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沈青白在听见他这么说之后，虽然脸色有些难看，却并没阻止。
　　沈青白只是道：“和你家宫主说，关进去饿两天就行了，也别虐太狠。”
　　成小山忙不迭点头。
　　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又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想起沈青白是会在以后捅死他的天命之子。
　　成小山：“……”
　　就很难受，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都说人类的潜力无穷大，面对性命之忧，成小山的脑子高速运转，忽然灵机一动。
　　成小山：“……但是沈青白，你知道我好端端的，为何会中毒么？”
　　沈青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有点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只好以眼神询问：为什么？
　　见沈青白愿意接茬，成小山舔了舔唇，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我给你求情了。”
　　沈青白眼里的问号更大了，完全弄不懂成小山在搞什么鬼，更不明白成小山为何会忽然说起这些。
　　至于中毒的真正原因，沈青白对成小山嘴里说出来的话，是一个字也不信。
　　还能为什么中毒，为了控制你尽心架桥呗。
　　沈青白这样想着，却没拆穿，只沉默片刻，顺着成小山的话往下问：“何意？”
　　成小山不知道自己在沈青白面前一直都是“裸。奔”状态，根本就没有什么小马甲，见沈青白愿意问，还以为对方终于上钩了。
　　一想到自己的完美计划，成小山觉得高兴极了。
　　成小山：“意思就是说，我早上言辞闪烁，不肯答应你，不是因为不想和你跑，而是觉得偷着跑不安全。”
　　沈青白配合地露出讶异表情，稍稍挑高眉毛。
　　“实不相瞒，其实我早就替你求过情，希望宫主能放你走。我当你是天之骄子，不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沈青白“呀”了一声，表现得很惊讶。
　　主要是不知道还能怎么接话了。
　　好在成小山一戴上面纱，舌头就变得特别好使，继续连珠炮似的往外输出。
　　成小山一本正经地坐起来，唉声叹气，“但宫主起初没答应，还骂我多管闲事，给我下了毒。”
　　沈青白：“……”
　　绕这么大一圈是想铺垫什么？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瞎话越编越离谱了。望着成小山滴溜溜乱转的眼珠，不知怎么的，沈青白心里忽然就有点没底。
　　接下来，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成小山竟果真没有辜负他的预感，张口便爆出一个大雷。
　　成小山道：“……方才我离开这，就是去和宫主做最后一搏。而且，在我坚持不懈，说什么也不肯屈服的再三恳求之下，宫主他终于答应我了。”
　　顿了顿，眼睛倏地亮起来，带点邀功意味地看向沈青白。
　　“但是宫主说了，你想走，可以，却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随着成小山越说越激动，沈青白心中那种不祥的感觉，终于到达顶峰。
　　沈青白喉结微动，一错不错地盯着成小山，轻声问他：“哦？什么条件？”
　　成小山眼里直冒绿光。
　　“一个很简单的条件。”成小山眯着眼回答道：“宫主担心天玑阁的预言会成真，让你吃下不能再继续修炼的药，否则就要再罚我一次。”
　　沈青白：“……”
　　真行，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好一个谨小慎微的未央宫宫主，明明已经自顾不暇，却还记着那个虚无缥缈的预言。
　　看着成小山一副自以为毫无破绽的得意样，沈青白皮笑肉不笑。
　　偏偏成小山整个人都沉浸在即将解除危机的兴奋中，完全没注意到沈青白倏然变化的脸色，还在那喋喋不休。
　　“沈青白你看啊，未央宫里魔修这么多，若是宫主不想放过你，你再怎么逃都没用。”成小山一边说一边点头，仿佛是在无意识地肯定自己。
　　俗话说得好，要想骗过别人，首先就得把自己骗过去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啦，现在宫主答应放你走了，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离开，不会有人拦你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宫主只需要你吃下不能再继续修炼的药，又没有要毁掉你的根骨，也就是说，你还是可以拥有如今的……”
　　成小山越说越顺，越说越觉得自己是聪明绝顶，忍不住举手比划起来。
　　真是一个极其高明的计划。成小山心想。
