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松柔软的发被雨水弄湿，黏在了苏白的额上，让他凭空多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只是看过苏白射箭的人，大概不会将他和楚楚可怜这四个字画上等号，当然，他那张脸除外。
　　射出第三局的最后一支箭，苏白左手微微垂下，反曲弓在平衡杆的带动下，以他的手腕为圆心画了个半圆。
　　“夺！”
　　箭尖钉进十环，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又是三十环。
　　苏白的发挥十分稳定，到此时，压力已经全部转移到了罗昀的那一边。
　　若是罗昀的第三局第三支箭同样是十环，那么他就会和苏白打成平手，双方各积1分，他还有机会在第四局翻盘，而若是十环之外，那么他翻盘的可能性就会无限降低。
　　饶是苏白，也分了一点儿注意力在罗昀的这第三支箭上。
　　观众席上，姚浩在心里不停祈祷着，九环，九环，一定得是九环！
　　但钉入箭靶的箭尖肃然靠近十环的线，却仍旧在十环之内，第三局，打平，双方各积1分。
　　苏白4分，罗昀2分。
　　看到积分后，罗昀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还有机会，只要他在接下来的两局中能赢过苏白，就能逆风翻盘。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罗昀喃喃。


第13章 是他。
　　第四局开始后，苏白的发挥仍旧稳定，一连射出了两个十环。
　　而罗昀射出了一个十环，一个九环。
　　苏白取出第三支箭，眯起了眼睛，然而，就在苏白准备松手的时候，一道有些刺目的光亮闪过，原本瞄准了靶心的箭尖在射出的时候有了细微的偏移。
　　箭矢在射出之后，飞行速度极快，即便只是细微的震动，也会对结果造成巨大的影响。
　　虽然苏白已经尽量减少这种影响了，但是第四局的第三支箭，苏白的成绩只有八环。
　　观众席上，一个拿着相机的男人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见周围有人对自己怒目而视，男人忍不住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忘记关掉闪光灯了。”
　　“这么多拿着相机手机的人，怎么就你自己忘记了？”
　　“这不是忘不忘记关闪光灯的问题，是你压根就不应该拍照的问题！”
　　“就是就是，如果你不拍照的话，那位运动员也不会被影响！”
　　被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那个男人的脸色逐渐变得不耐烦了起来，“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了，你们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而且你怎么能确定他射出来八环是被我的闪光灯影响？要我说，那就是他自己实力不行！”
　　见那个男人不仅没有丝毫的心虚，反而振振有词，不少射箭爱好者都被他的态度点燃了心里的怒火。
　　“不知所谓的东西。”
　　“学不会尊重就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真是的，你要不懂，没问题，谁都要经历一个从不懂到懂的过程，但是你看看你现在干的都是什么事儿，说的都是什么话？”
　　“就是，自己犯了错还振振有词，甚至倒打一耙，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那个男人被骂得脸色铁青，双手攥起又松开，挣扎了几分钟后，他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真是不知所谓。”
　　甚至还有看不过眼的，冲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一旦动手，下手就很容易没轻没重的，姚浩肯定早就动手了！
　　苏白保持到现在的优势容易吗？
　　从比赛开始，苏白射中的环数就没有小于九环的！
　　这下可好，居然射出来一个八环！
　　好在，苏白第四局的前两箭都是十环，还有机会。万一那个白毛罗昀的第三支箭射中了九环呢？！平局的话，两个人会分别积1分。
　　与姚浩此时的焦虑完全相反的，则是罗昀的教练。
　　虽然刚才苏白收到了相机反光灯的影响，但是箭已射出，成绩是有效的。
　　如果罗昀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射中十环，那么第四局就是罗昀胜出，积分也会变成44，两个人真正意义上打成平手。
　　只是，教练的目光落在罗昀身上的时候，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昀的这性子，等回去后还是要磨一磨。”
