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八年后[重生] 完结+番外[穿越重生]——BY:深深寒
深深寒  发于:2022年0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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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的章慈安,正认真地注视着陷入回忆的程水北。
  他神情平静,眸中不起波澜,是一贯的冷清模样,可脸上仍带着程水北忽略不掉的少年朝气。
  面对这样的章慈安,程水北说不出来“你妈快死了,你早晚得去研究火灾”这样的话。
  那个问题的答案卡在他的嗓子眼里,上下不得,程水北喘不过气来,连连咳嗽了几声。
  明明刚刚离开的时候,窦阿姨还朝她笑了。
  窦淑意去世那年,程水北依稀记得自己还小,大约就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刚跟着妈妈来邵家没几年。
  何明穗很快给邵冀华生了个儿子,一家人的心思就都在小孩子身上,程水北离家出走被出门遛狗的章慈安捡回去,是窦阿姨给他做了饭菜,收留他在章家小住。
  后来章慈安去禹南上学,程水北有时候会去章家陪妞妞玩,窦阿姨每次都给他准备好吃的。
  忽然有一天窦阿姨就不在了,外地求学的章慈安匆匆忙忙赶回来,连妈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也是很久以后长大了的程水北才从章慈安口中得知,窦阿姨是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你在想什么?”
  程水北的思绪被章慈安叫回,尴尬地笑了笑掩饰:“没……没什么。”
  妞妞玩够了跑回章慈安的身边,好奇的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小主人身边的陌生人看,还是警惕的状态。
  章慈安把狗绳重新绕回妞妞的脖子上,看样子是要回去了,他起身看着程水北:“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要学火灾,因为妈妈死在大火里。
  电光石火之间,程水北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章慈安这一年没去禹南读大学,如果他还在江朔,那窦淑意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
  就像如果他没有离开父亲和哥哥,程文秋和程南会不会就能平安?
  这些如果折磨了程水北很多年,他再看向面前的少年,忽然就觉得自己此行来得荒唐。
  他慌慌忙忙起身解释:“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分数复读太可惜了,在报纸上看见你的采访,一时心急就找来了……”
  程水北欲盖弥彰地说着,越说越不敢抬头看章慈安,眼神躲躲闪闪,阴差阳错和低处的妞妞对上了。
  章二妞还记恨着这个偷花贼,爪子抬起来,狠狠地踩在程水北露出凉鞋的大脚趾上,得意地“呜呜”着。
  狗的动作被主人察觉,章慈安一紧绳子把妞妞拽回来,打断了程水北的话:“你追到这里,是不是以为我做这个决定是因为你?”
  因为不明不白和人睡了一觉所以留下心理阴影不敢出去上大学,或者因为觉得亏欠了别人想留下补偿,程水北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他害怕章慈安人生的改变是因为自己。
  程水北被打断以后没有回话,仍旧陷在自我折磨的“如果”情绪里,直到章慈安再次开口。
  章慈安把妈妈追出来送的外套穿好,整了整领子,望向沉默的程水北:“你放心,我做决定只凭本心。”
  不会因为你。
  章慈安牵着狗离开,程水北噎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
  他看着路灯下远行的那个人,身姿挺拔,脚步坚毅。
  程水北没来由地喊了一句:“我叫程水北,下次见面记得打个招呼!”
  那人闻声停下,少顷又离开了。
  ……
  程水北走出临江别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街道上冷冷清清,最后一班公交车也没了。
  其实他身上还有些钱,随便找个什么旅馆睡一觉也行,可是想到自己离开时候交待张老头那句让程叔留门,程水北就算走也要走回城西。
  八月的天有些转凉,江朔又是水边上的城市,程水北吹着凉风,一路跋涉,两个小时以后才走回家。
  大门虚掩,程水北推门进去看见走廊里的灯还亮着,堂屋里依稀有个坐着等待的身影。
  程水北赶紧进屋,屋里的程文秋正对着窗外发呆,怀里抱着个搪瓷茶杯。
  “程叔,你还不睡呢?”
