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面是好几个月前, 克洛诺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他可是恶魔，为什么要活的如此憋屈, 都怪那个安托尼。
　　克洛诺斯委屈的质问顾正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为什么当初要费尽心思的救他？甚至还让他待在身边五年时间。”
　　顾正怎么可能对他解释, 面对克洛诺斯的质问，他直接开口道:“若是你不愿继续留在我身体里, 我亦不会强求。”
　　克洛诺斯其实更多的是憋屈, 他明明是个的恶魔, 却要为了一个人类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形，距离上次见到顾正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不想继续过这种生活。
　　按理来说只要克洛诺斯想，就连在顾正身体里时也可以和顾正畅通无阻的交流, 然而顾正不愿, 所以自始至终只要克洛诺斯回到顾正身体之中他就需要沉睡。
　　克洛诺斯不愿意继续过这种生活，如今两人已经融合几十年, 他完全可以幻变出自己的身体留在顾正身边, 只要他不离开, 顾正便不会有大问题。
　　可顾正就是不愿, 这让克洛诺斯心中难受,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说气话, 顾正却真的要赶走他，“哈里斯，你竟然要为了他赶我走？他就这么重要？”
　　顾正看着有些无理取闹的克洛诺斯，知道他此刻还不能走，边开口安抚他道:“克洛诺斯，既然你知道我不是良善之人，便知道我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留下安托尼自然有我的道理。”
　　听到这话克洛诺斯舒服许多，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不甘，“我们认识五十多年，为何不告诉我你的打算，你就如此不放心我吗？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听到这话顾正不得不打击他道:“克洛诺斯，记清楚，我们只是合作伙伴，并非朋友，我做什么也没有义务向你报备。”
　　“我在你眼中竟然连朋友都不算吗？”克洛诺斯心中难受，他以为两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会更近一步，如今看来，对方和当初并没有任何区别。
　　顾正可不想就此和克洛诺斯争执，他抬手打断克洛诺斯的话，态度坚决道:“好了，有事之后再说，我要出去了。”
　　克洛诺斯倒是想阻止，可他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这么多年克洛诺斯也明白了人类的生存法则，没人愿意接受一个和恶魔厮混的神父。
　　天不怕地不怕的克洛诺斯却害怕有人会说顾正的不是，他不希望自己让顾正的美名受损，他知道外界的人类都说顾正是光明神的化身。
　　虽然克洛诺斯对于光明神不屑一顾，可听在意顾正，他希望顾正达成自己的心中所想，所以才会如此默默的付出。
　　说不求回报是不可能的，克洛诺斯可是恶魔，自私自利，偏执阴暗的恶魔，可面对顾正时的他却显得有些圣母，善良过了头。
　　克洛诺斯知道若是这个人换成任何人都不行，唯有顾正能让他有如此耐心和心性，只是连他也看不出顾正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乍看上去顾正似乎对永生有着执念，可克洛诺斯待在顾正身边这么久，威胁要离开不是一次，可对方根本不怕。
　　一个真正想要永生的人怎么会不怕？一旦他离开顾正身边，顾正的身体便会迅速衰老，这并非玩笑话，可对方却毫不在意，每每都让克洛诺斯束手无策。
　　见顾正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把手，克洛诺斯还是选择了妥协，他最后想挣扎一下，至少想和顾正多待一会儿，“等等，你的头发还没干，我帮你擦干。”
　　然而顾正却毫不犹豫的打开了房门，口中冷漠的拒绝道:“不用。”
　　屋外的安托尼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他听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能够隐隐约约听到争执声，到底为何争执安托尼就不知道了。
　　此刻的安托尼既担心顾正受到恶灵伤害，又担心顾正身体里面那个不好的东西作祟，安托尼跟在顾正身边五年时间，可他从未真正跟顾正学过驱魔。
　　以往顾正驱魔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安托尼尝试过向顾正学习，可顾正以他身体不适合修行拒绝了，既然不能在驱魔上帮助顾正，安托尼只能想其他办法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些年他一直将顾正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可他感觉自己也只能做这些随便换个人都能干的事情，安托尼不希望自己日后被随便替代。
