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看见裴斯年泛青的嘴角,还有唇边丝丝血迹,宋宇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嗯。”裴斯年看见宋宇车筐里的礼物盒,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这是要去哪里。”裴斯年温和极了,丝毫没有跟顾成耀针锋相对时的杀意。
宋宇也不可能看得出男人压抑在温和表象下的凶狠。
“你这是怎么了?”宋宇对于裴斯年还是有一层滤镜的。毕竟他从小就听长辈们夸赞裴斯年,说家里出了个大人物。
裴斯年不在意地笑笑,“没事,不小心摔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宋宇挠挠头,竟有些不好意思似地,“还不是我妈,非得让我去给凌洲送礼物。”
“啧,不就一个补习老师么,真费事儿。”宋宇这样说着,可发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隐秘的心思。
当然,宋宇这样拙劣的遮掩逃不过裴斯年的视线。
“宋宇,你不应该是打扰凌洲。”更不应该觊觎他的人。
宋宇仰起头,满不在乎地说:“我就是顺路。而且,他上次还要我跟他出去玩儿,我答应了他总不能反悔吧。”
“他...”裴斯年幽幽说,“邀请你出去玩?”
宋宇毫不遮掩眼底的得意,“对啊。我本来也不想去的,可是他都求我了,我也不好不给他面子。”
“这样...”裴斯年垂眸,嘴边的笑意渐渐淡去。
裴斯年:“宋宇,你喜欢凌洲。”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宋宇惊慌地瞪大了眼睛,他张嘴下意识想否认,“他是个男的!还是我老师,我,我怎么可能...”
“他已经有男朋友了。”裴斯年的眼眸中透出森森恶意,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对方少年情愫。
宋宇先是一愣,随后就被不知名的失落笼罩。
“他,怎么会...”宋宇不自然地扣着单车把手,“他不是一个人嘛。平时也没见他跟什么男人来往,不会的。”
裴斯年:“宋宇,首先你还是一个学生,抛开性取向不谈,你早恋的行为也是错误的。再者,凌洲有男朋友是事实,我希望你可以想清楚不要成为可耻的第三者——哪怕他不可能喜欢你。”
宋宇低着头,一言不发。
就在裴斯年以为一切都解决了的时候,宋宇忽然仰起头,用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
“叔叔,我只是喜欢他而已,我没有做错。”
裴斯年不赞成地皱起了眉。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宋宇踩上单车,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裴斯年看着少年人骑车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为什么,总是有人接二连三地想要挑战他的底线呢?
在遵守规则和顺从本心之间,裴斯年有些苦恼。
——
嘭!
粉色彩弹击中了感应器,接着广播声响起:“二号玩家淘汰。”
凌洲解开了头盔,擦了擦脸上的汗。
“凌洲这么快就淘汰了啊,这可不像你啊。”真人cs店的老板跟凌洲很熟,忍不住调侃他,“没有奖金就吸引不了你啦?”
凌洲只是笑笑,里面的战况十分混乱。
一个时钰,一个严霜烬,还有一个跟过来凑热闹但心情不怎么好的宋宇。
时钰和严霜烬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凌洲想来想去,干脆带着人来专业的场子打架。
满足他们好斗的性子。
“你朋友玩儿的挺投入啊。”老板说,“刚才是不是差点真打起来了?”他可是亲眼看见凌洲那两朋友动了真拳头。
要不是有监控,加上及时劝架,老板估计那俩人真要打起来。
“没事,他俩就这样。”凌洲想,打起来才好呢。最好跟顾成耀、裴斯年一个下场——打完各自回家看医生,不要出来祸害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凌洲强烈的愿望,不一会儿,老板又急匆匆跑过来,“凌洲,你那俩——不,那三个朋友真打起来了。”
凌洲慢悠悠喝了口水,他一边擦汗,一边说:“放心,弄坏你的装备他们肯定会赔的。”
凌洲又补充,“他们有钱,赔得起。”
在老板诧异的目光下,凌洲慢慢地拧紧瓶盖,做出一个投球的姿势。
噗通,空水瓶稳稳地落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对了,你这儿缺人么?”凌洲说,“我最近找工作呢。”
老板:“你一个大学生不去做家教来这儿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儿工作多累。”
“不啊。”凌洲还挺喜欢这种沉浸式真人游戏,“你要是缺人就跟我说,我做。”
老板还没多说什么,工作人员就急匆匆地跑过来。
“怎么了?”