  程水北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来,结果折腾到这么晚还连累父亲一直等着。
  程文秋把装着温水的搪瓷茶杯递给程水北:“等你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先喝口水吧。”
  杯身上还带着男人的体温,程水北珍重接过,将半茶缸的水一饮而尽,喝完水以后擦干净嘴角,不好意思地把茶缸还回去。
  “去见个朋友,路上耽搁了,让您等了这么久……程叔您也快睡吧。”
  桌子上摆满密密麻麻的药瓶药罐,老电视滋啦啦地响着连个节目都没有,程文秋坐了一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程水北进门以后他也仍旧对着窗外发呆。
  程水北喝完水准备离开,程文秋还不见有上床睡觉的意思,愣愣地看着电视继续发呆,他只好再叫了一声“程叔”。
  程文秋这才晃过神,匆匆忙忙起来送程水北:“啊,叔也困了这就睡,你等会儿把院门上了,回屋的时候给程南盖好肚子,他贪凉别冻着。睡吧。”
  父亲最近越来越容易出神了。
  夜已经深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报刊亭干活,程水北没空多想也准备睡觉。
  他锁好院门在院子里洗了把脸,等着堂屋的灯熄了,这才回到和程南的屋子。
  风扇嘎吱嘎吱地摇头乱吹,程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毯子早不知被踢到什么角落去了。
  程水北替哥哥盖好毛毯,舒服又知足地紧挨着程南躺下。
  程水北决定,相信如果。


第14章 第一年(13)
  程水北睡得晚起得早,天刚破亮就已经醒了。小孩子觉多,程水北洗漱完回屋擦脸,程南听见门帘掀动的声响也只是翻了个身。
  用褪色的毛巾胡乱擦了把脸,程水北一回头看见哥哥露在毯子外面的肚皮,笑着小心翼翼地替他盖好。
  “睡吧,哥,我先出门啦!”
  只有在梦中,在无人处,在程南睡着的时候,程水北才敢这样放肆地叫一声“哥哥”。
  哪怕没有应答,对程水北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福了。
  程水北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准备出发去报刊亭的时候,程文秋也正好走到廊下。
  他怀里抱着一个塑料保温盒,一手还拿着塑料袋,看见程水北立马开口叫住了他:“小北,你稍微等会儿再走。”
  程水北不解,仍然听话地留下了。
  煤球炉上的铝锅“呼噜噜”冒着热气,程水北扯下墙上挂着的破布掀开锅盖,篦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和包子。
  程文秋拿着一双细长的竹筷子夹起个大白馒头还有一个包子装进塑料袋。
  程南看着看着就愣住了。
  自回家以后,他还没有吃过一次爸爸亲手做的饭,总是在摊子上方便面茶叶蛋的随便对付两口,常常中午盒饭剩下什么他就吃什么。
  程文秋装完了东西,招手把程水北叫过去:“小北,愣着干嘛呀,过来接着!”
  保温盒还温热着,程水北接过来的时候没留神差点失手拿不稳。
  程文秋指着包子馒头说:“昨天我和小南一起做了点包子和馒头,你回来晚了没吃上,想着早起给你热两个——哦,对了,饭盒里是饺子,留着给你半晌午饿了吃的,你到地方把它热在炉子上,粥什么带着也不方便,叔就没给你准备……”
  明明才三十来岁,程文秋的面容却已经憔悴如秋天,额头上沁着忙出来的汗水,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个老实的男人一大早起床忙活半天,就只是为了给借住在自己家里的年轻人准备一点儿吃的。
  程水北心里一酸,却也多说不了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言谢:“谢谢程叔,我今天没事就早点回来,不会让您等那么久了。”
  程文秋回他:“叔又没怪你,行了行了快走吧,路上记得把包子吃了,等会儿小南醒了我叫他找你去!”
  “嗯,程叔,走了!”
  程水北大步向前,一直到走到快出胡同口了才悄悄地回望了一眼。
  程文秋还站在门口,看见他回头招了招手。
  程水北忙把包子塞进嘴里:“好吃!程叔快回去吧!”
  待父亲进了家门,程水北恋恋不舍地继续前行。
  方才那一口咬得太仓促,程水北此刻细咂摸才品出包子里的门道。
  这包子是南瓜粉条馅儿的,他印象里妈妈最喜欢吃南瓜,南瓜面条、南瓜包子,爸爸总是买很多的南瓜码在走廊里,他们一年四季都有吃不完的南瓜。
  程文秋一定是包着南瓜馅儿的包子,想到了离开的何明穗,所以昨晚才一直心事重重的吧。
  想她干嘛,她带着你小儿子和别人跑了,根本没空想你!
