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谁不爱财啊！银子这种东西嘛，当然是越多越好啦！”褚温哼了一声，随后又叹了口气，“你说那小子也十五六岁了，干什么不行，怎么干这种脏事呢。”
　　“现在说有什么用呢？”楚清明摩挲着茶杯壁，看茶彻底冷了，便一口饮尽。
　　“我本来想叫住他，看能不能给他派个事做，谁曾想那小子跑的那么快，跟兔子似的，一蹬就没影儿了。”褚温叹了口气道。
　　“十五六岁，还年轻呢……”在他们那儿，可还是未成年。
　　若是白兆君还在，也该这么大了吧……
　　“对了，今晚花楼热闹得很，你去不啊？”褚温突然开口问道。
　　“不了，今晚单独行动。”
　　“哇!”褚温双手捂嘴，状似惊叹出声，“城里的雀妖那么可怕，你还敢单独出去，真是好勇敢哦！”
　　“如果是雀妖还好，我们还是同类，说不定能说上几句话。”楚清明笑道。
　　“你可不是雀妖，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变回原形过。”褚温打趣道。
　　“以前不是见过。”自从他跟白兆君分开后这几年，的确再也没有变回过麻雀身子，同样的，他也根本感知不到白兆君的情况。或许他已经死了……不，不可能，他立即否定，若是白兆君已经死了，这个世间有为何还存在呢……
　　“懒得跟你说。”褚温对他挥了挥手，“我走了，你晚上独自一人，千万小心些。”
　　“你是越发啰嗦了，褚大公子才该小心些，别掉进了女人堆，那些才是吸人精气的妖怪呢。”楚清毫不留情道。
　　“就你会说。我就爱管你不行吗？又当爹又当妈的感觉……累啊!”褚温说完，便双手背到脑后，悠哉悠哉地离开了房间。
　　月上柳梢头，偶尔响起两声夜猫子叫唤。
　　楚清明悄声落到屋顶上，惊跑了两只正浓情蜜意的黑猫。
　　这祥云城就来了一位道师，城内居民没见到道师本人，关于他的消息倒是传的开。
　　楚清明不过是在街头巷尾，茶馆酒楼这些地方逛了一圈，没用一分银子，光靠喝喝茶的时间，他就把这道师在城主府内的消息了解了个透彻。
　　住那个院子，哪间房，爱穿什么衣裳，配的什么剑……楚清明深觉自己若是在听会儿，就得把人家尺寸都了解个透彻。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掺杂着，他也懒得去管，先凭着消息去看了再说，总不见得空穴来风。
　　可下一秒，他便深深地感受到了谣言的恐怖。
　　他明明听到的消息是那道师住在南院的房中，怎么现在却在东院？
　　他明明听到的消息是那道师这个时候早已安寝，怎么现在却在洗澡？
　　他明明听到的消息是城主府大气磅礴，建材皆是好料，怎么现在这房顶一踩就塌!!!


第三十三章
　　“噗通”一声，浴池里激起好大一片水花。
　　“我靠!”楚清明猛的从水内探出头，就发现有人正盯着他。
　　楚清明颇为僵硬地转过头，便看到在别人口中极为神秘的小道师正站在他身后。
　　墨发披散，面容冷峻，身姿挺拔，双腿修长。楚清明的目光不自觉地一路向下，将白兆君全身看了个明明白白。
　　这小道师倒是极好看，就是好像在哪儿见过，有种熟悉的感觉……
　　楚清明刚回过神，便见眼前的小道师向他伸出了手，节骨分明的手带着蒸腾热气，他只觉得鼻子一热，便晕了过去。
　　白兆君手一伸，便接住了差点落入池中的小麻雀，起身快速穿好衣袍。
　　手一挥，眼前的浴池便几下破裂，房间内的布置也像是经过一番大仗般杂乱。
　　虽然现在雀妖闹得正凶，但花楼门前依旧有许多客人，毕竟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
　　“公子这么早就走了啊？”花楼内的女子还在挥着手绢挽留，褚温却是毫不留恋的抬步离去了。
　　路上行人果真少，褚温提着一盏灯笼，就在快要到客栈时，却听到一阵打骂声。
　　抱着看看的心情，褚温抬步走向出声地点，却没想到还是个熟人——今天偷他钱袋的那个少年。
　　打人的是客栈的店小二，因为招待过他，所以记得些许。
　　小二嘴里的骂语没带重复的，骂了一刻多钟。
