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还是把灯开开吧。”
　　顾正卿说完，才意识到他刚才的声音有些太不自然了，他讪讪地笑了笑，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生怕沈珩会问他。
　　还好沈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抬手把灯开开了。
　　昏暗的灯光驱散了黑暗，顾正卿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向往光明。
　　只是不过一分钟，他就发现了问题。
　　这黄光实在太过昏暗了，有种欲盖弥彰的滋味，光影感像极了电影里的画面——一盏小台灯摆在床头，增添了情趣，暧昧的因子在空气中流淌。
　　顾正卿连忙打住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他在心中啐了一口，怕再继续想下去，索性放轻动作转过了身，把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脸上的热度渐渐降下，大脑也逐渐恢复了清明，不再是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只是他一静下来后，才发现他身上的被子是沈珩盖过的，带着温热的体温，似乎还有沈珩身上清淡的冷香。
　　周身萦绕着沈珩的味道，此时盖着被子，就像被沈珩……紧紧抱在怀里一样。
　　这个想法刚一形成，顾正卿脑子里那根弦就绷断了，他一把扯开了被子，也顾不上动作的不自然。
　　沈珩注意到了顾正卿这边的动静，歪头看了一眼，问道：“顾先生为何不盖被子？”
　　顾正卿的视线和沈珩对上，他动作幅度很大地转过头，眼神飘忽不定，声线都微微颤抖：“没，没什么，我有点热。”
　　沈珩将顾正卿的反应揽入眼底，不动声色地说道：“是吗，可最近气温都降到十度了。”
　　顾正卿咳了一声：“我就是突然有点热，待会就把被子盖上。”
　　沈珩轻笑了一声，也不再步步紧逼，而是想经验老道的猎人，提前铺设好陷阱，一点一点诱惑天真的猎物自投罗网。
　　“顾先生是不是睡不着？”
　　“有，有一点，”
　　“我正好也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顾正卿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些，不自觉地说道：“好啊。”
　　沈珩转过身，看着顾正卿的侧脸说道：“顾先生是何时认识孙煜宁的？”
　　顾正卿愣了下，不清楚沈珩为何突然提起孙煜宁，他顿了一下说道：“算起来，他三岁时我就认识他了，小小白白的一团，整天跟在后面甜甜地喊我哥哥，我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他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我，心里想跟我玩，但不敢出声打扰，挺乖的一个孩子。”
　　虽然自己都觉得荒谬，但沈珩很嫉妒孙煜宁，因为他比自己更早的参与到顾正卿的人生中。
　　沈珩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顾正卿顿了一下说道：“后来我学业忙了，只在过年的时候见过，后来俩家关系远了，再加上我过年只回去呆一天，初一亲戚串门的时候，我不想见到三姑大伯他们，就早早离开了，所以过年也没再见过，说起来我们大概有三四年没见过了。”
　　说着顾正卿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个圆圆的团子都已经成年了，他长大我也就老了。”
　　沈珩安慰了一声：“顾先生一点也不老，才20多岁，怎么能用老这个字来形容呢。”
　　顾正卿轻笑了一声，突然对沈珩的过去十分好奇，也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呢？你有没有弟弟或者哥哥一类的。”
　　以往他怕戳到沈珩的伤心事，都不敢多问的，但两人此时面对着躺在一起，距离被无限拉近，他忍不住说出口了。
　　沈珩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正卿，突然发现他耳尖上有一颗淡淡的小痣，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有一个亲哥哥，可我跟他关系并不太好，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我对他几乎没有印象，还有一个幼时认识的大哥哥……”
　　沈珩顿了一下，他看着顾正卿，语气很轻但无比认真：“我很喜欢他。”
　　顾正卿继续问道：“那你最近跟他还有联系吗？”
　　沈珩点点头，“我曾经觉得他是个像太阳般温暖的人，可我才发现，他这些年过得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好，我很心疼，也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找他。”
　　顾正卿看着沈珩的眼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他放柔了声音说道：“不要自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你那个哥哥需要独自面对，你能回来陪他，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沈珩闻言呆愣了几秒，这才扯动嘴角，蠕动了一下嘴唇，“但我希望他永不受伤。”
