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卿言：“是我。”
　　服务生一面引着他往螺旋楼梯处走去，一面彬彬有礼地说：“季先生已经在二楼等您。”
　　铺着红毯的楼梯蜿蜒向上，扶手经过细心的雕刻，缠着鲜花藤蔓。
　　二楼正中间是餐厅，季厉云已经坐在餐桌边，戴着金丝边细框眼镜，正看着一份文件。
　　看上去不过四十岁的老板兼主厨正站在旁边制作前菜。
　　听见脚步声，季厉云抬起头，看到来者是沐卿言，笑着说：“阿言来啦。”
　　服务生为沐卿言拉开椅子，布置餐具。
　　许是季厉云交代了只有两个人用餐的缘故，餐桌并不大，即使面对面坐着，也没距离感。
　　主厨把制作好的前菜放到餐桌上后，走下楼，去一楼厨房做主菜了。
　　服务生从冰桶里取出一瓶香槟酒，优雅地开瓶，为沐卿言和季厉云各倒了一杯。
　　季厉云说：“我记得你爱喝这款香槟，前天飞法国的时候特地带回了一些。除了今天喝的这瓶，其他的我都让助手送到你家，交给老李了。”
　　老李就是李管家。
　　“谢谢。”沐卿言喝了一小口香槟，发现味道果然很不错。
　　这也足以证明，原主确实是个嘴巴叼的。
　　沐卿言和季厉云碰了一下杯，吃着前菜，寒暄客套了几句。
　　还好季厉云并没有经常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毕竟以原主这遗忘率，二十岁以前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了。
　　服务生一道一道上着主菜，节奏把握地刚刚好。
　　不知道是因为季厉云了解沐卿言，还是因为米其林厨师的厨艺了得，每一道菜都很合沐卿言的胃口。
　　季厉云看他吃得香喷喷，便没有提工作，只是说些平时听到的趣闻和遇到的趣事。
　　直到沐卿言吞下最后一口甜品，揉着微微鼓起的肚皮，季厉云才说：“阿言这么瘦，没想到饭量却小。”
　　沐卿言喝了一口香槟，摆了摆手：“我是吃不胖，饭量可大着呢。”
　　季厉云看着他那张泛着红晕的俊美容颜，笑说：“嗯，就是酒量差了点。”
　　说完，他带着沐卿言走到屋顶露台，让服务员倒了两杯水。
　　露台像一个小型的花园，中间摆放着木质桌椅，高高的花架上挂着一串串暖黄色的灯，就好像星星一样。
　　夏夜的暖风轻轻吹到身上，舒服极了。
　　季厉云看着沐卿言，觉得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沐卿言依旧有着无人可比的盛世美颜和模特身材，但不似年少时那般亲热，变得清冷且聪明了。
　　他感觉自己曾经喜欢沐卿言是因为“青梅竹马”的情分，现在被对方吸引，却是某种熟悉又陌生的独特气质。
　　而沐卿言离婚后的一系列操作，也确实让季厉云对他更加感兴趣。
　　沐卿言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季厉云正看着自己，他没说什么，只是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冰水。
　　季厉云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他：“吃完饭，我们谈谈公事。”
　　“好。”沐卿言正有此意，他将水杯放回桌上，翻开文件夹。
　　这是一叠关于S市新开发区某块占地面积五十万平方的土地的资料。
　　季厉云直接说道：“前几天TOP5集团峰会的时候，沐叔叔提了一句，说未来五年计划是要扩展沐氏集团产业，打算进军房地产界。正好，我手上有一块新开发区的地皮。”
　　“你想把这块开发区的地转给我们？”沐卿言问道。
　　“有这个打算，”季厉云扶了扶眼镜，又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听听沐氏集团的继承人的想法。如果这块地给你，你会怎么利用？”
　　沐卿言自知天上不会掉馅饼，季厉云是个出色的商人，他自然不愿意让这么好的一块地被糟蹋，所以想看看沐氏集团是不是既有能力，又有眼光。
　　所以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认真地翻看手中的资料，偶尔微微蹙眉。
　　在季厉云眼里，现在的沐卿言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有着致命吸引力的魅力，没来由，却又挥之不去。
　　看完资料，沐卿言合上文件夹：“我觉得，可以做具备全套基础设施的国际老年公寓。”
　　季厉云以为他会说高档小区、中心公园或者是超大型商场，却没想到会是养老公寓。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沐卿言，问：“为什么要做养老公寓？”