　　“再敢把注意打到我身上，看我不踹死你个小毛贼!”小二啐了一口，最后又狠狠地踢了几脚在地上躺着的人，这才离去了。
　　地上的少年见人走了，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连忙抱着怀里的东西离开了。
　　热闹看完了，褚温应该转身离去的，可不知为何，他抬起脚步，却是跟着少年的方向而去了。
　　眼前是一座破庙，大门烂了一扇，陈旧的门上挂满了蛛网，院中铺着青石板，杂草丛生。
　　突然传来几声猛烈的咳嗽，褚温抬步走到破烂的窗旁，微微一侧身，便能看到屋内的情形。
　　屋内的少年正在烧火，又将一个熬药的盅子放上去，没一会儿，院中便全是中药的苦涩味道。
　　“爷爷，你再坚持一会儿，药马上就要好了。”少年用破蒲扇努力扇着火。
　　“山石，别再浪费银钱了，我的身体已经是风中残烛，撑不了多久了。这些药吃再多，又有什么用呢？”靠在柱子上的老人瘦削虚弱，双眼浑浊，“我对你从来都不好，你又何必还这般做。”
　　“是你把我养大的。”山石一下下地扇着火，轻声答着。
　　“不过是给了你几口饭吃，浪费这么多钱在吃药上，还不如存点来给我买口好棺材。”老人闭着眼道。
　　山石静静地盯着熊烈火焰，的确老人对他从来都不好。
　　小时候他与老人因为是外来的乞丐，所以经常被欺负，他就想学习武功。可老人不知为何，一听他说这话，就立即板起了脸，骂了半天。
　　后来他八岁那年，实在忍不住，就偷偷扒着武馆的墙看，被逮到了，老人知道后让他跪在院中，一天一夜。
　　其实他在学武方面很有天赋，看一遍就能学个八九成像，可不知为何，一知道他想学武，老人便会让他跪。一日，两日，三日……久到有时候他都以为自己的腿已经废掉了。
　　可是老人从来不会少了他的三餐，每顿，都会放在他身前。老人会自己独自一人出去讨饭，一般是在外面自己吃饱了，才将剩下的给他。
　　他从小就跟着老人，叫老人一声“爷爷”，吃了老人这么多年饭，有恩便要报。


第三十四章
　　“药好了。”将药倒进小破陶碗，山石便用扇子给扇着，好快些凉。
　　“不喝了，不喝了……”老人有气无力地喊着，“再喝就真的成了个药罐子了。”
　　“喝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次。”一碗药并不多，很快就凉了，山石小心地将药喂到老人口中，见他全部喝了，才将东西都收拾好。
　　“这一副药要不少钱吧，今日怕是又没吃饭。”老人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饼，有些硬，已经冷了。
　　“你那里来的饼？”山石眉头一皱，看向老人，“你别说这是有个好心人特意来这儿送你的。”
　　“我病的再厉害，讨张饼的能力还是有的。”老人将饼递给他，“快吃吧！”
　　“你又自己出去讨饭，我不是让你别去了吗？你这个样子，倒在街上都没人理你。”山石责怪道。
　　“倒了好啊！倒了不起来，就好生睡一觉，睡个饱!”老人咧开嘴笑了笑，“倒给你少了个拖累。”
　　山石懒得与他继续扯，接过饼，“你吃了吗？”
　　“讨了三个，我吃了两个，饱着呢。”老人笑道。
　　“那看来身体还不错。”山石将饼一分为二，“今日上街遇到个好人，衣着挺富贵的，好心给我了些饭菜，我现在也不饿，你那么能吃，再多吃半个。”
　　“衣着富贵之人，尽量少接触。”老人接过饼，“你与他们永远不能是一类人。”
　　“为什么？”山石看向他。
　　“没有为什么。”老人神色一严，又变回了原来那般模样。
　　褚温收回目光，转身离去，月色泻下，仿佛没人来过。
　　第二日，整座城内便都知道小道师沐浴时有人潜入浴房，幸而小道师法力无边，没让那淫贼得逞，现在那人已经被亲自收拾了。
　　众人听闻，皆是啧啧几声，鄙视曰:色胆包天。
　　城主府内，白兆君正与一堆人商讨捉那妖怪的计谋。
　　突然，原本激烈高昂的讨论声都消失了，众人皆是一脸疑惑地盯着白兆君的胸口。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鼓起一小坨，像是还在懒床的孩童般动了几下，里面的小东西才从衣襟内露出个头。
　　竟然是只麻雀!
