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人丑恶的嘴脸已经消磨掉了顾正卿心里唯一一丝柔软,顾妈妈是他唯一的亲人,顾正卿此举透露着对他的重视。
他对顾正卿来说,是可以带回家的存在。
沈珩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但心又不断的往下沉。
顾正卿对他如此坦诚,他却有很多事情瞒着顾正卿,他的身世以及他是当初那个小男孩,这两件事他都没有向顾正卿坦白。
当初他伪造身份,找借口留在顾正卿身边,虽然并无恶意,但他的每个举动都充斥着谎言。
一个谎言必须用无数个谎言去圆,他错过了最佳坦诚的时期,如今就算想要坦诚,也不知道如何说起了。
沈珩知道顾正卿十分在意他的情绪,便把这些忧虑压在了心底,面上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说道:“好,我周末陪着哥哥去。”
“对了,不知道阿姨喜欢哪一种花?”沈珩接着问道。
顾正卿说道:“香水百合。”
沈珩点了点头。
两人吃完饭后,又在办公室粘了一会儿,最后在李文烨无敌连环call的催促下,沈珩这才回了公司。
两人正是浓情蜜意时,又刚开了荤,顾正卿好似变成了毛头小子,一点稳重都也没了,在沈珩的注视下,根本把持不住,好几次是他主动把人拐到床上去了。
白天工作压力大,晚上又不好好休息,顾正卿的身体很快就吃不消了。
周六时,他除了吃就是喝,一点脑子也没动,这才勉强把元气养的回来。
周日一大早,两人早早用完早餐,开车去给顾妈妈扫墓。
墓地位于郊区,路程大概有三个小时,两人拿上花后,顾正卿闻着香水百合馥郁的香味儿,又看看他身边的沈珩,深切的感受到了幸福二字。
以前,他都是独自来看顾妈妈的。
虽然程子默叶文哲跟他交好,顾妈妈也十分喜欢他们,把他们当干儿子疼,但他和程子默叶文哲之间,终究是有一道隔阂的,他们只能是朋友、兄弟,不能是家人。
但沈珩不同,沈珩是他喜欢的人,也将会变成他的家人,他之后来看望妈妈,都不会是一个人了。
顾正卿忍不住笑了起来,精神放松,控制不住的在悠扬的古典乐中昏昏欲睡。
沈珩也清楚自己这几天太过分了,把顾正卿折腾的太狠,体贴的调高了温度,开的更加平稳些了。
天有些阴,窗外的风声很大,呼啸而过的寒风夹杂着石子,敲击在车窗玻璃上,玻璃阻隔掉了大部分噪音,只剩下咚咚两声,微弱的没什么存在感。
沈珩将车停下后,才摇了摇顾正卿的肩膀,说道:“哥哥,已经到了。”
顾正卿清醒过来,点了点头,刚要推开车门下去,被沈珩伸手拦住了。
沈珩说道:“刚醒来体温较低,外面风又大又冷,被风一吹很容易感冒,还是在车里缓一缓,等彻底清醒过来,再出去吧。”
顾正卿听话的坐在了车里。
沈珩年纪小,但十分体贴人,能想到方方面面,在细心这一方面,顾正卿自问达不到沈珩的程度。
又过了五分钟,两人才走下车来。
妈妈已经去世多年了,顾正卿从最初的悲痛欲绝,再到失魂落魄,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一个亲人,最后平静下来,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在此时,就算沈珩陪在他身边,顾正卿的心情依旧有些沉重。
他捧着百合花,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的给沈珩带路。
沈珩察觉到了顾正卿的心情,静静的跟在顾正卿身后,给他无声的支持。
冬季萧索,墓园里更显得凄凉,顾正卿捧着百合花,站在了妈妈的墓地前。
墓碑上有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笑靥如花,有种温婉又柔和的气质,十分美丽。她承受了丈夫出轨,婆家的冷暴力,生下顾正卿后又得了产后抑郁,在这种情况下,又面临顾家破产,追债人上门讨债的惨状,她没有就此消沉,为了顾正卿,也为了她自己,顾妈妈白手起家创办了如今的顾氏。
她并不幸运,但从没抱怨过,依旧那么温柔,那么美丽,是个非常值得敬佩的女人。
沈珩只在初中时见过顾妈妈一面。
那天正好开家长会,他站在小卖铺门口,遥遥地看见顾正卿笑着和他妈妈并肩往前走。
他好羡慕顾正卿有一个这么好的妈妈。
初中时,他虽然成绩好,但长得十分瘦小,家里很穷,十分不合群,再加上小混混的欺辱大良,他变得自卑又敏感,当时他没有选择上去打招呼,而是躲了起来。
没有想到,他错过了唯一能和顾妈妈说话的机会。
沈珩看着顾妈妈的照片,在心里说道:
阿姨,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哥哥的,
只可惜,顾妈妈永远没有办法给他回应。
顾正卿将百合花放在了妈妈墓碑前,一直沉默不语。
沈珩看着顾正卿单薄的背影,心里十分心疼,说道:“哥哥,我去车里帮你拿件外套,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
顾正卿犹豫的说道:“不用了,我也不是很冷,这里离出口挺远的,让你来回一趟太麻烦了。”
