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正在闭关研究简体字的苏墨,因好友到来暂时出关时一看,好家伙,铅笔竟然被称作笔界泥腿子,岂有此理!
提笔挥毫,洋洋洒洒一篇《农要论》出炉,整篇看似是在讲述「农」的重要性,实则都是在批评「泥腿子」一说。
他们之所以满腿泥泞,还不是为了能让你们吃饱饭?你们倒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一点做人的道德也没有,有本事你就别吃饭,那都是泥腿子种的。
上一次争论的暂停,就是因为苏墨以铅笔为主角写的文章,这次他的入场反而将二者之间的争论转向白热化。
本来毫无还手之力的铅笔,喜迎一位大将,瞬间显得二者势均力敌起来,只有二者之间实力相当,才能称之为对手,才能保持争斗的长长久久。
甲:为何会有铅笔的出现,是王爷想让天下学子不为钱财所苦,使得更多人成为读书人,如今这一片苦心,却被轻易辜负,枉为读书人。
乙:毛笔伴随我等成长,自古以来的文人骚客都用毛笔,岂能因便宜的铅笔出现,就要抛弃这位功臣,毛笔市场不能衰落,怒买十只!
就在苏墨还要与人激情对喷时,他的好友贺念终于在洛城溜达完了,递给苏墨一张纸,正是那篇挑起事端的文章。
“我找到做这篇文章的人了,你猜怎么着?”贺念慢悠悠地喝着茶,闲谈似的说道。
苏墨眉头紧皱,这么偏激的言论,难怪能引起争论,就是他看了也要骂一句的,“怎么着?”
贺念放下茶盏,“这文章是有人请他做的,那请他的人是这洛城中一位卖文房四宝的掌柜。”
苏墨胡子乱翘,他本是通透之人,线索一连,瞬间明白事情始末,“岂有此理,商贾果然都短视,缺少教化,老夫竟然还被这些狡诈的商人蒙蔽了,明天必揭发这些商贾的恶行。”
于是一场论战最后戏剧性结尾,以洛城内的笔墨商人被口诛笔伐画上句点,商人本就地位不高,此时更是被人看不起了。
而苏墨深感这城市水太深,他要回农村,召齐了这六位好友,苏墨就再等不下去,拖家带口地来王庄了。
宴云河本不知此事,是终于不用两地奔波的周玉讲给他听的,所以以上内容都是宴云河的总结,他听故事听得有趣,过后却又想,恶意竞争果然哪里都有,这商人胆子也大,竟然敢在王爷头上动土,他们不知道铅笔是王府产业吗?
宴云河脑中警铃一响,是啊,洛城谁不知道这铅笔是他的产业?所以,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摄政王遗留下的威望已经不足以震慑他人的信号。
不管是否有人有意试探,经过将近半年的发酵,宴云河在朝中的威信确实岌岌可危。
他沉思片刻,之前他这么顺利一来是因为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他要死了。
二来是怕刺激他临死之前鱼死网破,毕竟他手握靖北军,三来就是他刚平八王,进入这权力中心,在朝中虽看则声势鼎旺,但根底并不深,那些倒向他的人很轻易就会转向。
如今他活得好好的,那些盼着他死的人怕是要坐不住了,这次估计就是找个出头的,先试探一下,要是他毫无反应,下一步就不是铅笔了。
别的什么都好说,但若是影响到他的种田大业,那就是他不能容忍的了。
所以这次他必须要表态,只不过这个态度如何表达,还要从长思量。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苏墨带着几位先生来拜见王爷。
宴云河知道,这些人是苏墨找的编修字典的大佬,不敢怠慢,忙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就见十人走入宴云河待客的厅堂,宴云河打眼看去,十人中有一大半都是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这就显得后面跟着的三个年轻人尤为显眼。
恰巧这三人宴云河还都认识。
苏墨的小弟子舒星是其一,计蕴也是脸熟的,还有一个就出乎宴云河的意料了,此人竟是楚静安。
宴云河视线一晃而过,心中则在想:“这小子怎么来了?莫不是来做卧底的?”
宴云河将这想法暂时抛之脑后,起身快步前来迎接几位文学界大佬,“先生们幸苦了,孤略备薄茶,还请几位先生莫要嫌弃。”
这几位倒是儒雅随和的模样,纷纷道「不敢劳烦王爷」,之后几人分宾主落座,苏墨为宴云河介绍过这几位,略微饮过几口茶水,就开始了正题。
苏墨当先开口道:“我与几位好友确定了大部分简体字,最近正在确定字典的格式,王爷您看看这样可行?”