　　只让沈青白永远保持在现在的灵力水平，不去废沈青白的根骨，这样一来，在他成小山还没学会如何运用灵力时，逃跑途中，沈青白就是个免费保镖，可以替他抵挡折南的追杀。
　　最重要的是，等他日后想办法学会运转灵力了，沈青白又威胁不到他。
　　而且抛开一切不谈，沈青白这辈子开挂开得早，就算不能再修炼，不能做到真正的天下至尊，身上灵力也足够在这个世界横着走了。
　　对，就是这样，只是不能再修炼而已，又不是彻底废掉根骨，这对沈青白而言，对他而言，就是传说中的双赢啊。
　　再者说了，身为一个正能量大男主，面对自己救命恩人这一点小小的祈求，沈青白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毕竟“恩人”可是为了他才身中奇毒……
　　一时间，成小山想得入神，说得兴起，全然没有注意到沈青白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沈青白：“……”
　　“……但是等一等，我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
　　见成小山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沈青白被对方睁眼说瞎话的深厚功力震惊到，连忙出言打断。
　　成小山应声闭嘴，眼里满是希冀地看着沈青白。
　　成小山问：“什么问题？”
　　沈青白伸出三根手指，不疾不徐数给成小山听。
　　沈青白说：
　　“其一，你一个小小的近侍，为何能让成翡那魔头对你言听计从？”
　　话音未落，成小山呆了一呆。
　　然而沈青白像是有意要逗弄他，竟也跟着坐了起来，刻意将眉头皱得更紧，言语间满是困惑。
　　“其二，你也是修行之人，理当清楚修行之人最看重什么。而成翡身为一宫之主，灵力更是高深莫测，又为何会理所应当地认为，我一定会愿意为你吃下那种不能再继续修炼的药？”
　　顿了顿，话里甚至忍不住带上点笑。
　　“其三，既然成翡是因气你替我求情，才给你下毒，那么他现在都已经松口答应放我走了，怎么还不肯给你解药，还得我来费心替你解毒？”
　　成小山：“……”
　　成小山：“…………”
　　对啊，这到底是为啥呢？
　　难怪电视剧里那些想要做大事的人，都要提前很久，和很多人一起进行十分周密的谋划。
　　这仅凭一己之力临时想出来的计策，漏洞确实有些多。
　　“呃……这个么。”
　　成小山挠了挠头，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要是能有个脑子聪明点的外援就好了。
　　正惆怅着呢，殊不知他这副明明想不出理由还要硬憋的可怜模样，落在沈青白眼里，反倒更显得笨拙可爱。
　　“不如就让我来替你想想。”
　　半晌，许是逗兔子逗够了，沈青白终于大发慈悲，开始自问自答。
　　“成翡愿意听你的话，自然是因为你侍候的好，一向很得他的欢心。”沈青白眼睛弯弯，斟酌着替成小山解释道：“这一点，从你能在他手下活这么久，直到如今还没被交给折南做血滴漏，便可窥一斑。”
　　成小山：“？”
　　对对对！大佬你继续加油脑补哇！
　　成小山一下就支棱起来了，兴致勃勃听沈青白继续说。
　　“至于这第二么，也很好办。成翡他常年身居高位，又天赋异禀，自然不懂得咱们常人修炼的辛苦。或许对他来说，没有废掉我这身根骨，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顿了顿，摇头继续感慨。
　　“而且，他大概认为我是个好人，一定不舍得让自己的恩人受罚。”
　　成小山：“啊，对！”
　　“最后一点。”沈青白看着成小山那张即使被面纱遮住大半，仍然美艳不可方物的脸，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不肯给你解毒，大约是因为还不想放你走——我说得对也不对？”
　　成小山点头如捣蒜，“啊对对对！”
　　瞧瞧人家这脑子，不愧是男主。
　　嘿嘿，既然你都帮我编好理由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逻辑被沈青白帮忙圆回来了，成小山很高兴，正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却被沈青白二次出言打断。
　　不知是否错觉，成小山总觉得沈青白看着他的眼神，颇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成小山听见沈青白问他，“但是小山，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一定会为了你，吃下那种药？”
　　成小山：“……”
　　不、不行么？
　　但是怎么会不行呢？沈青白你好歹注意一下自己正道魁首的人设，你是个正能量大男主唉！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很失望？”
　　“也不是失望……唉，说了你也不懂。”
　　因着沈青白这一问，成小山不自觉便皱起了眉。