　　这么容易就被外界的因素所影响，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苏白被闪光灯影响到的时候，罗昀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因为波及的范围有些大，也影响到了他，只是决赛采用交替射箭的规则，所以苏白射箭的时候，罗昀是在等候射箭的。
　　被闪光灯影响到之后，罗昀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观众席里的那个男人，对其怒目而视，到底懂不懂观赛礼仪！
　　只是因为距离比较远，罗昀听不清楚观众席上的说话声，只看到那个男人没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时间也容不得罗昀多关注，他收回视线，清理掉脑海里的杂乱思绪，弓弦拉满，抵住了鼻尖、唇侧与下颌，找准靠位点后，罗昀的第三支箭飞射而出——
　　“十环。”
　　第四局，罗昀以一环的优势取胜，积2分，总积分4分，与苏白相同。
　　虽然在第四局的时候被观众席上的闪光灯影响，但苏白的神色看上去却没有什么波动，仍旧无波无澜。
　　工作人员更换完靶纸，第五局正式开始。
　　比赛越到最后，越是考验人的心态。
　　不仅是赛场上的两位选手，更是在观众席上观战的观众们。
　　“十环，又是十环。”
　　“这样让人心焦的比赛，真是折磨。”
　　“我现在很紧张，感觉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两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
　　“说不定是最近才挖出来的好苗子，哪知道撞一起了。”
　　“嘶……你说，以他们两个人的实力，我们是不是能肖想一下奥运会的冠军？”
　　“我觉得行。”
　　“哎，就是离下一届奥运会还有好几年的时间。”
　　“正好多给他们一点儿训练的时间。”
　　观众们畅想未来的时候，第五局的三支箭已经全部射完。
　　“九环”“十环”“十环”
　　“十环”“十环”“九环”
　　平局，各自积1分，总比分55。
　　“居然打出来了5：5。”
　　陶秋雨好奇地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哦，如果比分打成了5：5的话，接下来就是一箭定胜负了。”
　　“对。”一盘的射箭爱好者给不太明白规则的观众科普，“是附加局，他们两人分别再射一支箭，着箭点距离靶心最近的那人获胜。”
　　场中，工作人员已经更换上了新的靶纸，而几分钟后，这一张靶纸将会见证射箭联赛冠军的产生。
　　再次站到起射线前，苏白抬眸，看向了七十米外的靶子。
　　不知何时，飘零的细雨已经停了，雨水带走了空气中的灰尘，让人呼吸都觉得顺畅了不少。
　　苏白微微眯起眼睛，湿润的感觉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想起了精灵祖地中那茂密的森林，参天巨木随处可见，清晨的森林中，雾气弥漫，呼吸的时候，带着潮湿的气息。
　　但恍惚只是一瞬，很快苏白就定下了神来，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下一瞬，箭尖分毫不差地钉进了靶心，十环最中心的那个黑点。
　　最后一支箭射出后，苏白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
　　他侧头看向了一旁的罗昀，罗昀刚刚射出他的那一支箭，巧的是，苏白看过去的时候，罗昀也正好看了过来。
　　意外的，罗昀现在很冷静，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最冷静的时候。
　　“你赢了。”罗昀语气平静地开口。
　　虽然罗昀已经尽力了，但是他的着箭点距离靶心还有3cm的距离。
　　“嗯。”苏白点了点头。
　　然后，两个人之间及陷入了让人尴尬的沉默。
　　就在苏白和罗昀面面相觑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罗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比赛场中，他看着苏白，有些感慨地道，“送你来比赛之前，我从没想到，你居然能把小昀逼到这种地步。”
　　一旁的罗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堂哥，你是故意来埋汰我的是吧？”
　　罗啸没和他计较，“你的教练在找你。”
　　“我知道了。”离开前，罗昀没忍住又神色复杂地看了苏白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一转身就跑掉了。
　　苏白将手里的反曲弓递给了罗啸，“谢谢你借给我弓箭。”
　　罗啸摆了摆手，笑着道，“这把反曲弓送给你了，它在你的手里，比在我的手里用处更大。”
　　但苏白却摇了摇头。
　　罗啸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安慰道，“你不用帮我心疼钱。”
　　“不是这个原因。”苏白解释道，“我和这一张反曲弓并不合适。”
　　就像是人要穿上合脚的鞋子走路才能舒服一样，射箭运动员所使用的反曲弓也都与每个人不同的小习惯息息相关。