　　顾正卿看到沈珩的嘴型，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十分悲伤，像是一颗未成熟的果实在心中炸开，酸涩得厉害。
　　他皱了皱鼻子，试图调整好自己莫名的情绪。
　　他转过身，盯着天花板说道：“时间晚了，还是早点睡吧，要不然明天就没法早起了。”
　　他话音刚落，沈珩突然问了一句：“孙煜宁现在称呼你什么？”
　　顾正卿愣了一下，不知道沈珩为何会突然这么问，眨了眨眼才说道：“他就称呼我为顾哥，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沈珩轻笑了一声，“因为我有点在意。”
　　顾正卿不解地转过身，看着沈珩。
　　他从没见过沈珩这幅样子。
　　眼珠黑得像是不见光的深海，又像是玄妙的宇宙，只是对视了一眼，就不受控地深深陷了进去，彻底被剥离了意识。
　　昏暗的灯光打在沈珩身上，为他镶上了一圈金边，因为背逆着光，沈珩的侧颜藏在黑暗中，神情晦暗不清，视线牢牢地锁住他。
　　顾正卿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柔弱无害的小鹿，被嗜血的恶狼盯上了，彻底失去了逃跑能力。
　　顾正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珩，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沈珩支起身子，一点一点靠近，将顾正卿笼罩在了自己的影子下。
　　时间被无限放慢。
　　沈珩看着被困在自己身下，瞪大眼睛，像只傻傻的，连獠牙逼近脆弱的脖颈都不知道逃避的柔弱猎物，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喑哑，惹人胸腔发颤：“顾先生，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顾正卿看着沈珩如此犯规的样子，理智早就投降，像是丧权辱国的昏君一般，沈珩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什，什么？”出声后，他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沈珩放轻了声音，在顾正卿耳边说道：“以后，我可不可以叫你，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危。
　　白天叫哥哥，晚上哥哥叫


第028章 沈珩看着挺清冷干净一人，没想到还挺有情趣的
　　顾正卿混沌的大脑过了足足一分钟， 才反应过来：“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只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叫你哥哥。”沈珩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 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声音放得很轻：“这也不可以吗？”
　　虽然沈珩没有一点撒娇的意思， 顾正卿却从中看出了一丝哀求， 他的心立刻软了， 妥协道：“当然可以啊。”
　　沈珩抬起头，笑了下。
　　顾正卿看着沈珩嘴角的弧度和眼里的亮光， 瞬间释然了。
　　只要沈珩开心，叫声哥哥怎么了？
　　羞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一个堂堂霸总， 怎么可能连羞耻都克服不了！
　　再说了只是被叫一声哥哥，能有多羞耻！
　　这么一想，顾正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刚才折腾了那么久， 他终于有了一丝困意。
　　窗外的雷声越来越小， 他观察了一会沈珩，发现他神情自若，不像是强装出来的。
　　看来他的陪伴也起了点作用。
　　顾正卿重新躺好，对沈珩说道：“关上灯，我们睡觉吧。”
　　沈珩注意到顾正卿打了个哈欠， 点点头，抬手关上了灯。
　　屋内再次一片黑暗， 不过顾正卿这次什么都没想，闭着眼等周公和他约会。
　　他刚酝酿了几秒睡意， 突然听到沈珩的声音。
　　“哥哥，晚安。”
　　顾正卿猝然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向沈珩，但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珩怎么能把“哥哥”两个字说得如此……
　　虽然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但顾正卿还是往上拉了拉被子，心虚地藏住了发烫的耳朵。
　　他撤回。
　　堂堂一个霸总也受不住被叫哥哥啊！
　　*****
　　沈珩的生物钟比顾正卿好，六点刚过，他便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大脑还不清明，他眯着眼睛盯了会天花板，朦胧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
　　左边的胳膊很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抱住了。
　　沈珩侧头看过去。
