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吃着,温斐然就觉得这一家几口其实也挺温馨的。
毕竟在末世,成个家的难度不亚于地狱模式。
他看了一直偷偷瞄她的小王美人一眼——似乎觉得以后在村里成个家也不是不好。
......
下午的时候,整个村的人都去割水稻了。
山坡底下有一大片的水稻田,现在是各家管各家的,不计算工分,因此各家各户都卯足了劲儿把能拉的壮年劳力都给拉来了。
王爸爸吃饱饭后,也带着温斐然加入了轰轰烈烈的割稻大军。
金秋十月,正是收稻的好季节。
温斐然只是跟着王爸爸学了一会儿,就熟门熟路起来。一柄镰刀使得出神入化,割稻子跟割丧尸头似的,不一会儿,他爷俩就割得比别家多出了几大捆。
骆绎书出门来找温斐然的时候,没找着人。
茅草屋空空如也,连王美人家也没什么动静,静悄悄的。他不知道村里人都去割稻子了,于是就坐在大榕树底下等温斐然回来。
他拿出一只小型的收音机,坐在树底下听磁带跟读练习英语。
虽然大人们都去割稻子了,但小孩子们仍旧没事可做。王富贵出门溜达,远远地看到坐在大树底下的小少爷,他“哼”了一声,计从心起。
......
等到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空,太阳即将落山了温斐然都还没有回来。
骆绎书有些郁闷。他只好收起书,闷闷不乐地走了。
第二天回到学校,第一堂正好是英语课。
骆绎书昨天听了一下午的磁带,连做梦都在读英语,此时再听英语老师一开口,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光很多读音都是错的,就连口音也怎么听怎么奇怪。不过他没有选择当场戳穿老师,秉承着实用主义的原则。骆绎书迅速抛弃了老师,转而投向磁带。
从此以后他就抱着个英语磁带孜孜不倦地纠正口音。
温斐然由于割了一下午的稻子,此时困得不行,连手都抬不起来。反正是英语课,听也是听不听也是听,他干脆趴在桌子上睡大觉。
烫着卷发的英语女老师见状直接一颗粉笔头扔到了他的头上。阴阳怪气道:
“有些同学,家里本来就穷了还不努力。”
“干脆就不要学了,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割水稻喝西北风去多好呀!”
底下同学都发出哄堂大笑,只有一个同学举起了手大声道:“老师!他没有爸爸妈妈,他是个孤儿!”
“......”
空气突然变得一片寂静,紧接着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多了起来。
骆绎书第一时间就回头看向温斐然,他不知道这个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不过温斐然一张小脸冷漠至极。既没有理老师也没有理同学们,似乎都与他无关。
一时间其他同学看向温斐然的眼神有嘲笑也有鄙夷的,那位城里同学还自鸣得意,挑衅地看向温斐然。
下课铃响了,班级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不知怎的,骆绎书的心里很不好受。他是隐隐约约有听说过温斐然复杂的身世,不过既然温斐然没有说,他也就没有问。小孩子都是要强的,此时在这么个环境下被戳破,无异是在心口上扎刀子。
他有心想要问问温斐然,但后者似乎不怎么当回事。
......
骆绎书和温斐然相处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自从他接触了越来越多的朋友后,他和温斐然同行的次数就呈反比例减少。越来越多的同学在他耳边吹耳旁风,说温斐然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他爸爸抛弃了他妈妈,是个负心汉。”
“他妈未婚先孕就把他生下来,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听说没爸没妈的孩子性格都比较孤僻唉!还是不要多嘴了,万一到时候他杀人怎么办呢!”
“......”
骆绎书觉得他们有点恶毒,但渐渐的,他虽然不信,居然也受到了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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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骆绎书:“危——!”