　　小麻雀像是还没睡醒，动了几下便脱离衣襟往下坠，幸而白兆君伸手接住，不然那小东西可得摔个实在。
　　“醒了？”白兆君将小麻雀放在小桌上，颇为好笑的盯着那小小的一团毛球。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看向云忠:这道师好像忙着照顾他的宠物，我们还要继续商讨吗？
　　云忠看了看白兆君的神情，最后示意众人回位坐下，静看就好。
　　“啾啾啾啾!”我好饿啊！人太多了，楚清明自然不可能说人话，否则就得被当妖怪处理了。
　　“现在没吃的……”白兆君看了看桌上，那些糕点都太甜，不适合小麻雀吃。看了许久，他才从中端出一盘瓜子，剥了壳，将瓜子仁儿喂给小麻雀，“怎么样？”
　　“啾!”好吃，还要!楚清明连忙道，这瓜子是牛奶味儿的，真香。是他吃过的，除了炒米之外最好吃的东西了!
　　接下来，城主府大厅内，白兆君便一边剥着瓜子喂小麻雀一边与众人商讨捉妖事宜。
　　商讨好一切后，白兆君便率先离开，剩下众人聚在一堆，有人问向云忠，“城主，这个孩子能行吗？怎么感觉有些不足以为靠啊？”
　　“接下来就看他如何做了，如果真的抓到了妖怪，那我自然万分感谢。可若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的话……我城主府也不是这么好白住白玩的。”云忠眼眸微眯，随后转身对侍婢吩咐道，“再让厨房多炒两盘瓜子送到道师房内。”
　　“是。”侍婢领命退下。
　　今天没得手，山石走在回破庙的路上，幸好老人的药还能再煎两次，倒是不用过于担心。
　　只是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他眼神一凛，连忙跑进去。
　　“是你？”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人是那日被自己盯上过的男人，毕竟穿富贵衣衫的人常有，有这种贵气的人却不常有。
　　那日是老人的药没有了，他又太急了，这才挺身冒险对这男人出手，若是平日，他定是不敢对这种人出手的——太危险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找到了这里来，莫非是要向老头告他的状吗？
　　“山石回来了。”老人看了山石一眼，随后便又看向褚温，“对了，你与山石是如何认识的？”
　　也不知褚温究竟与他聊了什么，老人竟然露出了浅淡的笑意，那种笑，山石还从未在老人脸上看到过。
　　只是老人的问题却问的他心一颤，怎么认识的，自然是那日他偷了人家的钱袋，还被当场发现，一直追了许久。
　　“那日我的钱袋被偷……”褚温瞟了一眼死死盯着他，整个人绷得好像一根弦的山石，不经轻声一笑，“是山石将我的钱袋追了回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亲口感谢他。”
　　“好啊。”老人笑出了声，随后又咳了起来，“你这，咳……你这小子，总算是，咳……做了件让我满意的事。”
　　“您小心点……山石是个好孩子。”褚温伸手将气给他抚顺。
　　山石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褚温，对他道，“你出来。”
　　“臭小子，怎么这么无礼。”老人正要说，褚温却笑了笑，“没事，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他说，我们便先出去了。”
　　“去吧。”老人点了点头。
　　褚温本是蹲在地上的，此刻站起身，也没拍身上的尘土，便跟着山石出了破庙，找了处安静的山坡。
　　“你来这里干什么？”一离开破庙，山石顿时没了那种温顺的感觉，变成了一只野狼崽子，语气毫不客气。
　　“我来看看你啊！”褚温展开手中折扇，笑道。
　　“看我做什么。”山石看向他，放缓了语气，“那日是我不对，跟你说声抱歉。若是你想要我下跪磕头都行，别再去找我爷爷了，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很好奇，你看着也不是那般熟悉偷盗的模样，亦不像是偷盗成瘾之人，为何要走这条路？”褚温询问道。
　　那日他便看出了山石偷盗之术并不精明，昨晚居然还被店小二抓到了。盗术这么差，一看就是刚做不久。山石这个人太矛盾了，他骨子里似乎有一丝傲气，这种人应当不到最后一步是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山石好手好脚，为何不去靠自己的努力呢？
　　“关你什么事!”山石瞪着他，“你管的太多了吧！”
　　“不说吗？”褚温也不着急，“爷爷似乎很想了解你的事情，那我就把真实的给他说说吧！”
　　他正要往回走，却一把被抓住了手臂，不禁嘴角微勾。果然，山石开口了，“行，你不就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还有，那是我的爷爷，不是你的，别乱喊!”


第三十五章
　　“我很小的时候就去找活干了，可是老头不知怎么，总是要来闹，然后把我揪回去。后来我长大了些，变聪明了，就瞒着他偷偷找事情做。有回我在客栈帮着洗碗，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来了就把我洗的碗全都砸了。就这样，得罪了好多处，也没人敢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