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给其他人的都是外设手办,到了纪拾烟这里就变成了一大盒旺仔牛奶。
纪拾烟抱着把他半张脸都遮住的旺仔牛奶,不禁开始思考自己会不会被队友们惯出糖尿病。
想什么来什么,晚饭前,凌忘和Liquor出门了一趟,回来时就拎了几箱啤酒和几瓶洋酒。
前者把东西哐当往桌上一放,那架势吓了纪拾烟一跳。
他扯了下陆朝空的衣角:“队长,这是要干什么啊?”
不等陆朝空说话,简北寒就先道:“欢迎新队员呀,我们夏季赛的阵容已经定下来了,今天喝个酒庆祝一下,明天就要开始约训练赛了。”
纪拾烟:“……奥。”
对他来说,这也是个蛮新奇的体验。
从前在CJ,池眠买人只会询问纪拾烟的意见、压根不会提前告诉教练组和其他队员。
而池眠因为工作忙、并不太关注电竞圈,这也就导致了有一个赛季,他买的新中单和队内上单曾经有过矛盾,那一个赛季CJ的训练室不是吵架就是冷战。
不经意间想到池眠,纪拾烟右眼又是一跳。
其实自下午签了合同后他的右眼就一直在跳、心脏也有些慌,和陆朝空双排了一会儿后纪拾烟突然就想会不会是这具身体想告诉他什么。
于是纪拾烟犹豫了片刻,还是给原主的母亲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和KPG一队签了首发合同,让后者不用担心。
这时饭吃了一半,他突然收到了原主母亲的回信。
纪拾烟盯着短信发了会儿呆,侧过脸:“队长。”
陆朝空看他。
纪拾烟把手机屏幕拿给他看,小声道:“我母……不是,我妈……”
从来没有念出过这个词,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我妈想见我,我……”
“明天么?”
纪拾烟点头。
陆朝空道:“我送你。”
“啊。”
纪拾烟反应有些迟钝,注视着陆朝空的侧脸看了片刻,才道:“好的,谢谢队长。”
有陆朝空送他,纪拾烟莫名而来的心慌就缓和了不少,但他右眼还是一直跳个不停。
可能是担心换了个灵魂会露馅。
纪拾烟便没再多想,慢吞吞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简北寒已经去开酒了,边开边喊:“陆队,你喝酒吗?”
陆朝空:“不喝。”
“不行!”
简北寒自作主张:“来的两个新队友都是给你打辅助的,你还能带头不喝酒?”
“……”
陆朝空:“随便吧。”
简北寒满意了,哐当把两瓶啤酒放在陆朝空面前。
“给时言的是果酒。”
Liquor道:“度数不高,可以吗?”
纪拾烟有些茫然地抬眼,看见Liquor拿了一个装着粉粉液体的酒瓶,“啊”了一声,点头:“可以,谢谢。”
Liquor却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给到了陆朝空。
陆朝空:“?”
Liquor笑:“给他开一下。”
陆朝空单手接过,在桌边磕了一下,瓶盖应声而落。
他放在了纪拾烟面前:“少喝点。”
纪拾烟朝他笑了笑:“谢谢队长。”
-
饭吃完了,酒桌上几个人也醉得差不多了。
果酒度数不算高,但纪拾烟觉得很甜,不知不觉就喝了很多杯,此刻也有些晕晕的了。
陆朝空突然站起了身。
简北寒问他:“陆队你去干什么?”
“抽根烟。”
纪拾烟抬眼,发现陆朝空的面容依然平淡,肌肤冷白似玉,眼底也是一贯的古井无波,好像并没有喝醉。
他撑着脑袋,不禁有些羡慕陆朝空的酒量。
陆朝空走后没多久,Liquor也往客厅阳台的方向去了。
纪拾烟没在意,见简北寒已经脑门朝下贴在桌子上睡觉了,便也趴下小憩。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拾烟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却突然间被Liquor一声音量抬高的“陆朝空——!”吵醒。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和同样被吵醒的简北寒对上了视线。
紧接着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似乎是砸到了谁的身上而掉落在地。
纪拾烟望去,身边只有陆朝空和Liquor不在,而且是从刚才离开一直就没有回来。
他瞬间酒醒了一半,睁大了眼:“怎……怎么了?”