说罢,小弟子将手中捧着的盒子交给观雨,由观雨转给宴云河。
宴云河打开细细查看,看过之后却不由皱眉,苏墨见他面色不像是赞同,于是问道:“可是有不妥的地方?”
只看了几行,宴云河就知道这个格式不行,不说他想要的是能面向大众的,就仅仅是字典的功用来说,这份字典就不合格。
宴云河并不跟苏墨客气,他们书信来往这么长时间,即便不常常见面,也不陌生了,他直接说道:“孤不满意。”
肖子谦闻言不快道:“这个格式我们按照王爷说的,以拼音部首查字,每个字都标注读音、注释,甚至就连它出自哪里,我们也标注了,王爷还有何处不满。”
宴云河并不生气,“先生莫急,孤知道先生们辛苦,但若只是这样,孤何需请诸位先生做此事,孤想要的是教天下人都识字,可这份注释,太过拗口,百姓们怕是不懂其意。”
作者有话说:
谢谢爱画画的小骷髅的营养液——太多了,小可耐你给的太多了,嗝——
第22章
卧底
宴云河此话一出,贺念就忍不住开口道:“莫不是要用大白话注释?这样倒能让所有人都读懂了,就是这样一来,这字典可是接地气了。”
“不错,”宴云河接口道:“孤正是有此打算,这字典要做到即便是小孩子,看到注释也能知道这个字所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如此才能算是百姓们的字典,才能教化百姓,不然就只是读书人们的工具罢了。”
肖子谦或许是怕宴云河计较他先前的言语,此时就开口道:“这倒是我等狭隘了,忘记了这字典出现的本意,如此一来,这个注释确实不行。”
“孤还认为,这字的出处完全可以省略,这就是一个教导百姓认字的工具书,字典本身体量就很大了,我们还是专注于字典本身的功用,只要解释清楚这个字的意思就可以了。”宴云河道。
另一位先生林岩说道:“只是可惜了这些圣人言,此都是教化百姓之用,不过王爷说的也有理,他们看不懂也无用。”
苏墨这时也开口道:“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注释上吧,老夫知道王爷的意思,这个字典,我们当把有限的精力用在刀刃上。”
贺念道:“这样吧,我们先做出一部分,拿出去讲给百姓听,若是百姓能领会注释的意思,那就说明这注释是合格的,反之,则不合格。”
宴云河赞同道:“此法甚好,孤先前提议过,先做出初级版的,不求全,只有常用字,这个常用字要常用在日常对话中的,书写时的。
因为下一步孤打算教导的是简体字,但现在书籍都是繁体,所以字典还要有简繁两种字体,只注释量大,只用简体一种字体就好。”
“还有一事,之前孤疏忽了,若要让百姓们读懂,还需有句读,孤知道先生们教书时,会在书上做句读标记。
但就和拼音一样,全是个人行为,孤建议,编修字典时就直接以句读隔开,为了不混淆句意,可以以不同的标记符号代替,比如这样的。”
宴云河拿出随身带的铅笔,在苏墨送上来的样本上做了标点符号,之后又传给他看。
苏墨看完连连点头,之后又传给他人,几位先生看完暗自琢磨,王爷这是要彻底打破读书识字的门槛啊,这可比铅笔、字典的意义还要重要,怕是要在士林中掀起腥风血雨,而他们这些人,必定首当其冲。
几人互视几眼,俱都明白此中利弊,但众人也都无一丝退却之意,这些都是苏墨挑选出的友人,他们自然有志一同,对于文字教育,信念坚定无比。
苏墨道:“王爷的提议甚好,我们会尽快做出一份样本交给王爷,不知拼音教学现在可还顺利?”
