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骆绎书直接把这句话给忽略了,他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一颗心砰砰砰地直跳起来:
“你说的什么玩意儿?”
林嘉德恶狠狠,“我说我弄死你!”
骆绎书打断他,“不是,前面那一句!”
见他那么激动,林嘉德愣了愣,无奈道:“我说我喜欢他!”
“喜欢谁?那......那个照片?”,骆绎书有点反应不过来,连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林嘉德走过来,直接和他并排蹲,骆绎书往旁边让了让,就见他抽、出了日记本里的那张照片。
细长的两指夹着那张照片的一角,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从小我就喜欢他,那时候他来香港,我们还一起玩儿呢。”
“后来我妈说要来内地这边上学,我想也不想就来了,就想着或许能见到他。我们是青梅竹马,你懂不?”
骆绎书愣了老半天,对他突如其来的消沉也无法共情。
他的脑子一时被炸得七荤八素的,本能地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转过头,傻傻地问:“你说的那个喜欢,是指朋友之间的那个喜欢?”
驴唇不对马嘴!林嘉德把照片夹了回去,手指屈起给了他一个爆栗:“你他妈怎么不开窍呢,我说的是男人对女人那种喜欢!”
“男人对女人......”,骆绎书一时脑子开始打结了,感觉承受了大量繁杂的信息,但最后他抓住一点:“等等,可是你俩不都是男的吗?!”
林嘉德嗤笑:“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喜欢男的了?”
“......”
骆绎书毕竟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突然感觉林嘉德这货好像就往他的天灵盖上砸下了一个炸弹。瞬间砸出了一个大坑,里面正在呼呼地刮风,什么也不能想。
枉费他120的智商,现在跟个傻子一样。骆绎书沉默了好一会,见他实在无法理解,林嘉德干脆道:
“就像你和温斐然一样呗。”
温斐然?
乍然听到温斐然的名字,骆绎书突然就有反应了,他怒道:“你他妈说什么呢?!”
最近他和温斐然冷战,本来就气儿不顺。再加上林嘉德说的这些似懂非懂的话,骆绎书直感觉火上浇油,推了他一把,护犊子道: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和他比?!”
“......\"
我操?!林嘉德气笑了,见他把自己说得垃圾一样。反推了一把回去,一双眼睛火眼金晶:
“你他妈没救了骆绎书,你没救了!操!”
他连说几个没救了,让骆绎书觉得他自己真的没救了。
林嘉德对此耿耿于怀,“我他妈凭什么不能和他比了啊?就他金贵?”
骆绎书眯起眼睛,忽地打量了他半晌,他突然认真起来的样子让林嘉德有些发毛。
骆绎书看着林嘉德,脑海中再勾画了一下温斐然的形象,果断道:
“那的确是没法比的。”
他重复道,“你和他没法儿比。”
骆绎书转回头,坐正身子,想到温斐然,他不知怎么的,又焦躁起来。“照你这么说,那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啊。”
他和温斐然从小一起长大,那可不就是吗?!
林嘉德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看他那失落样儿,林嘉德瞬间懂了,坏笑道:
“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找上你吗?”
他开门见山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第四十六章
“同一类人,是什么意思?”,骆绎书皱眉。
是同一类男人,还是同一类大高个儿,林嘉德话说的不清不楚的,骆绎书已经有点儿急躁了。
“是同性恋!”
林嘉德突然当头给他点了一个大炮仗!
炸得骆绎书当场都痛起来了,他“嚯——!”地站起身,脸色青白道: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呢?!”
同性恋三个字,他自认是离他很遥远的,骆绎书也不是全然不懂,但他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他觉得是林嘉德把他带歪了,这人心术不正!一时间就很不客气,踢了他一脚。
林嘉德腿正伤着,冷不防被他这么来了一脚,感觉刚长好的膝盖骨又碎裂了!