　　事到如今，成小山一边觉得沈青白有些ooc，一边又觉得，或许沈青白此刻的回答，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说句老实话，原剧本里那个“沈青白”正气归正气，但也太过傻白甜了，哪有人会为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心甘情愿吃下那种……
　　“我愿意吃下那药，偷偷带你一起跑，帮你解毒。”
　　“……什么？”
　　“怎么？感动得又想哭了么？我说我愿意为了你吃药。”
　　成小山：“……”
　　活、活的冤大头！
　　这世间竟然真有活的冤大头！？
　　

第17章 谣言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是成小山没有预料到的顺利。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为了成功逃生，成小山像只连轴转的陀螺，好不容易把沈青白安顿好了，又跑回去见折南。
　　因为走得急，成小山这次甚至没有换衣裳。
　　眼下不过晌午，折南在和成小山分别后，一直都呆在刑堂处理未央宫事宜，哪也没有去，所以成小山很快便找到了他。
　　许是没想到成小山在匆匆离开后，竟这么快又回来了，折南很惊讶。
　　尤其是当看到成小山身上的侍从衣裳后，折南的眉头，立马就又皱起来了。
　　他的阿翡合该金尊玉贵，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现在这样算什么？晦气。
　　“宫主玩扮演游戏玩上瘾了？”望着成小山的满身素衣，折南不赞同地直摇头。
　　成小山权当听不见，站那和折南打哈哈。
　　来了两天，成小山别的没学会，光学会了选择性听折南说话。
　　成小山道：“折南，你说得对，沈青白是个祸水，我已经想通了。”
　　闻言，几乎是在一瞬间，折南皱着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折南忙放下手中书册，满心殷勤地跑过来扶住成小山，笑吟吟地安慰他：“宫主愿意忍痛割爱，杀了这个人，自然是最好不过。”
　　顿了顿，脸上笑意更深些，尾音荡漾地上扬。
　　“所以宫主，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沈青白交给我？”
　　听见折南这么说，成小山便知折南是误会了，有点尴尬地沉默了许久。
　　折南的耐心不是很好，见成小山不说话，又开口催促了几次。
　　面对着眼前这位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全方位无死角的绝世大变态，成小山无法，心里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只得把牙一咬，视死如归地补充上后半句。
　　成小山：“……折南，你误会了。”
　　折南依旧在笑，语调却略略沉下。
　　“嗯？我误会了什么？”折南问。
　　成小山犹豫着闭了闭眼，在心里回忆起自己从前看过的一堆狗血剧，又学着剧里那些昏君的口吻，对折南真情实感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承认沈青白是祸水，但我喜欢他，我实在舍不得杀死他。”
　　折南眯起了眼。
　　成小山见状，心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怕，二当家一定不敢打大当家。
　　再说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从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加油，勇敢小山，不怕困难！
　　就这样，迎着折南锋利到仿佛能剐掉他一身皮肉的眼刀，成小山偷着捻了捻袖角，刻意摆出一副为美色所迷的昏君样，对折南掷地有声地说道：“没长耳朵吗？本座说，本座喜欢他，舍不得杀他。”
　　“本座要放他走，预言之事你不必担心，本座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折南越靠越近。
　　折南恶狠狠地磨着牙，问他：“宫主怎么不说了？”
　　成小山：“……”
　　你别靠这么近，我、我腿软。
　　“你不是阿翡。”就在成小山被折南在盛怒之中，无意释放出来的威压震慑到，一动也不能动时，折南忽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成小山：“！”
　　原本被吓得和死水一样的心电图，顿时就起死回生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
　　成小山勉强忍住按心口的冲动，木着一张不肯认输的脸，与折南鼻尖擦着鼻尖，听折南继续说：“我的阿翡才不会这样。”
　　“阿翡，你怎就变成了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成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