简北寒揉了揉眼,脑袋又重新靠回桌子上,语气倒是很无所谓:“吵架了呗,陆队和沈哥哥前两年天天吵。没事,他俩吵得再凶也不会有隔夜仇,习惯就好。”
天天吵?
纪拾烟震惊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包括前世对KPG战队的了解,他都知道Liquor是个性情无比温和的人,自出道以来从没有见他生过气,而陆朝空对队友都很好,也能看出来他们二人关系很好,为什么会……天天吵架?
“夸张了。”
凌忘打了个哈欠:“也就酒后会吵而已,而且都是沈哥哥单方面骂陆队——也不是那种骂,谁知道呢,睡吧睡吧,我先回去了。”
他拍了下纪拾烟的肩:“别担心了,明天他俩就会跟没事人一样,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目送凌忘上楼后,纪拾烟怔怔地侧过脸,问简北寒:“他们……为什么会吵啊?”
“不太清楚。”
简北寒又打了个哈欠:“反正和纪拾烟有关。困死,我也上去了,晚安妈妈的宝。”
他站起身,却突然顿住脚步:“哎不行,我得把江星图弄回去,经理,经理你还活着没?”
“活着呢。”
唐平抬起头,一脸生无可恋:“每次Liquor一发火我就想装死,生怕哪天我们上路大爹和ad大爹决裂。草,做经理真难。”
发……发火?
单方面骂陆朝空?
而且看样子,陆朝空居然就默许Liquor骂自己,他那样性格的人,怎么允许别人、尤其还是身边好友骂自己。
纪拾烟更震惊了。
“我们先上去了啊。”
唐平抬起江星图的一只胳膊,给纪拾烟道:“东西不用管了,明天阿姨会收拾的,你也早点睡,你不是明天还要回趟家么。”
纪拾烟应了一声,神情有些恍惚地看着唐平和简北寒扶着喝醉的江星图上了楼,凌忘和白教练也回去了,回过神时,餐厅转眼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他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想起简北寒说两人的吵架与前世自己有关,还是没忍住,站起身,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KPG基地的位置与布局都很好,虽然二队大楼在一队的后面,但间隔很远,完全没有挡到景致。
窗外是亮若白昼的高楼大厦,万家灯火璀璨,正是夜生活的繁华之际。
Liquor站在阳台里,背对着纪拾烟,不知怎的,纪拾烟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有那么一丝凄冷。
脚步顿了半晌,纪拾烟推开门走了进去。
直到他靠近Liquor身边,后者才反应上来,缓缓转过了脸。
纪拾烟怔住。
他发现Liquor的表情……是刚刚哭过。
第19章
“沈……”
纪拾烟张了张嘴:“哥,你……没事吧……”
“时言。”
Liquor的声音也很轻,像是马上就会被晚风吹散:“你来得正好,我……”
停顿片刻,他话语却一转:“抱歉让你见笑了,我实在没控制住情绪。”
纪拾烟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喝酒就是会影响情绪的,我听简北寒他们说,你和队长……唔,是经常会发生争执吗?”
Liquor表情一顿,而后朝他扯出一抹笑:“真是什么家丑都外扬了,也还好吧,都是我在发脾气而已。”
纪拾烟更好奇了,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静默了片刻,Liquor转过了身:“你还想知道陆朝空三年前为什么住院吗?”