　　因此他尝试着暗中学习如何驱魔，但哪有那么容易，没有练手的恶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学习情况，他又怕顾正知道此时生气，因此一直不敢将此事告诉顾正。
　　不知为何，安托尼总觉得自己似乎是会驱魔的，甚至他偶尔能看到恶灵的幻影，只是他到底是道行不深，上次差点被恶灵蒙骗。
　　那次他们对付的是个很会伪装的恶灵，对方竟然幻变成了顾正的模样站到了安托尼面前，那一刻安托尼虽然觉得奇怪，可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直到真正的顾正到场，他赶走了安托尼，或者准确点来说是让安托尼去门外守着，防止恶灵逃脱，这一直都是安托尼的任务。
　　他一开始是很认真的想做好一件事，后来才发现其实自己做的好不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正满不满意，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怎么尽人意。
　　安托尼已经拼尽全力去做到最好，可他仍旧能感受到顾正的不满意，或者说顾正从始至终都没太把他放在心上。
　　事实虽然残酷，可也让人清醒，安托尼只是安托尼，不是哈里斯神父的什么人，甚至连哈里斯神父的徒弟都不是。
　　心中复杂的安托尼，看着紧闭的房间忽然打开，他急忙走到顾正目前，“哈里斯神父，您没事吧？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顾正淡淡摇摇头，不怎么在意的开口道:“我没事了，出去告诉他们，孩子很快就能醒来。”
　　安托尼看着顾正身后的黑气越发浓重，不安的开口道:“神父……”
　　然而当话说出口时，他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顾正听到他叫自己，“嗯”了一声，等着安托尼的后续，但最终安托尼什么都没说。
　　看到安托尼从房子里面出来，小女孩的父母激动的拉着他的衣袖，“安托尼，结束了吗？安娜怎么样了？”
　　安托尼看着两人担心的面容，温声对他们回答道:“已经结束了，安娜没有大碍，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安娜父母眼含泪花，真心实意的对着安托尼道谢道:“真的？光明神在上，感谢哈里斯神父，也谢谢你。”
　　安托尼觉得有些不舒服，虽然他知道“光明神在上”更多的只是一句口头禅，可他不喜欢，尤其是这件事明明是哈里斯的功劳，为什么要牵扯到光明神？
　　他从未如此讨厌过光明神，那个传说中的神明在他绝望之际都不曾出现过一次，真正做事救人的是哈里斯神父，但所有人都要说一句“光明神在上。”
　　安托尼为哈里斯神父不值，他觉得光明神抢了哈里斯的功劳，这些荣誉和赞美都该是属于哈里斯的，可他却不能改变什么。
　　最终，安托尼看着两人消瘦惨白的面容，只是说了句:“这是我们该做的。”
　　随着嘈杂的人群散去，安托尼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听到人们心声的能力正在渐渐失去，以往明明很清晰的话语，如今他听上去含混不清。
　　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他观察过，对于很多人都是如此，听不到其实也是好事，这么多年安托尼不止一次希望自己听不到。
　　甚至他想过直接毁了自己的耳朵，但奇怪的是这种声音并非是他耳朵听到的，而是他心里听到的，好在听到别人心声需要对视。
　　只要避免这种情况，其实下来也还好，但他是个正常人，和人说话时总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总是躲着也不是办法。
　　顾正驱魔从不收取穷人的费用，因此对着安娜父母解释了几句之后，他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碰到了发呆的安托尼，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安托尼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他看到顾正，有种冲动想将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可他犹豫许久，都不敢如此决绝。
　　安托尼自认为他是跟在哈里斯神父身边的辅祭员，可是更多的时候他只是负责照顾哈里斯神父，也不是不满意这份工作。
　　甚至他心中是很喜欢照顾哈里斯神父的这份工作的，可他渐渐开始不满足于这份工作，他……他知道是自己太贪心了。
　　哈里斯神父是个很好的人，心地善良，总是帮助穷人，曾经安托尼以为自己是个特例，留在哈里斯身边之后，他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他和那些穷人在哈里斯神父眼中没什么区别，都是需要救助的可怜人，可安托尼却不愿意当这个只能让人怜悯的可怜人。