　　顾正卿果然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睡姿十分不老实，入睡前规矩平躺着，现在裹着被子挤在他身边，还把他的手臂圈在怀里。
　　明明是张双人床，两人却挤在了同一边，顾正卿身后还有很大一块。
　　沈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低头注视着顾正卿。
　　柔软的发丝乱糟糟的，像是顶了一个鸟窝在头上，纤细微卷的睫毛如黑天鹅一般，脸颊睡出了红晕，嘴巴微张着。
　　睡着后的顾正卿不像公司里那个气势慑人的顾总，反而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毛毛躁躁，难掩天真。
　　沈珩看得入了迷，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时间悄悄流逝，沈珩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顾正卿。
　　不知过了多久，顾正卿如鸦羽般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沈珩连忙躺回去，放轻呼吸装睡。
　　过了足足两分钟，他才听到了身边响起簌簌的声音，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珩依旧躺在那装睡。
　　身边的床铺起伏了一下，沈珩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猜到顾正卿应该已经起来了。
　　错开起床也好，省得顾正卿会感到尴尬。
　　沈珩刚这样想着，腿上突然一重，耳边响起一道压抑的惊呼。
　　他心中紧张顾正卿，立刻坐了起来，扶住了顾正卿的胳膊，关切地问：“顾先生，你没事吧。”
　　顾正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姿势不雅地跨坐在沈珩腿上，脸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红痕。
　　这一下把他摔懵了，听到沈珩的声音，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沈珩被可爱到，心里仿佛漾着一汪春水。
　　顾正卿反应过来后，也意识到了动作的尴尬，讪讪地收回腿，跪坐在床上。
　　他强装淡定，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阿珩早啊，昨晚睡得还好吗？”
　　沈珩也看出了顾正卿的不自然，也笑了笑说道：“很好，顾先生你呢？”
　　顾正卿点点头，他想起刚才猛地把沈珩砸醒了，愧疚地解释道：“我刚看你还睡着，就想悄悄下床，本不想惊醒你，结果被被子绊了一下，摔到你腿上了。”
　　沈珩笑了声，安抚道：“没关系，一点也不痛，而且我本就该醒了。”
　　顾正卿也跟着笑了起来。
　　稀里糊涂睡了一晚，现在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实在尴尬，顾正卿硬着头皮坚持了一会，实在受不了这种酷刑，干巴巴地说道：“那什么，你如果困就再睡会，我先去洗漱了。”
　　沈珩的表情无比自然，点点头道：“好。”
　　顾正卿从床上下来，控制着步速，努力不让自己的背影上写着“落荒而逃”这四个字。
　　进卫生间后，他第一时间关上了门，等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他才背靠着墙，长长舒了口气。
　　他捂着发烫的耳朵，在心里呐喊。
　　太要命了！
　　太尴尬了！
　　不过他同时又有点庆幸，还好早醒了一会，没让沈珩看到糟糕的睡姿，还挤在他身边，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脸上的热度还降不下来，顾正卿准备去用凉水洗把脸。
　　他刚走过去，就被镜子里那个顶着鸟窝，邋里邋遢的人吓到了。
　　天哪！
　　这，这人是他吗！
　　沈珩怎么能对着他这个样子笑出来的！
　　顾正卿完全自闭了，扶着洗手台慢慢蹲了下去。
　　昨晚打雷害怕一起睡，今早邋里邋遢，形象彻底碎了一地。
　　顾正卿本没有偶像包袱的，但遇见沈珩后，总是习惯端着，不想让沈珩看到他不好的那一面，
　　他足足自闭了将近十分钟，才一脸呆滞地站起身，拿起洗面奶洗漱。
　　洗漱完，他看着镜子里那个整洁的自己，心里依旧十分麻木。
　　别抢救形象了，没用。
　　他拖着步子走出卫生间，看到沈珩正把早餐摆上餐桌，微微低着头，下颌的弧度十分漂亮。
　　这个画面唤醒了他沉睡一晚的记忆，电光石火中，一些画面挤进了他脑海中。
　　昨天沈珩也是这样低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不可以……叫他哥哥。
　　一想到这两个字，顾正卿忍不住红了耳尖，顿住脚步，不敢走上前。
　　知道被沈珩那双漆黑眼眸看着，顾正卿才猛然回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
　　沈珩说道：“早餐好了，顾先生过来吃吧。”
　　顾正卿点点头，坐在了餐桌旁。
　　他拿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咬掉了一半，一边麻木地咀嚼着一边看着碗里的豆浆发呆。
　　他昨晚没有喝醉，所以沈珩叫他哥哥应该不是他的幻觉。
　　可醒来后，沈珩依旧称呼他为顾先生，一点叫哥哥的意思都没有，看来应该在私下里也不会经常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