第十九章
最近没人来烦他,温斐然正好乐得清静。
他只要一有空闲就加足马力绣花,每次捧着块布坐在床上挑啊挑的,骆绎书一进来看到这就气得摔门出去了!偏偏温斐然当他像不存在的一样,照绣不误。
这让小少爷认为自己是不被需要的,所以对温斐然就越发冷淡。
到后来,他们唯一的相处时间就是骆绎书让温斐然给读英语对话。不过就这他也不敢让他多读,因为每次他听温斐然读英语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麻麻的酥痒的感觉从脊椎骨颤栗着升上来。
升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大概是喉咙口吧,所以骆绎书听着他读书就喉头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奇怪,所以他找温斐然读英语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后来干脆就是自己捧着磁带自学。纠正了口音之后,骆绎书发现他也不再需要温斐然教了。
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面对班里同学的闲言碎语,温斐然可以做到活得与世隔绝。
但是骆绎书不行。
每当有人对着温斐然阴阳怪气,他只要凶狠地一瞪回去,那些人往往就不敢吱声了。
但也有头铁的。
就比如说黄哲,上次当着全班的面说温斐然是孤儿,这次当面骂他是穷鬼,乡巴佬!
温斐然使出瞪眼大法,可他不仅没退缩,还反瞪了回去,大骂温斐然你个鳖孙!
他挡着道了,于是温斐然不耐烦地辣手摧花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黄哲被他一巴掌扇到了地上。耳朵里顿时一阵热,头晕脑胀的竟然流出了鼻血。
一看到血,他抹了又抹,一脸不可置信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骆绎书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反应过来道:“你怎么能打人呢!”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温斐然打架了,现在想来是惯犯了。
温斐然不屑道:“打就打了,还要挑日子吗!”
黄哲当着他们的面连滚带爬跑出去报告老师了,骆绎书和黄哲的关系也还算不错。经过这事之后,他就更不想理温斐然了。
寝室里时刻弥漫着低气压,连两活宝都不敢大声讲话了。
隔天,温斐然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黄哲他妈陪着脸上还有巴掌印的黄哲找上门来了,要求老师必须给个说法!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让打人的孩子付出代价!
她连着三个惊叹号,盛气凌人,连班主任樊老师都有些为难。
她想让黄哲讲讲事情的经过,黄哲就说温斐然打他!
让温斐然自己讲讲,温斐然又冷着脸不做声。
不过他一句话也不说反而坐实了他有错的事实,这不自己也不敢狡辩了吗!听儿子说这娃家里是孤儿,黄哲他妈就讥讽道:“果然没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她穿着一件皮草,阵阵刺鼻的香水味钻进鼻腔,连樊老师也皱了皱眉头。
气氛正僵持着,这时坐在隔壁位子上的英语老师突然帮了句嘴,她道:“温斐然这同学上课从来就不好好听讲,我建议他还是退学吧!”
“樊老师你看如何?”
她顶这英语课本来就一肚子怨气,现在这学生刚好撞在她枪口上了。
樊老师皱眉道:“陈老师,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知不知道温斐然同学上次月考英语是全校第一呀?”
“啊?”,这回英语老师还真是愣了。
她不太愿意教英语,所以学生的英语成绩她也没多关注,每次只要一上完课她就走了。
她没想到这个上课睡觉的孩子竟然成绩这么好。
见黄哲妈妈不依不挠,温斐然又不肯出声,樊老师只好自己先敲定,说这事肯定有个说法,让黄哲妈妈暂时先回去,这样闹对学校和孩子影响都不好。
黄哲妈不好对老师怎么样,于是说了一大通,最后又狠狠瞪了温斐然几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等人走后,樊老师建议温斐然要不要赔钱了事?
温斐然当然不肯赔,废话,赔了他这几个月花不就白绣了吗!
于是这件事就拖着,期间黄哲因为他的心狠手辣不敢直接招惹他,就暗戳戳地在背地里说他坏话。直到他妈再次找上门来,说再不赔钱就要报警了,让这孩子蹲局子去!
樊老师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学生蹲局子,于是只好自己先垫了赔付的钱,谎称这是温斐然同学给的。
听说后,温斐然第二天就将自己绣花的钱还给了樊老师。
樊老师摸着他的头道:“以后不要打架了,有人说你你就来找老师,老师会解决的!”