　　沐卿言打开文件夹，翻到印着地图的那一页，解释道：“这块地皮的位置非常好，就在地铁站和公交站旁边，而且北面有公立医院，南面是大型商业广场，西面是在建的公园，东面步行一百多米有一个菜市场。唯独一点，没有学校。”
　　“如果我是老年人，住在这里就太方便了，就医、买菜、购物、散步，全都非常近。对于开发商来讲，就省去了大型基础设施的建设，只要专注做好适合老年人的智慧楼房就行。”
　　沐卿言向服务生要了一支笔，在这块五万平地皮的平面图上勾画：“老年公寓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经济实惠小户型，适合普通老年人；一种是200平左右的大户型，适合喜欢宽敞又经济实力更好些的老年人。楼房不需要太多，剩下的一大半空间，可以用来设计花园，供老年人散步，还有家政服务中心、酒店、文化活动中心、食堂和银行。至于具体的规划，要不要放国际幼儿园、小吃商铺之类，还需要进行详细的市场调研，根据现在S市和开发区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勾画完，沐卿言转着笔，又道：“作为沐氏集团的第一个独立的房地产项目，名利相较，名更重要。做老年公寓，收益肯定不如做高档小区那么高，而且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进行后期维护，但是，如果做好了，就能打响沐氏集团房地产公司的名声。”
　　季厉云满意地拍了两下手：“不错。”
　　他觉得沐卿言有眼光，也很有头脑，在房地产规划方面非常专业，已经不是他出国前认识的那个头脑空空、只会作天作地的花瓶美人了。
　　沐卿言虽然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看似很自信，实际上并没有底气，毕竟他没做过房地产，这些都是一瞬间的想法。但看季厉云，是真的觉得他的想法可以，不像是随口敷衍。
　　只见季厉云只见拨通了助理的手机：“温也，把合同拿上来吧。”
　　温也是总裁助理，也是季厉云的贴身秘书，他曾经跟着季厉云在国外开拓季氏集团的市场，现在也跟着回国了。
　　仔细想来，温也和原主也算是老相识。
　　“温也一直在下面等着？”沐卿言问道。
　　季厉云听了想翻白眼：“我是这么残忍无道的上司吗？自己吃饭，让下属在外面吹风挨饿？”
　　您的人设不是霸总吗？霸总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半小时前发消息让他把第二版的合同送来，刚刚他发消息给我说已经到了。”季厉云解释道。
　　沐卿言：“哦……”
　　温也比季厉云小两岁，但看上去成熟稳重，他把合同送到季厉云手上，和沐卿言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季厉云将转让土地使用权的合约递给沐卿言：“阿言，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条款？”
　　沐卿言仔细看着合约，内容简明但关键要素齐备，只是这转让价格，令他诧异：“金额是不是写错了？”
　　季厉云：“没错，是十五万一平。”
　　“十五万？”沐卿言觉得季厉云不是疯了就是像他一样被穿书了，提醒道，“市中心普通住宅一平方也要十五万，这是开发区的地皮，而且未来前景很好！按照市场价，就算卖五十万一平都不过分。”
　　“我知道。”
　　季厉云就差说一句，我乐意。
　　沐卿言只觉季总裁是散财童子，犹豫自己该不该占他便宜。
　　“放心吧，低价转让不违法。”季厉云在转让协议上签字并且盖了章，递给沐卿言，“虽然你有沐叔叔的所有授权，但是可以把协议给沐叔叔看过以后再签字盖章。”
　　沐卿言明白了，季厉云是想帮他为沐氏集团争取新项目和最大利益，帮他在董事长沐予琛面前树立起合格继承人的形象。
　　毕竟，原主从里到外，一点也不像集团继承人。他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有事没事还爱作上一作，十分不受沐氏集团董事会的那群老头待见。
　　季厉云见沐卿言收下协议书，又给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并给他介绍了一个做养老公寓方面非常有经验的专业团队。
　　沐卿言自觉无功不受禄，便说：“受了你这么多好处，占了你好大便宜。你有没有需要我做什么的？尽管说。”
　　“确实有。”季厉云笑着抚了抚眼镜，道，“是你拒绝过我的事。”


第11章 第十一朵黑莲花