沈珩笑了笑,没有说话,径直往后走去。
顾正卿拦不住沈珩,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珩的背影逐渐变小,顾正卿收回目光,面对着冰冷的墓碑,像是聊家常一般,语气自然的说道:“妈妈,很久没来看你了,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但站在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顾正卿索性坐在了墓碑前,抱着腿,像是以前跟妈妈相处那样,零零碎碎的聊天,不管是公司发生的小事还是他觉得好笑的事,以及程子默和叶文哲的现状,他都跟妈妈说了。
顾正卿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妈你刚看见沈珩了吗,他是我喜欢的人,沈珩对我很好,我们两个的感情也非常好,您之前一直想知道我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人,今天就带他来让你看看,你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顾正卿想起了往事,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其实你跟他是见过的,沈珩就是初中时被欺负的很惨,特别可怜的那个小男孩,有次家长会,我们看到了沈珩的身影,当时你听说了沈珩的事,让我好好帮帮他,想到当初的那个小男孩,如今会变成我的男朋友。”
提到这,顾正卿又忍不住心疼起来,“但我什么都没有帮到他,我不清楚他如何会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男孩,成长为了zq科技的总裁,这中间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不跟我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我也没有问,其实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他的过去,只是我有些心疼……他跟我说过,他独自在国外上学打工,当初他年纪那么小,语言不通,我真的不敢想他是如何在异国他乡活下来的,而且这次我们能在一起,也是他主动回到了我身边,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真的很心疼他,也很内疚为什么当初没有多帮帮他呢。”
顾正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了叹息,那破碎颤抖的尾音,随着风飘远。
沈珩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一般里挂着件黑色的外套,身体僵住了,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顾正卿。
没有想到顾正卿早就知道了他是当初的那个小男孩,但一直顾虑着他的心情,没有挑明。
沈珩从来不去回顾过去的岁月,除了跟顾正卿相处的那些日子,他都怀着怨怼的心情。
但此刻听到顾正卿的话,他终于有底气跟过去的苦难和解了。
因为他有哥哥的爱。
第062章 坦白
怕打扰到顾正卿, 沈珩并没有立刻走上前,等话题换了一个后,他才神情自然的走了过去, 将外套披在了顾正卿身上。
寒风被挡住,顾正卿仿佛能感觉到外套上传来的融融暖意。
他拢了拢外套,随口问道:“你怎么用了那么久时间?”
沈珩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 “有点不太记得路了, 所以多花了些时间。”
顾正卿笑了笑, 没有多问。
两人又在墓碑前呆了一会儿。
顾妈妈去世前,顾正卿跟她的感情非常好, 如今天人永隔,顾正卿回想起过去的那段时光,嘴角控制不住的勾起弧度。
就像顾妈妈从没离开过他那样, 顾正卿丝毫不顾形象的盘腿坐在墓碑前,和妈妈絮絮叨叨的聊天。
等离开时,沈珩看着顾妈妈的墓碑,在心里说道:“您放心吧, 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哥哥受到伤害。”
“还有,没有早点跟您打招呼,真是抱歉。”
顾正卿没有注意到这些,还以为沈珩只是回头又看了眼墓碑。
明明来之前心情有些沉重, 如今却轻松了不少,那种亲人离世的孤独感, 因为沈珩的存在彻底烟消云散,至于顾家那个泥潭, 他已经彻底抛之脑后了。
回去的路上,沈珩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去看顾正卿。
前几次顾正卿还没发现,但次数多了,顾正卿想不发现都难。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干嘛偷看我啊?”