  程水北恨铁不成钢,却也只能把南瓜包子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程水北不喜欢何明穗,连带着也讨厌南瓜,离开家之后十几年没吃过一口南瓜。可这老南瓜的包子是父亲和哥哥亲手包的,他就算不喜欢,也吃得干干净净。
  到地方的时候,程水北刚好解决完大馒头,嗓子里噎得慌,喝了两大碗凉水才算疏解。
  他把程文秋给的饭盒从怀里掏出来放好,脱了御早寒的外套,准备开工。
  换煤球,接水,煮茶叶蛋,码报纸,摆杂志。
  程水北一连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张老头才姗姗迈着小碎步赶来。
  他们俩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模式不像是老板下属,更像是合伙人,张老头这个人好说话,常常程水北有什么新鲜建议他立马就应了,生活上也多照应,处得跟爷俩一样。
  程水北忙活,张老头左看右看指挥起来:“小北,你把我孙子昨天抱回来的那些小人儿书摆哪儿去了?放个明显的地方。”
  张老头话里的孙子自然指的是程南,程水北本来是把漫画书胡乱塞进货架最下面的,听见他这么说,也知道老头是认真的,只好弯腰把十几本漫画书拿起来,一本一本明晃晃地码在柜台上。
  “行了吧,这样可够明显了。”
  程水北看漫画书不顺眼,板着脸做事,张老头笑着给了他胳膊一拳:“行了行了,你和书闹什么脾气呢!”
  程水北不是和书置气,是和数学考20分的哥哥置气,他想不明白程南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看一眼张老头护犊的样子,他又把絮絮叨叨的话咽下去了。
  也不知是程南的眼光好,还是小孩儿更懂小孩儿的喜好,趁着周末,程南抱回来的那一箱子漫画书竟然没两天就卖了个精光,乐得张老头抱着程南脏兮兮的小脸儿亲了又亲。
  日子从张老头数钱的指头缝里溜走。
  张老头是在一个午后变得奇怪起来。
  那会儿天热,程南抱着个一毛钱的冰水在和他的《快乐暑假》较劲,张老头就靠在他的躺椅上,掐着指头算什么。
  “乖孙儿,告诉爷爷,今天是几号啊?”
  程南翻到暑假作业的前一面看程水北帮他写上的日期,高声回答张老头:“爷爷,今天是8月14号,星期天!”
  八月十四,他来到这里已经有一个月了,距离程南开学还有半拉月,程水北也开始默默算起自己的积蓄。
  怕是不够,不行就和张大爷商量一下晚点儿才还欠他的医药费,先把程南的学费交上。程水北打定主意。
  “知道啦,”张老头坐起来继续掰指头,“初五,初六……呀,今天就是初十了啊!”
  说完,张老头就像想起什么急事一样慌慌忙忙起身,抱着自己的腰包就往东走了,连从不离身的军用水壶都忘了带。
  程水北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什么感觉,只好把正埋头在日记里写“今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程南叫起来。
  “程南,放你半天假,不用写了,快跟上爷爷,看好他!”
  程南小猴儿一样蹦起来,三两步就冲了出去。
  一老一少搀扶着往东边走,看样子是等公交车去了。
  程水北不知道张老头要做什么,让程南跟上,总能照顾一二。
  他心里隐隐发慌,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一下午忙忙碌碌也没平静下来。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八点多钟,程水北才等到回来的程南。
  回来的只有程南。
  “张爷爷呢?”程水北抓着程南的胳膊问,怕他是因为贪玩误了正事。
  程南抱着凉水壶喝了一阵,缓过气来:“张爷爷先回家了,我爸说今天让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就来接你了。”
  没事就好。
  程水北松了口气。
  既然答应了程文秋今天早回去,程水北也顾不上零星的几个顾客了,收拾完摊子,把塞不进去的大遮阳伞用铁链锁在报刊亭的卷帘门外,和程南一道回家去。
  回家的路上有一条小小的田间小路,程水北闻着泥土芬芳,想起问程南正事。
  “你今天和张爷爷出去,都碰见什么了,他去干什么了?”
  程南一脚踢开路边的小石子,老老实实回答:“我们坐车去了东边,东边有好多漂亮的大房子。”
  城东和城西一向都是两个模样。
  “张爷爷去城东干嘛呢?”程水北继续问。
  程南歪着头回想:“其实张爷爷下了公交车以后没让我跟着,他先去银行取了钱,然后给了我一块钱买吃的,让我在公交站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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