虽然拼音是苏墨一手确定的,但教学效果他还没见过,故才有此一问。
知道苏墨是想看看拼音到底能不能使人识字轻松些,宴云河自然要让他检验成果。
于是欣然道:“王庄中人已经学了一段时间了,先生不妨与周纪善一起出个考卷,考考这些人的学习成果。”
苏墨眼光大亮,连连点头道:“此法甚好,老夫这就去出考卷。”
宴云河见他急迫样子,就笑道:“先生们还没用过饭,不如用过饭再说,今日孤可是让厨子做了不少好吃的。”
几人这才闲聊起来,宴云河见计蕴在旁一直低着头,也不知他现在学得怎么样了。
于是就问了几句,苏墨对计蕴还是很满意的,不住夸赞他聪颖好学,是可造之材,将来必成王爷左膀右臂。
宴云河心道:“左膀右臂就算了,就怕他依着剧情做了卧底,只要他好好做个人就行了。”
想到卧底,宴云河不由看向楚静安,这个人同样安静,只不过人家计蕴是低着头,这位则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宴云河,仿佛少看两眼就吃亏似的,旁边的观雨、听风都瞪了他好几眼,这人全当空气。
“林争小兄弟竟是肖先生的弟子,可真是让孤大吃一惊,前几日他还说自己无家可归呢。”宴云河控制不住要当个阴阳师。
肖子谦尽量自然道:“我也是前几日才得知他来了洛城,这孩子向来有主见,不过本事不小,王爷要是看着他能用,就用用,他对王爷很是敬慕。”
「有主见」等于「我管不了他」,宴云河听出他话中的隐藏含义,这位应是知道楚静安身份的。
但还把他带来,要嘛这位肖先生也是卧底,要嘛就是被人强塞弟子。
反正,宴云河是不信楚静安之前就是这肖子谦的弟子的。
宴云河哪能把卧底放在身边,拒绝道:“他既是肖先生弟子,当在肖先生身边受您教导才是,孤这里暂时还不缺人手。”
说到「人手」,宴云河现在可不是不缺,那是非常缺,如今王庄的大部分人手就被派出去分田地了,新雇佣来的工人也需要人管理,这次他雇佣的人数可不少,还要管吃饭住宿,花费的人力物力让秦当都成了守财奴,再不愿多给一文。
如今水泥造出来了,前期应是能得些钱财的,希望能让秦典簿大方一些吧。
苏墨这时开口道:“对了,老夫的弟子在今年中秋时要举办一场文会,他们想要邀请王爷参加,苦于拜帖递不到王爷手中,这才托老夫转告,王爷要是有空不妨去看看,那里都是些青年俊杰,对王爷也是敬慕有加。”
“哈哈,说起来孤也好久没出去转转了,是苏先生弟子相邀的话,那孤就真要去看看了。”说不定真能拐几个有识之士来出力。
更何况,《我是摄政王》一直更新种田、造铅笔、造煤、造水泥什么的,读者都留言说这文都成一篇科普文了,爱看的确实喜欢,不爱的都能看睡着,还不如对着主角宴云河的脸流口水呢,起码还能有吐槽的精神。
每每此时,宴云河都要感叹:“写文真是太难了,这节奏到底怎么把握啊?”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除了楚静安。
他郁闷地看着宴云河,这人为何老是拒绝自己?他的功夫真的很好,为何他不愿意用用自己,哪怕试一下,也能知道他的本事。
看来还是推荐的力度不够,他还是要自己再努力一下,于是宴席散去,宴云河散步消食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楚静安的身影。
这卧底可真大胆,郁闷的是,宴云河不想跟他纠缠,就要躲着他,在自己庄子上都不自在了,他脚步微顿,跟着转了个方向。
谁知还不等他走出几步,几个眨眼的功夫,楚静安就蹿到了他眼前吓得宴云河差点一个倒仰。
他平时散步的时候比较享受一个人的时光,所以此时身边并没有侍从跟随,连个阻拦楚静安的人都没有,想到此人精神不正常,宴云河有点怕怕的,这位犯病虽不自杀,但不会杀别人吧?
“看见了吗?”楚静安问道。
“看见什么?”看见你的杀心吗?
楚静安张开双臂,做了个上下挥动的动作,“我的功夫,比你的侍卫厉害。”
这个动作让宴云河想到挥动翅膀的小鸟小鸡一类的小动物,莫名的好笑驱散了宴云河那一丝不安,少年做这动作时,还保持一脸冷漠,像个一本正经的高傲沙雕。
“没看见。”宴云河忍着笑意,“我刚才背对你的,你没发现吗?”
除了面对那些种地的农人,现在的宴云河已经很少会不自觉地用到「我」这个自称了,此时被楚静安理所当然的态度影响,竟也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自称。
“那你再看一遍。”楚静安说着就纵身一跃,他跳起来的时候,有一个双臂展开的动作,一下子就蹿出去快三米远,这可是立定跳远,宴云河还真没见过这个。
这就是架空世界的魅力吗?或许这个世界有内力这个设定也不一定,宴云河不由叫出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