沈珩顿了下,轻声说道:“我……我刚才听到了,你和阿姨的对话。”
这句话太过没头没脑,顾正卿愣了几秒,才意识到沈珩话里具体指代的是什么。
他其实跟妈妈聊了特别多,但值得沈珩重新提起的,便是那件事了。
看着沈珩的神情,顾正卿神色温柔,抢先说道:“没关系的。”
沈珩听到这话,眼底的情绪翻滚着,又很快被顾正卿的温柔抚慰了。
能够遇见顾正卿,真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过去的很多事情他没法释怀,也不想重新提起,面对着顾正卿的时候,他更是有种难以启齿的情绪。
若顾正卿知道了,会怎么看他?
会觉得他不好吗?会生他不告而别的气吗?
但沈珩此时放下了那些顾虑,在顾正卿温柔的目光下,他心情平静的回想起了过去。
或许有些事情他没有办法原谅,但不再以此来折磨自己。
而且他相信顾正卿,相信顾正卿对自己的喜欢,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改变对他的看法,甚至离开他的。
心里沉重的石头消失了,沈珩边回忆过去的事,边对顾正卿说道:“你应该见过我妈妈,或许你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觉得她是一个有些神经质,瘦骨嶙峋的病女人,但其实她原来不是这样子的。”
“我没有其他亲人,从小便跟妈妈相依为命,所以我很依恋她,尽管他发病的时候,对我……并不好。”
顾正卿从这个停顿中察觉到了很多隐晦的意思,心被揪了一下,疼得厉害,但他并没有开口打断沈珩。
“虽然小时候日子过的并不好,其他小朋友有的,我都只能眼馋,从来不敢奢望,还会被欺负,说起来,我和哥哥相遇,就是因为那些年级长的欺负我。”
“那时我什么都没懂,也没有奢望过那个缺席我生命十几年,从来没有承担过责任的男人出现,根本觉得我有了爸爸,就不会再被欺负。”
“但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妈妈也没有朋友,没有和祖父母联系过,所以在签病危通知书时,医生很为难,也许是为了解决麻烦,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吧,那个男人出现了。”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很有钱,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我的时候,眼里不带任何温情,仿佛我只是阻拦他的一块绊脚石,但我没有办法表现出对他的厌恶,因为他出钱帮妈妈治病,若是没有他,妈妈就没有办法活下来了。”
沈珩的语气很平淡,但顾正卿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时间回廊,看到了那个低头站在医院走廊上的小男孩。
他过早的了解了成人世界的残酷,在最天真无邪的年纪,被迫压抑自己的情绪,像个大人那样将情感作为砝码,考量着周遭的一切,以求妈妈能够得到更好的治疗。
过分的早熟背后,往往代表着难以承担的苦难。
但沈珩始终是一个人,用稚嫩的肩膀独自支撑着,没有人帮他,没有人心疼他。
顾正卿想抱抱沈珩,但沈珩正在开车,他也怕会打扰到沈珩的思绪。
沈珩的状态反而比顾正卿好很多,他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有情绪的说道:“妈妈的病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在临死之前,她将我托付给了那个男人。”
沈珩至今还能记得那个画面。
妈妈已经脱了像,尽管她原来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但现在面色枯黄,瘦得只剩下了单薄的骨架,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看着十分恐怖。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死死的盯着那个男人,眼神复杂到沈珩看不懂,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沈珩的手递给了那个男人。
或许,她在为自己的儿子打算,但她没有看沈珩一眼,最后留给沈珩的只是一个侧脸。
那是沈珩对妈妈最后的印象了。
沈珩当时只是一个小孩子,无法独自生活下去,但人就算再小,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沈珩不想跟那个男人回去,并且逃了出去,但他太弱小了,没有能力躲避男人,在小巷子里被抓住了。
他当时正在给小猫喂食。
小猫是他和顾正卿共同发现,他总觉得小猫跟自己很像,所以格外对小猫好。
没想到因为他这个举动,害死了那只孱弱的小猫,他也没能跟顾正卿打声招呼,就被扭送到了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