“好好去读书吧。”
温斐然“嗯!”了一声,想着的确不能在学校里打架了,这样不好。
因为这件事,他口袋里的存款又重新变成了零,这回就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小零跃跃欲试地建议他:【要不咱还是干回老本行吧!来钱快呀!】
温斐然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因为他答应过骆绎书。
......
到了星期五放学之前,温斐然终于和骆绎书爆发了第一次的争吵。
当时骆绎书听说温斐然要赔黄哲一笔钱之后,想着他肯定赔不出来,自己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他冲回寝室后,就看到温斐然正在兢兢业业地挑花,骆绎书递给了他两张摊得平平的50块钱,道:
“你拿去给黄哲吧!”
温斐然头也没抬地道:“不需要。”
见他还是这种态度,小少爷脾气也上来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我自愿的!给你的,不用你还!”
温斐然正因为钱的事烦心呢,听到这话没好气儿地道:“我他妈又不是卖|身的!”
“卖......卖什么?!”
小少爷毕竟还小,不能很好地理解这两个字。但他明白自己这是遭到拒绝了,温斐然眼里只有那幅刺绣,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于是骆绎书生气地道:“你就绣吧,绣死了也没多少钱!”
温斐然停下手中的针,突然看他一眼。
那一眼凉凉的。骆绎书突然就忍不住怒道:“看什么看啊,我以有你这样的朋友为耻!”
“又会打架,又偷东西,温斐然,你不是一个好东西!”
他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说完一大堆之后就冷着脸径自摔门出去了。
温斐然又绣了几针,然后烦躁地一把扔了刺绣,用力地“操!”了一声。
——骆绎书说得对啊!这玩意儿,他他妈就是绣死了也赚不了多少钱!还不如别他妈绣呢!
也不想想当初是哪个挫蛋不让他卖烟,让他做正经活计的?
哪个正经活计能够赚得到钱啊妈的!
温斐然沉着脸,想着以后到底该怎么办,他怎么样才能赚得到钱。
......
虽然他大少爷口口声声地说不想做朋友了,但骆绎书还是忍不住时时刻刻关注着温斐然的动向。
放学后,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了,温斐然还在整理着书包。
骆绎书照例收到了一大堆情书,他放进书包后,就眼尖地瞥到温斐然居然也收到了一封情书!
淡黄色的信封,温斐然从桌子抽屉里掏出来。
不知道是谁放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骆绎书心里一下子警铃大作!!!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警铃大作个什么劲儿,但他本能地觉得不太好,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跟在温斐然后面一起回去了。
回村后,骆妈妈在村口迎接他们,叫他们一起去吃晚饭。温斐然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但是骆绎书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他道:“好的,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骆绎书不敢让他妈妈知道他们俩闹崩了的事情。他本能地觉得他妈妈会很生气,再说这不闹崩了但还没完全崩呢吗!
温斐然被捉着手,刚想发作,但见到骆妈妈笑嘻嘻的脸庞,他硬生生忍住了。
吃完晚饭,骆绎书捉着温斐然的手来到楼上,他不好直接开门见山,便对温斐然道:“作业借我看看!”
温斐然:......?
考第一名的还需要向他借作业?
他一脸莫名其妙地将书包直接扔给了他,觉得他可能是忘记抄黑板上的回家作业了吧。
骆绎书正中下怀,他趁机拉开温斐然的书包,将里面的作业本一本本翻开来。翻到最后一本的时候,他终于在里面再次见到了那封鹅黄色的情书。
也不知道温斐然是没注意,还是故意放得这么好的!
骆绎书一下子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大脑上涌去,连眼眶都发红了。
趁温斐然不注意,他火速打开了那封情书。
清秀的钢笔字体映入他的眼帘,字如其人,一看就是位很文气的女孩子写的,骆绎书怒不可遏地快速看完了。
看完后,其实这也算不上一封“情书”,因为上面只写了三行字:
【你很好。】
【不用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继续加油哦!】
与其说是情书,不如说是一封鼓励的话语。但要是不喜欢,何必特地送情书呢?还送的这么偷偷摸摸的!
骆绎书心里门儿清,这个女生连署名都没写,和给骆绎书写情书的那些女生不同,那些是明恋,而这位是“暗恋”。
而“暗恋”的危害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