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人将其标为杂书,也不能阻止人们对它的狂热,再发展下去,其必能与现在的经典相提并论,说不定还要对各种典籍造成冲击。”
他指向封面上的「真理」二字,“以往咱们说起真理都是圣人之言,如今这真理二字包含的又岂止圣人的言论,而是世间万物,圣人的道理不也是从世间悟得的,这《真理》走的是圣人之道啊。我等若不思进取,枉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了。”
贺念却道:“我以为你早已看清形势了,如今正是改天换日的时期,这《真理》只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你现在走出去,看看百姓吃的用的,如今以何为生,就应知道,摄政王所说的时代变革是什么了。”
苏墨回想当初与宴云河的亭下之约,如今字典最新版已经编撰好了。
但他与宴云河的约定却仍未停止,词典正在筹备之中,这个的工作量相比字典要大多了,所费功夫岂止三年两年?
而那时的摄政王尚且年轻稚嫩,被逼迫着主动退出了朝堂,如今的他却老辣了许多,早期尚有政令不通的情况存在,现在在朝中已是说一不二,在民间的声望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而这也是苏墨的另一层隐忧所在。
他不知宴云河如何将朝堂上下拧作一团的,但当他个人声望超越皇上的时候,无疑是朝堂动荡之时,不知摄政王意识到这一点没有,只希望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
宴云河当然不曾忘记自己要做什么,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他再次打开留言区,寻找着学妹的留言。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家禽养殖大全》。
这些年他致力于让人填饱肚子,如今小麦、玉米、红薯、土豆都已得到推广,丰富了主食之后,就要在给百姓的菜谱上上色了。
第一家养殖场已经在筹建之中,事前的准备工作当然要做好,白天他被各种事物缠身,只有晚上这个时间才有空誊抄这些。
今年秋收刚过,各地粮食产量不日就要上报,以前两年的经验来看,今年产量绝对会再创新高。
但与此同时,粮价也将处于历史最低点,这于农民来说,绝对算不上好消息。
所以,下一步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除此之外,税收也该往下降降了。
自古以来,只有往上涨的苛捐杂税,哪有主动降税的朝廷?他只不过稍微漏了个口风,就有许多人上赶着反对。
无非是动到了他们的蛋糕,但宴云河改革税制的决心也是无人可挡的,此时正处于两边拉扯的阶段。
宴云河这几日见的官员多了,应付起来颇费了些时间,所以,他现阶段只想尽快将此事解决。
次日早会结束之后,各部尚书加左右二相和宴云河齐聚一堂,宴云河也在这个小朝会上正式提出了改革税制的想法。
户部主管此事,尚书邹近同不得不开口道:“王爷为民着想的心臣也是感佩的,但咱们朝廷的支出近年也多了不少,下调税收只怕会入不敷出。”
三年来,各地兴建了无数水泥厂,只修路一项的支出就几乎花了户部的一半税收,更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新项目,邹近同不信摄政王会不清楚这些事,冒然提出降低税收又有什么好处?
宴云河却道:“近年几种新粮的产量屡创新高,导致粮价频频下跌,谷贱伤农,咱们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孤正打算筹备粮食加工厂,且建立大郑粮库,由朝廷出面收购百姓手中的粮食,把控粮价。”
几个大臣一惊,邹近同道:“王爷是想整治粮商?”
宴云河道:“整治什么的另说,孤只是想建个全国粮仓而已,这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们愿意将攸关大郑生死的命脉交给唯利是图的商人?”
“那王爷所说把控粮价,可有什么具体章程?”这几年他们和摄政王共事,早已习惯在做一件事时拿出一份计划书,或者是可行性报告,税收乃国之大事,相信这次摄政王也不会例外。
宴云河却并未拿出什么计划书,只概括两句道:“把控粮价嘛,无非是在粮食价格过低时以合理的价格收购百姓手中的粮食,当粮价过高时,再以低价出售粮食,调节粮食市场,做到无论谷物贵贱,百姓都能吃得起粮。”
这种市场调节的手段是最基本的,之前也有过开仓放粮的,但官方高价收粮还是首次有人提出,这种亏本的事也要做,倒让人惊异。
“这是要由朝廷行商贾之事?”礼部尚书付成邈皱眉质疑。
宴云河道:“调节市场怎么能简单的以「商贾之事」四个字概括?邹大人,你可听出刚才孤所说的话中所蕴含的能量?”
