天肯定忍的很难受吧？”
顾清羽满脸错愕：“你……”
“你不会觉得自己的手段很高明吧？”沈轻轻笑：“太明显啦顾神。”
“你的眼神，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早就把你的心意暴露的一干二净，”沈轻眉眼带笑，语气轻淡：“认为你演技很好的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你自己。”
“喜欢我，却又不敢让我知道你喜欢我，”沈轻紧紧盯着顾清羽，一字一顿道：“顾小羽，你在害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狂躁版：快跟我告白啊你这个笨蛋！
来晚啦来晚啦，中间给导师回了个消息就迟到了，论文解决，以后可以专心码字啦，给大家比心嘿嘿~
第32章
害怕什么？
怕沈轻笑他痴心妄想, 怕沈轻从此疏远他，但是对着沈轻清澈的眼神，顾清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 这个谎言太劣质太脆弱了, 根本说服不了沈轻, 也说服不了他自己。
沈轻能一眼看出他拙劣的伪装, 他又何尝看不出沈轻对他的纵容呢？
不敢承认，只是想要为自己的胆怯和惶惶不安找一个借口罢了。
“你就是个疯子, 和你妈一样是个疯子, 你天生就带着疯子的基因, 谁被你们看上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妈有病，你也有病, 你再怎么装的像个正常人, 也不能掩饰你就是个疯子的事实！”
“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 见不得光的人本来就应该躲在阴暗的地方发烂、发臭！”
顾清羽想起那个支配了他很多很多年的噩梦，想起梦中的那些充满恶意的谩骂和嘶吼, 那些早已痊愈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痛到他几乎要站不住。
但是他还是牢牢地抱着沈轻, 将人稳稳地放回了沙发上。
“怎么了？”沈轻见他情绪不对，面色一变：“顾小羽, 你回答我！”
看吧, 顾清羽心里偷偷说，就连这个时候, 沈轻都还在为他担心，怎么可能会疏远他呢？所以他到底在怕什么？
顾清羽跪坐在沈轻身边，将头枕在了沈轻的膝盖上, 想，他到底怕什么呢？
他怕那人说的是真的，怕沈轻发现他疯子的基因，更怕自己会伤害到沈轻，沈轻那么美好，不应该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
他应该要离沈轻远一点，他曾经努力过的。
十六岁的顾清羽尝试过，努力过不让自己靠近太阳，他挣扎了三个月，被沈轻轻意摧毁，然后他就再也离不开了。
不仅离不开，他还越来越贪心，想让沈轻心疼他，让沈轻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想让沈轻永远舍不得抛下他，甚至妄想让沈轻眼里只盛得下他一个人。
察觉到沈轻的纵容之后，他就越发兴奋，变本加厉，甚至想过，说不定沈轻会愿意呢？反正沈轻总会对他心软的不是吗？甚至他都预想到沈轻会愿意和他一起承担风险。
可是他不忍心，沈轻越纵容他，越知道沈轻有多好，他就越不忍心。
那是沈轻啊，是那个刷个碗、熬个夜都会让他觉得心疼的沈轻，他怎么能忍心让他受这么大的委屈，顾清羽不能忍受，更受不了这个委屈是自己带给沈轻的。
所以越想要占有就越不敢，小心地试探，笨拙地夺取，可是在一次次证明了沈轻对自己的在意后，却又因为怜惜隐忍克制。
温柔的手落在他头上，顾清羽听到了沈轻的无奈的叹息声。
他说：“好了，我不逼你好不好？我们慢慢来？”
“哥哥，对不起。”
顾清羽想，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说服自己，至少要公平一点，让沈轻看到完整的他，然后他是生是死，由沈轻操控。
有清晰的湿意从膝盖处传来，无奈地喟叹了声，沈轻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他是不是太着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