他捧着腿龇牙咧嘴抬头一瞪,却惊愕地发现骆绎书脸色惨白得跟鬼一样。
那个年代内地思想文化还不够开放,不像他出生的地方,已经有这方面的思潮出现。所以骆绎书这剧烈的反应似乎也在他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总觉得天气明明不是很热,但是全身都是热汗。
骆绎书死死地抠着他的木质书架,抠得手指见血,一颗心“砰砰砰!”地直跳,呼吸急促起来。
林嘉德见他这反应,想着是别再继续刺激他好了呢,还是干脆给他整个猛的。
不过他看大少爷呼吸困难,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憋死过去。最后林嘉德只是闷声道:
“这东西,不是你否认,它就不存在的。”
骆绎书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同性恋”三个字已经把他炸得晕头转向。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词儿,甚至意味着某种禁忌。骆绎书喘了一会儿,突然脸色难看地夺门而出。甚至连包都忘了拿,林嘉德在身后狂叫他他也没听到。
大白天的骆绎书骑车回到家里,冲进房间就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面。他辗转反侧,背上出的汗把衬衫都给透湿了。在林嘉德说出那三个字的一瞬间,骆绎书脑子里突然就只剩温斐然了。
他感觉脑子被什么东西胀满了,晕乎乎的不能思考。
骆绎书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透过镜子看自己的时候,他惊觉自己的脸烧得潮红,从脸颊耳朵根一直蔓延到脖子上,还有逐渐向下蔓延到胸膛的趋势。浑身上下都是热汗,骆绎书蹭来蹭去的根本冷静不下来。
最后他没办法,冲进浴缸里,淋了会冷水,才勉强安静下来。
冷水冰冰凉地漫过裤子,漫过衬衫,漫过他苍白的手腕。骆绎书往脸上盖了一块白毛巾。听着水流哗哗的声响,他不知不觉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隐隐约约地到了夏天,厨房里有松软的面粉的香味。
窗外微风习习,他看到温斐然在揉面团的时候低着头,风吹拂着他的头发。
骆绎书以一个看客的视角,近乎贪婪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略微下垂,显得有些冷漠的眼角,鸦羽般的眼睫毛垂下来,更加深了这种冷漠。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冷漠却显得很勾人。
骆绎书在梦中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心“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地靠近,再靠近。
温斐然终于揉完了面团,卷子袖子的手上都是潮湿的面粉,散发着热气。骆绎书感受到那热气,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仿佛是实现了自己多久以来的梦想。
他摩挲着温斐然的手腕,温斐然顺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乌沉沉的,眼里倒映出他有些贪婪的渴望。两个人距离很近,温斐然清浅的呼吸喷洒到了他的脸上。
那是一种甜甜的,烘干的海风的味道。
突然无限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骆绎书突然感觉一颗心雀跃得飞起,他理所当然地将温斐然推倒在了台面儿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
然后他是怎么做的?骆绎书记起来了,他亲了温斐然。
当时的他只是想要尝试电视剧里的把戏罢了,但是现在他的动作突然染上了急切的渴望。一颗心胀鼓鼓得几乎要爆裂开来,化作漫天的辰星洒在温斐然的身上。
在这浪漫又急切的氛围中,骆绎书几乎要溺毙在这个亲吻之中了。
两人唇舌交缠,热情似火。他顺利地撬开了他的牙齿,长驱直入,然后疯狂扫荡。
温斐然配合得不像话,乖得不像话。这令骆绎书更加下意识地抱紧了他。两个人似乎就这样能吻到天荒地老。
正当他还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咔哒”一声。
门锁响了。
骆绎书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脑子里白哗哗的一片茫然,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温柔中无法自拔。
他看了看全身湿透的自己,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温斐然还住在他家,可温斐然早搬出去了。
想到这里,骆绎书抿了抿唇,他从满是水的浴缸里起身。
觉得内心十分低沉,与梦中的欣喜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低落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浴缸里的水已经满溢出来了,顺着浴缸边缘倾斜到瓷砖地面上。
骆绎书有些吃力地起身,吸满了水的衣裤重了一倍,就像他沉郁的心情。
他突然将毛巾狠狠地甩水面上——心里骂道,温斐然,你凭什么让我这么低落呢?