户部是与钱粮打交道最多的部门,在宴云河刚说出这个设想时,他就已经明白宴云河的想法,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冒险。
邹近同道:“若是将大郑当作棋盘,王爷的设想无疑会成为执棋的那只手,但恕下官直言,咱们朝廷并不富裕,而这只手非豪富之家不能执棋。”
宴云河赞同道:“所以,孤也提出建立粮食加工厂,一方面不会造成陈粮囤积,一方面也能开源,三年以来,大郑已经建成了贯通南北的平坦大道,是时候让货物流通起来了,而只要动起来,就有源源不断的财富积累。”
他又转向工部尚书问道:“祁大人,孤听闻轮胎已有成品,何时能带孤去见识一下?”
祁阳舒忙道:“随时可以,这次的成品历经三个月还依然能跑,磨损并不严重,相信能够符合王爷的要求。”
作者有话说:
献上我的肝,感谢各位支持的小天使们,爱你们——
第76章
◇
大炮
邹近同还是觉得不妥,他再次进言道:“臣以为,即便是要降低税收,此时也为时过早,新粮刚被种植没几年,不如再等等,咱们从长计议。”
宴云河手指敲了敲桌面,有时候他们的小朝会一开就是一天,让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站一天太过辛劳。
所以现今众人都是围坐一张长桌开朝会,此时首位空着留给小皇帝,宴云河则坐在首位左近,所以他敲响桌面的时候,众人只觉着跟着震了两震。
“孤这么着急税收一事,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存在。”宴云河从袖中掏出一方棉帕,放置于桌案之上,“不知诸位家中现在是用棉多?还是用丝绸多?”
祁阳舒因身处工部,对近几年纺织机械的改进极为了解,一听宴云河的问话,就联想到了纺织业上,“若不论身份高低的话,确实是用棉居多。”
听话听音,在座的几人都不是傻的,刑部尚书仝维道:“今年百姓之中穿棉布衣的多了许多,因为穿着舒适,需求量极大,棉布的价格也在攀升。”
付成邈道:“王爷是怕会出现「种桑误国」这种情况?”
种桑误国的典故出自春秋时期,虽并不完全符合现今大郑的情况,但其中蕴含的经济道理却一样。
若棉布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作为原材料的棉花必将跟着水涨船高。
而谷物的价格却每况逾下,那么不难想象,几年之后,愿意种植粮食的农人将越来越少,全都改种值钱的棉花或其他经济作物去了。
若是如此,大郑的未来岂不正如典故中的鲁、梁等国一样?
楚海德想到这个结果,出言道:“不如早日限制棉花种植,这样也不用为这个调整税收,朝廷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宴云河看了楚海德一眼,众人都能从他这个眼神之中看到不赞同,“自古钱帛动人心,左相说要限制,你觉得有几人会听?即便朝廷命令无人敢违,大家都不种植棉花了,那也只会再次拔高棉花的价钱而已,大郑国土广袤,到时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你猜他们种什么?”