　　这一张反曲弓本身就是根据罗啸特质的，苏白虽然也能用，但到底不顺手。
　　听了苏白的解释，罗啸沉吟了一会儿后，道，“这样吧，在你挑选好适合你自己的反曲弓之前，先用着，等你挑好了，再还给我。你现在还给我，也只是把它仍在一边吃灰，还不如放在你的手里发光发热。”
　　苏白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谢谢。”
　　“不用气。”罗啸笑呵呵地道，“一连比了好几天，你应该也累了，让姚浩先带着你去酒店休息一下，至于冠军的奖金，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盯着的。”
　　苏白在姚浩的陪同下回了酒店，罗啸则是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两人最后射箭的那一段小视频，看完后，他顺手将这段视频发给了罗昀的父亲，也就是罗啸的二叔。
　　只是，分享时点击头像框的时候，罗啸手一滑，再加上色调相同，原本发给他二叔的小视频就被误发给了孟闻安。
　　听到手机提示音，孟闻安眸子一扫，见是罗啸，顺手点开后，他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罗啸拍摄小视频的时候，是以罗昀为主角的，苏白只在角落，但此时的孟闻安，眸光却牢牢地锁在了画面角落里的苏白身上。
　　“是他。”


第14章 赶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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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结束了一场重要会议的钱多金叫住了胡岩，“待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胡岩没有多耽搁，立刻将手头的事情交给了其他人，来到了钱多金办公室的门外，抬起手敲了敲门。
　　“进来。”
　　办公室里，钱多金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一旁的唱片机里，黑胶唱片缓慢旋转，正播放着一首古典音乐。
　　瞥了胡岩一眼，钱多金问道，“苏白他知道错了吗？”
　　胡岩苦笑一声，“还是老样子。”
　　胡岩因为担心也去山水公寓里看过苏白几次，只是钱多金铁了心要给苏白一个教训，胡岩拿不到密码，就算是想给苏白送点儿吃的都没办法。
　　不过，在苏白被关起来之前，胡岩还给他点了不少外卖，如果能省着点儿吃的话，说不定这一周的时间也能过得去。
　　只不过，胡岩不知道的是，那一桌子的外卖和水果，早在一周之前就被苏白扔进了垃圾桶里。
　　如今一周过去，那些食物肯定早就已经腐烂了。
　　胡岩也隔着门劝说过苏白，但是不管胡岩怎么苦口婆心，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一直得不到苏白的回应，胡岩甚至怀疑过是不是人已经饿出问题来了，但有一次他来的时候，门内隐隐约约地传出了一点儿动静，这才让胡岩放下了心来。
　　至少……听上去好像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收回思绪，胡岩试探着问道，“钱总，不管怎么说，苏白这一次也算是收到教训了，能不能……”
　　“他受到教训了？”钱多金似笑非笑地看了胡岩一眼，“我要的是他听话。如果还是不听话，哼。”
　　钱多金拿过一旁的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红酒，“之后还有他受的。”
　　而这话听在胡岩的耳中，他便迅速明白了钱多金的意思，似乎是如果苏白不肯服软，他就准备采取另外的暴力手段了。
　　到那时候，苏白岂不是……
　　胡岩有些忧心忡忡地想道，如果那时候苏白反应太激烈的话，可能结果不会太好。
　　好在钱多金并没有真的饿死苏白的意思，他递给了胡岩一张卡片，那上面是山水公寓的密码。
　　“给苏白送点儿东西过去，别饿成皮包骨头。”钱多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我可不想回头在床上抱住一把排骨。”
　　拿到密码后，胡岩没有多耽搁，离开钱多金的办公室后，立刻点了一大堆外卖，考虑到苏白现在应给被饿得狠了，所以他点的都是一些米粥之类好消化的东西。
　　来到山水公寓的时候，外卖已经送到，外卖员在胡岩的要求下，把东西挂在了门把手上。
　　胡岩又确认了一遍密码后，小心翼翼地输入了密码，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胡岩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闻到了腐烂的味道。
　　一瞬间，胡岩的脑海里涌上的就是最近看过的几个新闻，在家中意外死亡，尸体腐烂形成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