想起温斐然这几天都不理他,骆绎书突然有些怨恨了。
但是在这怨恨之中,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某些变化。
身体的反应来得猝不及防势不可挡。
骆绎书只是愣了一瞬,然后咬牙“操!”了一声。
他冲进房里,怒气冲冲地猛地将房门用力甩上。
“砰——!”的一声。
......
周一早上刚到学校,温斐然就发现骆绎书莫名地戴上了口罩,似乎是感冒了。
对于骆绎书的感冒,他向来是比较留心的,但是现在他们还在冷战,于是温斐然硬生生地憋住了。
没想到两人刚打一照面,骆绎书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额发底下那双乌黑的眼睛,沉得让人有些心惊。
温斐然摸了摸头,觉得莫名其妙。
他本来想让大少爷好好考虑一下,不要抱侥幸心理,但他现在感觉大少爷整个人好像更奇怪了?
温斐然抿紧了嘴唇,骆绎书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
像是借铅笔,借橡皮这种小动作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种冷然的气氛直接蔓延到了前一排,连李文莉和童佳都不敢直接转过头来问问题了。
有时候上课,或是发作业的时候两个人的手臂不小心碰到,骆绎书更是像触了电一样缩回去,好像碰到什么瘟疫病毒一样,让温斐然不禁有些郁闷。
他只是想要骆绎书稍微正常一点,但事情好像往他不可预料的方向拐过去了?
骆绎书这人没想到抽风抽得更严重了。
这次月考成绩下来,骆绎书“破天荒”地考了全校第五十几名。
跌出了全校前十,甚至跌出了全校前二十!跌出了新高度。拿到成绩单的时候,大少爷的脸色简直惨不忍睹。
童佳这小姑娘本来想转过来安慰他几句,但看到骆绎书的脸色后,她又识趣地默默转回了头。
学霸的自尊心不可催折。
这次月考的滑铁卢对骆绎书来说估计伤害挺大的。
这不这一桌时时刻刻散发着低气压,原先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冷战。
冷到太平洋都结冰的那种。
骆绎书这人变得更奇怪了,这回换温斐然郁闷了。
有一天中午趴桌上午休的时候,温斐然没睡着,刚睁开眼睛就突然对上了骆绎书的双眼。
骆绎书是根本没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温斐然觉得他的眼睛墨黑透亮,里面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滚,看得温斐然毛骨悚然。他破天荒地问了句,“你怎么没睡?”
见温斐然醒了,骆绎书突然一愣,刚醒来,对方的眼睛还有些乌黑湿润,睫毛上沾了一点水珠。
骆绎书看着看着,邪火攻心,猛地将头转到一边,靠桌子上假寐。
温斐然:“......”
莫名其妙,他最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骆绎书了。
半个月之后,林嘉德腿伤好了终于回来了,骆绎书理所当然地跟林嘉德混了。
温斐然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纳闷儿——骆绎书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温斐然本来想着没两三天大少爷就会妥协,然后两个人可以继续手拉手地做好朋友,也不逾矩,这样多好?
温斐然甚至把他们的未来都设想好了。
但是现在战线却越拉越长,都堪比长期内、战了——骆绎书眼看着是离他越来越远。吃饭,上下学都不怎么叫他了。
这都快一个月了。
反而骆绎书现在天天跟伤好了的林嘉德混一块儿。
温斐然这天走进食堂,冷不防瞧见骆绎书和林嘉德面对面坐着,有说有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不知怎么的他猛地就明白了:
喔!原来——
骆绎书这是不打算再跟他做朋友了!
也不想再搭理他了。
这是打算直接破罐破摔了,逾不逾矩的什么也无所谓了。
“......”
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温斐然疑惑他怎么现在才想通呢?!
难道他脑瓜子也一样秀逗了?
但想通了之后,温斐然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就是心里面有丁点儿郁闷——
郁闷让他面无表情端着盘子坐到了一边儿。
第四十七章
看到温斐然进来,骆绎书又继续低下头去吃饭了,连个招呼都不想打。
温斐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第一次心里开始在意起来,突然有些不舒服起来。
这种不舒服并非像火山喷饭一样的怒火,而是一种溪水潺潺的,慢慢侵蚀着他的心。这让温斐然相当难受,感觉心脏被一点一点地挖得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