楚海德面皮微微抽动,宴云河不再看他面色,转而对众人说道:“更何况,孤都强调多少次了,朝廷的施政手段关乎民生,必须拒绝简单粗暴的施政方针,多提些有利于大郑稳定发展的方法。”
众人纷纷低头,在摄政王看似是在训斥左相的情况下,无人敢插一句嘴,宴云河这半年确实在朝中说一不二,三年前的楚海德还敢跟他对着干,现在却已不敢在明面上再动什么手脚。
这全赖于宴云河的声望以及无人可比的行动力。三年前的契约签订之后,宴云河提出的第一个建议就是在大郑各处建立种子仓库,发放优质种子供农民种植。
此法历史上也有尝试,但最后是以失败而告终,就在众多官员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宴云河亲自培养出了一批人来专做此事,这些人在去年深入各地,不只推广了良种,还传播了先进的种植技术。
直到今年秋收,摄政王的声望在民间已是无人可比,有地方官员透露,当地甚至有百姓为他建立生祠。
而因为当初朝堂之中大半官员的反对,宴云河甚至没将种子仓库归入六部,直接由自己统管,以至于现在即便有人想要插手也无缝可钻。
除了种子仓库,宴云河还推进道路建设,有别于传统的徭役模式,他推出之前在王庄修路的管理模式,因此虽然在不停修路,但并未劳民伤财。
之所以说并未伤财,是因为在修路的同时,宴云河也在不停赚取钱财,除赚了不少的玻璃制品外,横空出世的橡胶制品也贡献不少,更有纺织厂等各种工厂的进项。
不少人都说现在的摄政王富可敌国,但邹近同算了一笔账,虽然摄政王手下的人会赚钱,但花费的也多,将将能够维持平衡罢了,这也是邹近同对摄政王改观的原因之一。
他是真的在为国为民做事,几年观察下来,邹近同从未见摄政王因私废公。
他公平公正,但相处下来,却会发现他是一个极为好相处的人,只要你也是认真做事的人。
所以几年下来,原本对摄政王抱有偏见的人,如今大部分已放下成见,朝堂风气都清朗不少,做事的官员多了,效率也提高许多,一部分官员对现状非常满意。
而要达成在朝中说一不二的成就,除了宴云河自身的付出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半年前,宴云河邀请几位大臣观看了一场新武器的表演。
由洛城第一技术学院提供支持,研发出的新武器,被他们命名为「青铜大炮」。
那一日,表演现场如天降神雷,震耳欲聋的轰雷声中,大臣们被震的东倒西歪,帽子掉在地上都顾不得捡,只脸色苍白地看着被炸毁的围墙,烟尘四散之中灰头土脸。
而当天那个状若悠闲的身影也在这些大臣心中留下抹不去的痕迹,正是这一炸,将整个朝堂炸成了以摄政王为中心的整体。
所以,即便最近《真理》在洛城沸沸扬扬,但朝中官员却都表现的极为平静,只因他们早就见识过洛城第一技术学院的厉害,能研发出如此威力的武器,那学院早就不是普通学院能比得上的。
工部尚书祁阳舒在见了青铜大炮之后,终于明白之前宴云河让他看那本书的用意。
若海外的船上真的有这种武器,那富饶却武力落后的大郑岂不就要任人宰割?
每当他想到这个结果就要心神俱颤,若没有摄政王的警醒,就没有他们后续的合作,自然也不会有青铜大炮的产生,如若真有外敌入侵,那自己可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
祁阳舒一方面佩服摄政王的高瞻远瞩,一方面又敬服他的能力,现在在心里已经完全认同摄政王,因此对于摄政王的每一项提议,他都是赞成居多。
宴云河还待再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响起「皇上驾到」的通传声,他只得停住话头,和几位大臣一起起身迎接小皇帝。
小皇帝宴君熠大步走了进来,对众人道:“众卿免礼。”
他直接坐到宴云河旁边,拉了下宴云河的袖摆,不用他多说什么,二人之间相处的默契已经让宴云河明白他的意思。
“和同,将先前商讨的记录交给陛下过目。”他吩咐杨和同道。
杨和同将记录按页整理好,奉到皇上面前。
上次春闱,杨和同高中状元,如今正是历练的时候,他之前在王庄时和苏墨等几位先生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也曾在宴云河手下做过事,宴云河就还是让他先从做会议记录开始,想当初,杨和同在王府也是做记录的。
如今也算「重操旧业」,所以整个记录清晰明了,一看即知小朝会上众人对政事的看法。
宴君熠年纪尚小,宴云河也不让他发表对政事的看法,只不过每次会议都让他在场,耳濡目染之下,对政事也能说上一二。
而这只是宴云河教导宴君熠的一小部分,可以说,在教导宴君熠成为一代明君这方面,宴云河是不遗余力的。
正是因为这点,左右二相和太后也一直坚持履行三年前的契约,在很多事上给予了宴云河支持。
宴君熠本就和自家皇叔亲近,宴云河也喜欢这个可爱的小皇帝,所以相处下来,二人之间几乎情同父子,皇上基本是将宴云河当作自己的父亲看待了。
宴君熠一心二用,边看记录边听几个大人的讨论。
就听宴云河道:“之前孤已经让人做了调查,今年棉花产量较上年增加百分之三百,其中固然有棉花种子传播开来的原因在,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谷物价格的持续降低。”
在做决策之前,先调查数据,这也是摄政王的要求之一,在场众人无人怀疑这份数据,也都知道这份数据必是分散各地的种子仓库负责人统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