　　“拒绝过你的事？”沐卿言若有所思地举起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我记得，拒绝过三次你的吃饭邀请，其他没了。”
　　季厉云：“不是吃饭的事。”
　　沐卿言想了许久，仍是回忆不起来，只好问道：“那是什么事？”
　　季厉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个墨蓝色封面的文件夹。
　　沐卿言无意间瞄了一眼，发现他的公文包里竟然还放着三四个不同颜色的文件夹，心说，你的公文包看着不大，还真是挺能装的。
　　“你看这个。”季厉云把文件夹递给他。
　　沐卿言打开一看：“《演技PK战》？这是你的公司投资的综艺？上个礼拜这个综艺的制片人邀请我做嘉宾，确实被我拒绝了。”
　　季厉云：“不是投资，而是季氏集团旗下的影视公司独家推出的。”
　　“这么说来，我是间接拒绝了你。”沐卿言耸了耸肩。
　　“看看这档综艺节目的计划书吧，或许你会感兴趣的。”季厉云感觉夜风渐凉，示意服务生去取一条毯子给沐卿言披上，然后解释道，“节目组想邀请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最近半个月你人气非常高，甚至高出流量明星一大截。”
　　沐卿言觉得这个原因确实简单粗暴，他轻笑：“只要我坐在摄像头前，就能带流量来，是吗？”
　　季厉云并没有否认，笑说：“确实。”
　　大致翻看了《演技PK战》的计划书，沐卿言了解到，这档综艺的特点是直播，除了镜头处理之外，没有后期和剪辑，观看直播的观众可以看到演员们当场表现，没有NG，没有重来，也没有拼接。
　　倒是挺有意思的。直播PK，演技水平高下立现。
　　沐卿言看了眼节目规则，问道：“我只要参加第一期就可以了是吗？”
　　“目前是这样的，每期邀请不同的嘉宾。巧的是，第二期嘉宾正好是你们MU品牌的代言人孙歆瑶。”
　　听季厉云这么说，沐卿言突然有了个点子：“能不能让MU品牌赞助？如果有豪门角色，MU可以提供服装和收拾。”
　　“可以，”季厉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顺便又加了几个福利，“每期节目的开头放一段MU的广告，评委和嘉宾穿一至两件MU的产品。”
　　“好，”如此一来，沐卿言参加这个综艺便是一举两得了，他说，“下周三就是第一场直播了，让节目组提前把嘉宾的台本发给我吧。”
　　季厉云却说：“评委和嘉宾都没有台本，我们这个综艺的核心就是真实。”
　　沐卿言很满意，伸出手：“合作愉快！”
　　双手交握，达成合意。
　　沐卿言回到家，李管家立马迎上来：“少爷，季总下午的时候送来了六箱香槟，我都放进酒窖里了。”
　　“你说什么？”沐卿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六箱？”
　　李管家点头：“是啊，六箱。每箱十二支，都是极品。这季总可真实一如既往地阔绰啊。”
　　这何止是阔绰。
　　沐卿言深深好奇季厉云是怎么把这么多箱酒从法国运回来的。
　　***
　　谈成了季氏集团在新开发区的土地使用权转让后，父亲沐予琛作为沐氏集团董事长对他的独子刮目相看。
　　之前他听MU公司的人说“小沐总离婚后开始以事业为重了”，还以为儿子只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做做样子。
　　没想到，作精儿子不仅不作了，而且开窍了。
　　这哪是离婚啊，分明是换了个人。
　　若不是沐卿言能说出他们父子之间的小秘密，他真怀疑自己儿子被掉包。
　　沐予琛虽然很乐意看到自己儿子能够在沐氏集团担起大任，但还是有些不确定沐卿言是不是真的长本事了，便让他参加下周二沐氏集团的股东会。
　　原主作为董事长的儿子，拥有沐氏集团15%的股份，本也定期参加股东会议，但因为多次在会议上出洋相，惹得其他股东非议，也令沐予琛又羞又恼。
　　后来，原主玩心太重，懒得参加股东会，沐予琛也就索性放任不管了。
　　周二，沐氏集团股东会开始之前，很多股东早早地就到会议室外等候，因为他们收到消息，四年未参加过股东会的沐卿言也会到场。
　　副董事长郭戎抽了口烟，嗤笑：“沐大少爷怎么心血来潮要来参加股东会了，我可还记得四五年前，他在会议上睡觉打鼾的事呢。”
　　另一位副董事长邱从柏却说：“别这么讲。他那时候不过十八九岁罢了，孩子总会长大的。”
　　“呵，孩子，”郭戎冷笑一声，很是轻蔑，“这沐卿言玩世不恭，还不如我儿子呢。我看啊，等沐予琛死了，这沐氏集团迟早要变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