工作人员:“那两个顾客打得挺狠的,进去劝架的人也搞不定。”
老板闻言,朝凌洲作揖,“祖宗,赶紧劝劝你朋友吧。”
“你这儿开了挺多年了吧。”凌洲打量着四周有些老旧的设施。
老板:“啊?”
凌洲坏笑着说:“你就让他们打。等会叫他们给你出装修费。”
老板:“...”孩子,钱不是这么挣的吧。
又过了一会儿,凌洲看了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再下去可能就要造成人员伤亡了。
于是凌洲慢悠悠地起身,朝竞技场走去。
场子外的人都被疏散清空,但场子里能听见明显的打斗声。
听声音,好像还用上了武器。
凌洲拿出大喇叭,站在门口朝里面喊:“我饿了,吃饭。”
过了一会儿,仍旧没动静,凌洲又喊了一声:“我先走了。”
说完,凌洲就抱着胳膊悠哉悠哉地往外走。一旁的老板急得直嚷嚷,“别打了别打了!凌洲你倒是劝劝啊!”
就在凌洲要走到出口的时候,一个少年忽然冲了过来。
那人一身运动服,本来干干净净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十分狼狈。
凌洲看了宋宇一眼,并没有露出任何同情的表情。
分明已经说了让他不要再过来打扰自己,可这家伙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死缠着他不放。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凌洲从宋宇的眼睛里看出了狼狈,而宋宇,只从凌洲的眼睛里看出了冷漠。
“宋宇,”凌洲忽然出声,“挨揍的滋味儿怎么样。”
宋宇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凌洲会忽然变了个性子。他失落地低着头,生平第一次这样受挫。
“不怎么样。”宋宇赌气地说,“要不你试试?”他不明白,分明在家里补课的时候凌洲还一副颇有耐心的好老师模样。
可一转眼,凌洲却连个正眼都不再给他。
难道,他们之间就真的只能是老师和学生——不,更残忍的是,他们之间只是补习师生的金钱关系。
凌洲:“不好受就对了。”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男人,笑着说,“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就是自讨苦吃。”
还没等宋宇惊讶,凌洲就轻描淡写地击碎了他的幻想,“宋宇,你喜欢我对吧。”
凌洲:“你不用急着否认。”他笑着朝不远处的两个人挥挥手,“但你需要知道的是,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凌洲索性将话说绝:“看见那两个男人了么?他们也喜欢我,很喜欢的那种。”
“我,我和他们不一样...”
“是,确实不一样。”凌洲残忍地笑着,“他们都跟我上过床。你么,永远没可能。”
看着宋宇的脸色从绯红变成苍白,凌洲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小孩儿,你喜欢别人之前都不认真了解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么?”凌洲摸摸他的头,“很抱歉,我没功夫跟你耗,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行么?”
凌洲成功地将宋宇气得咬牙切齿,对方丢下一句“谁喜欢你这种人渣!”后,就抱着碎了一地的少男心跑远了。
看着宋宇慌不择路的背影,凌洲只希望他能好自为之,不要再卷入这场乱局之中。
“你们两个大人欺负小孩儿有意思么。”凌洲谴责两人以大欺小的行为。
时钰将手臂上的纱布摊开给凌洲看,“小洲,他也欺负我了啊。”
鉴于时钰动不动就将人关起来教训的恶劣行为,凌洲严肃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时钰,你不是说过好做个好人么。这就是你改过自新的方式?”
时钰僵了僵,果然,小洲还是发现了他处理王琦的事情。那天王琦逃出去之后时钰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原来,是凌洲将人救走的。
时钰:“我只是想给他一点惩罚。”
“时钰,你这样的行为只会让我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凌洲威胁他说,“你消灭了一个敌人,就会树立起更多的敌人。最终他们的刀尖都会指向我。”
时钰抿着唇,没有说话。
但凌洲知道,男人绝对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所劝服。
好在,至少对方没有再露出想要对付宋宇的意思。
“行了,你跟这种人说得再多他也不会理解正常人的想法。”严霜烬走上前,将手里的饮料递给凌洲。
严霜烬:“不是说饿么,想吃什么。”
凌洲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他有些不确定。
接下来,不应该是他们双双因为伤势过重,然后回家好好待着么?