纪拾烟一怔,春决赛后在KTV听到简北寒说这件事时他确实特别好奇,担心是池眠对陆朝空做了什么,但当时Liquor说陆朝空下了封口令,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就不再好奇了。
怎么Liquor这次却自己提了出来。
纪拾烟敏锐地察觉到是有什么触动到了Liquor,这会是自己接近事实真相的一次机会。
他当即开口:“想。”
Liquor笑了下,走去关了阳台的门。
“S9春决结束的第二天,他们都放假回家了,我和陆朝空在基地还没有走。”
“看到CJ官博发了纪拾烟的讣告,陆朝空直接出了门。”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瞬间陆朝空的状态,像是……被剥离了灵魂,整个人几近恍惚。”
“晚上的时候他回来了,浑身都是血,膝盖被碎片扎得血肉模糊,腰侧还多了一个深到缝了好几层线的伤口。”
纪拾烟睁大了眼,他想到了在陆朝空的玫瑰花圃,因为后者衣服湿透、自己而看见的那个伤疤。
“他一进基地的门就晕了过去,把我和唐经理快吓死了。幸好后脚他的私人医生也来了,但还是把他拉去了医院,差点人没救回来。”
纪拾烟呆住了。
Liquor也迟迟没再说话。
纪拾烟能猜到陆朝空一定是去找了池眠,大概是难以置信自己的死亡,但明明是池眠毒死了自己,陆朝空的膝盖和腰侧为什么会有伤、还是近乎致命伤。
池眠对他做了什么。
想到池眠对陆朝空的厌恶与他的变态性格,纪拾烟身子不可自抑颤抖了一下,半晌才找回了声音:“什么伤……”
“不知道。”
Liquor说:“他肯定是警告了他的私人医生,那人对此闭口不提,我们从陆朝空嘴里就更问不出来了。”
纪拾烟沉默了。
“KPG只有我和唐经理知道详情,给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多开导开导他。”
纪拾烟一怔:“开导?我?”
“嗯。”
Liquor笑了下:“这段时间能感觉到陆队对你有些不一样。说句……冒犯的,可能是他从你身上看到了纪拾烟的影子吧。”
纪拾烟不觉得这有什么冒犯。
他只是想,曾经毫无交集的两个人,陆朝空为什么会对前世的自己那么熟悉。
气氛沉默了片刻,Liquor的声音轻了许多:“纪拾烟死后的那段时间,陆朝空每天都会在这里抽烟。”
“我说你不要身体了吗,他说他本来就没打算要。”
“他今年打完就退役了。”
Liquor笑:“他说他要去陪纪拾烟。”
纪拾烟愣住,不可置信:“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你看陆朝空才23岁,自从纪拾烟死后,他也行将就木了。”
“但这段时间,你住进基地后,陆朝空的状态好像恢复了不少,试训Luo那一天他不是还朝你笑了一下,那是他三年来第一次笑。我以为你能让他的心死灰复燃,但刚才我来问他,他还是那么打算,我实在气不过就又对他发火了。”
“是我逾越了,我没有资格去质问他、也没有资格去替他选择他的人生,只是……说不上是惋惜还是遗憾,我和他认识很久了,我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有多艰难、能有现在的一切是多么不容易。”
“他之前压力那么大也从来不抽烟喝酒,就是因为他没有时间、连抽一根烟的时间都没有,而且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不过也是。”
Liquor笑了下:“池家太强大了,陆朝空又是孤儿,他拿命去拼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能保护住纪拾烟。可他做到了,他却走了。”
“可能是我没有动过心吧,我不知道陆朝空这样的人居然会这么深情。”
纪拾烟彻底呆住了,怔怔地看着Liquor,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嘶。”
Liquor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看来我是真的醉了,居然把陆朝空的事情说了这么多,他知道后又该训我了。”
他笑着揉了揉纪拾烟的脑袋:“别告诉陆朝空啊,想不想劝他也是你的事情,我没有资格来强求。反正他会打完今年世界赛的,你的合同也是半年期,希望我们能一起再拿下一个冠军,之后留不留在KPG随你。”
“留。”
纪拾烟下意识就开口,但半晌他也就说出了这一个字,
Liquor愣了下,而后笑道:“没关系,陆朝空要求KPG给我们的合同都是到今年年底,到时候你再看。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推开阳台的门,见纪拾烟压根没有走的意思,便顿住脚步,温声道:“夜里冷,不走吗?”
纪拾烟张了张嘴,片刻后还是没发出音,于是垂着眼跟Liquor走了出来。
“别多想了,这对陆朝空来说也是解脱。”
Liquor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希望明天早上我们都能断片,忘了今天的对话。”
“晚安,时言。”
目送Liquor走上楼,纪拾烟却还站在原地。
解脱。
这个词好刺耳。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陆朝空这样天资纵横、恃才傲物的人,不该被情情爱爱、或者说被前世的他,困住脚步。
口头说着对他有多痴情的池眠,不也在亲手毒死他后,过得好好的吗。
从池眠不择手段纠缠时言这具身体不难看出,这段时间他的身边不缺情人帅哥、艳遇桃花。
凭什么真正受到刻骨伤痛、还要为之殒命的却是陆朝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