　　看着气质出尘的哈里斯神父，安托尼只觉得两人犹如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尘土，遥不可及，有些事情是他不该奢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安托尼（6）
　　最终, 面对顾正关心的问话，安托尼只是摇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事。”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相对而视, 此刻安托尼也注意到了顾正的头发还湿着, 他从一旁箱子里取出一条备用的毛巾, “我来帮神父擦一下头发。”
　　顾正有些困了, 虽说每次驱魔的都是克洛诺斯，可他会在克洛诺斯离开身体之后变得疲惫, 这具身体毕竟只是个普通人类的，这也很正常。
　　所以当安托尼为他擦拭头发时, 顾正并没有避开，反倒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享受安托尼的伺候, 然而安托尼没想到的是当他的毛巾放到顾正头上时, 顾昭的头发忽然就全变干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安托尼第一次遇到, 因此他表现的非常淡定，甚至连手都没抖一下, 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趁此期间，安托尼仔细的观察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人, 哈里斯神父侧靠在他准备的软枕上，整个人竟显得有几分脆弱。
　　哈里斯神父的睫毛纤长, 此刻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安托尼想让那只蝴蝶停留在自己手中, 可他也只能想想。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谁也留不住, 更不属于任何人, 哪怕光明神也不能拥有哈里斯神父,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无力。
　　很快两人就回到了教堂，平日里除了定时祷告以外，两人并没有太多的活动，即便是出门，顾正也不是每次都带着安托尼。
　　算起来顾正带着安托尼在此已经生活了五年的时间，以往他在一个地方并不会停留这么长的时间，如今也是时候离开了。
　　当然，他是不会带着安托尼的，男主自然有男主的使命和任务，等到这个男主历劫完成之后，顾正也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就在顾正谋划如何离开此地之时，忽然有身着侍卫装的人来寻他，“哈里斯神父在哪？”
　　正在教堂带着教众做祷告的安托尼见到对方来者不善，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冷声反问:“请问您找哈里斯神父有什么事情吗？”
　　祈祷的信徒看到来人都不由皱起了眉头，被贵族顶上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可他们并不敢帮忙搭腔，一个个都安安静静的默念祷告词。
　　对方也没见过哈里斯神父，听到安托尼这么问，语气不怎么客气的问道:“你是哈里斯神父吗？”
　　安托尼不想搭理他们，可看对方的服饰就知道他们身份不凡，安托尼不想给顾正惹事，他否认道:“不是，我是哈里斯神父的辅祭员。”
　　对方一听这话，有些不耐烦和安托尼继续交流，“去请你们哈里斯神父过来。”
　　顾正听到外面有喧闹声，从后面走了出来，信徒看到顾正出来，有些担心的望着顾正，生怕他会被侍卫们带走。
　　顾正慢悠悠走到他面前，神色平静道:“我就是哈里斯神父，不知诸位找我什么事情？”
　　原本对着安托尼不怎么客气的侍卫长在看到顾正之后，口气瞬间恭敬了起来，他礼貌道:“您好，哈里斯神父，我们霍尔曼伯爵邀请您去古堡一趟，具体的事情伯爵会亲自告诉您。”
　　“霍尔曼伯爵？”顾正不由反问道，他对这个人有印象，只是此人是出了名的离经叛道，不信奉何神明，因此在沙西尼奥勒臣民口中颇受争议，霍尔曼怎么会让人来请自己？
　　“是的。”侍卫长点点头，指着教堂外的马车道:“请您上车。”
　　顾正不认为对方叫自己去只是为了聊天，因此他吩咐安托尼道:“去把我的驱魔箱拿来。”
　　侍卫长安静的等着安托尼动作，更让顾正确定是有魔物要祛除，很快安托尼就拿来了顾正的驱魔箱，侍卫长上前想拿过驱魔箱却被安托尼躲了过去。
　　侍卫长瞬间明白了安托尼的意思，面色不悦，冷声道:“伯爵只请了哈里斯神父一个人，你不可以跟着一起去。”
　　顾正倒是不需要安托尼跟着，只是他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光明神顺利历劫完成，因此随时带着安托尼可以以防万一。
　　顾正这么多年从未干过粗活，哪怕那驱魔箱里的东西都是给别人看的，但样子该装还是得装，他语气不悦道:“若是他不去，难道你帮我驱魔？”
　　听到顾正护着自己，安托尼心中甚是感动，殊不知他这却是自寻死路，这也是他和顾正光明正大相处的最后时光。
　　侍卫长心里不愿意，但也只能带着两人上路，马车上顾正与安托尼相对而坐，安托尼心中忽然有些难受，毫无来由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