怎么两人都像是要耗到最后一刻?
不过,看样子两人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发生冲突。凌洲觉得自己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思路还是正确的。
虽然两人身上都散发着强烈的杀意,凌洲还是决定先填饱肚子。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正好路边的小面摊很诱人,面汤又白又浓一看就是熬得十分入味的大骨汤。
凌洲随意找了个座位,朝老板要了三碗素面。
而严霜烬一坐下就拿出纸巾,不停地擦拭着桌面。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哥,他大约也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路边摊。
严霜烬看了一眼怡然自得的凌洲,擦桌子的手一顿。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地有点不好受。
要不是时钰,凌洲也不会从小就被迫孤身在外。那些年,凌洲吃过的所有苦,都来自于这个反人类哥哥。
严霜烬凉飕飕的视线刺在了时钰身上。
而时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刚才就一直目光阴沉沉地盯着凌洲。
“你要是吃不惯可以滚。”严霜烬毫不客气地说。
时钰连动都没动一下,他冷笑一声,“束手束脚的人是你吧,严大公子。”
“我们小洲喜欢有烟火气的食物,怎么你跟他在一起那么久,这么点了解都没有么?”
严霜烬:“烟火气?说得好听。要不是拜你所赐凌洲会被迫来这种破地方吃饭?”
一旁切面的师傅:“...”
美滋滋等着吃面的凌洲:“...”
时钰冷笑一声,“看来,你确实不了解凌洲。”他的这位弟弟,从来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
他喜欢平凡惬意的小日子,喜欢人多热闹,喜欢单纯善良的人。
而这些,偏偏都是时钰怎么装都装不来的。
时钰拥有的不过是数不清的财富——这些,恐怕凌洲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凌洲当初宁愿死,也肯卷入豪门争斗。时钰一开始认定凌洲是因为喜欢自己,可现在,他不确定。
可能,他的小洲天生就不喜欢争斗,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着自己的良心和底线。
时钰深深地看着凌洲,就连对方埋头吃面的样子都是这样可爱。
“你他妈少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他。”——时钰痴情的眼神在严霜烬看来,就是阴森偏执。
一想到这家伙一边喜欢凌洲,一边想要害死凌洲,严霜烬就恨不得弄死他。
什么样的变。态才会想要杀死自己深爱的人?
时钰森森然一笑,“严霜烬,我已经忍你很久。”
“巧了我也是。”严霜烬咬牙,刚刚在竞技场他就应该折断他的手。
眼见两人都开始失控,凌洲擦了擦嘴,端起自己的碗防止被牵连。
严霜烬率先一拳砸在桌面,“你要是还有一丁点良知就应该知道,凌洲他根本不愿意看见你!”
就是就是...凌洲一边嗦面,一边暗自应和。
时钰冷笑,“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我至少是凌洲的哥哥,你呢,一个小三——或者,连小三都不如。”
完了,按照严霜烬那要强的性子,这话一出肯定非死即伤。凌洲偏过头去看有严霜烬的神色。
可严霜烬的重点却不在这里。他揪起时钰的衣领,双目猩红,“哥哥?你也配?”
话题隐隐有些危险,凌洲端着比自己脸还大的面碗进退两难。
严霜烬接下来的话,让凌洲一瞬间失去了胃口。
“有哪个哥哥会对自己的弟弟痛下杀手?你她妈算什么哥哥?你就是个杀人犯!”
“你说什么?”时钰反手捏住了严霜烬的手,冷冷地说,“我对凌洲痛下杀手?严霜烬,就算你蠢也不应该蠢成这样——”
凌洲着急忙慌地摆摆手,“别吵了...”
时钰:“凌洲为我差点弄丢了半条命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对,你只不过是他玩儿剩了就丢到一旁的玩具——一个小玩意儿,又怎么懂得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为你弄丢了半条命?我看你是脑子不正常开始臆想天开!”严霜烬想起凌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恨不得让时钰也立刻挨上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