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双眼一眯,而后解开西装扣子,将外套甩在一边。
刘主任还没来得及斥责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狠狠地卡住了脖子。
凌洲已经不忍再看,他回过头,悄悄问裴斯年,“时钰也来了么?”
裴斯年应了一声,明显不是很想提及那个男人。
“那,那我们快走快走。”凌洲竟然比裴斯年更加不想见到时钰。这让裴斯年的神情微微一缓。
“可是,他已经过来了。”裴斯年搂着凌洲的腰,暗暗将人抱得更紧。
远处,时钰正朝两人走来。
虽然时钰看着还算正常,可是凌洲还是看见了对方杀人前,熟悉的、阴森的笑意。
“小洲,那个欺负你的人呢?”
面对时钰‘温和’的询问,凌洲后背发寒,默默地闭上了嘴。
“没关系,哥哥会保护你的。”时钰仿佛看不见裴斯年警告的眼神,抬手,摸上了凌洲的脸颊。
时钰丝毫不觉得自己刻意的笑看起来有多么可怕,他缓声说:“他是不是同疼你的手指了?”
“那哥哥就拧断他的脖子,给你报仇好不好?”
凌洲:“...”时钰竟然是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在跟他说这样的话。
他似乎变成了凌洲‘喜欢’的样子,又似乎,疯得更加厉害了。
第38章
凌洲担心几个男人真的把王琦弄死, 他一步三回头,反复确认王琦有没有被生命危险。
好在,几个男人都是喜欢钝刀子割肉的狠人。他们在短暂的愤怒之后, 就恢复了衣冠禽兽的做派,开始跟刘主任、王琦‘谈判’。
裴斯年担心凌洲的伤势,他搂着人,“小洲,我先带你去医务室。”
凌洲依旧频频回头看王琦他们。
有人帮他出气当然好。可他不是什么圣人, 王琦行径恶劣,不知道还通过这种手段祸害过多少人。
就算几个男人揍了那孙子,凌洲也想要通过自己的手段惩治这个恶人。
仇还是要自己报的。
一路心不在焉被裴斯年带到了医务室, 医生检查凌洲的手指时生怕弄疼了他,全程都小心翼翼,可凌洲却眉心都没皱一下。
“同学,手指还有知觉吗?”医生见凌洲的手伤得不算重。可毕竟是被一个成年男性狠狠地踩过, 食指和无名指都高高肿起,不疼是不可能的。
凌洲摇摇头,见裴斯年在一旁, 又点点头, 说:“没事儿, 我抗造。”
医生摇摇头,“十指连心啊,怎么可能不疼。”他仔细地检查了凌洲的几个指头,“等会上药更疼, 你忍一忍。”
眼见一旁裴斯年的神色不善, 凌洲安抚他,说:“我真的不怕疼。以前吧...混过一阵子社会, 抗揍。”
谁知,裴斯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凌洲高高肿起的手,还有那人‘故作轻松’的神态。
凌洲不知道自己轻飘飘一句“抗揍”对于裴斯年来说,意味着什么。
凌洲对于苦痛习以为常的态度,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猝不及防地刺入裴斯年的心。
他唯一能够感受到人情味、感受到疼和爱的地方,只装着凌洲。
这一刻,裴斯年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隐隐叫嚣着什么。
他的情绪已经复杂到连他自己都琢磨不透。
“裴老师,我真没事儿。”凌洲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习惯性想要抱一抱裴斯年手感极好的腰。
他感受到了裴斯年异常的情绪,顾及着男人随时毁天灭地的黑化值,凌洲还是决定先安抚对方的情绪。
凌洲朝裴斯年靠过去。
可就在裴斯年都默许着敞开了怀抱,凌洲也半个身子都要倒进他的怀里时——凌洲瞥见了站在门口的时钰。
时钰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凌洲。他依旧维持着诡异又违和的笑意,仿佛已经将这个不属于他的表情刻在了脸上。
不过,时钰藏得住表面的阴狠,却藏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戾气。
凌洲还是清晰地从时钰的眼底看出了浓重的杀意。他确信,只要他敢伸手抱裴斯年,时钰就能立马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刀宰了裴斯年。
鉴于裴斯年平时就只是个斯文的大学教授,一双手除了翻书就是切菜。就算黑化了,也是将灭世科技树点满,估计武艺值够呛。
虽然裴斯年肌肉线条完美,可凌洲知道观赏性的肌肉也不是时钰这种狂暴反派的对手。
为了裴斯年的安危,凌洲谨慎地、慢慢地收回了手。
对于凌洲反复无常的态度,裴斯年习以为常。他静静地坐在凌洲身边,一只手握着他的,一只手搭在凌洲的椅背——以一个圈起来的姿势,将凌洲划分在了自己的范围内。
貌似不经意却占有欲十足的动作,落在时钰眼底自然是十分刺眼。
时钰没了耐性,他抬指扣了扣门,“医生,我弟弟的伤怎么样了?”
医生简单阐述了一下凌洲的伤势,嘱咐凌洲好好养伤,又说:“平时叫家里人给做饭稍微清淡点儿。你这伤口暂时不能碰水,回家多注意一些。”
“家里有人照顾吧?”凌洲本身就长得讨喜,眼下受伤更是引起了医生的同情心。
“呃...谢谢医生。”面对医生的疑问,凌洲打算糊弄过去。毕竟他之后还是要在学校混的,要是被大家知道他有这么几个人间极品哥哥,那他的日子就更混乱了。
裴斯年默默揽过凌洲的肩,自然而然地占据了家属的角色,“谢谢医生,我会好好照顾凌洲。请问,饮食上有什么需要忌口的么?”
“医生,我弟弟天生身体比较弱,他恢复起来会不会比别人慢。”——时钰横叉一脚。他强势地站在凌洲另一边,既然凌洲的肩膀被裴斯年霸占,他就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凌洲的腰。
医生迷惑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你们,都是他哥哥吗?”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还一个人抱腰,一个人搂肩,中间的凌洲就跟个小动物似地不敢动。医生皱眉,现在的兄弟都这么亲近的么?
医生:“亲兄弟啊?”
“是。”两人不约而同,口径一致。
虽然他们针锋相对恨不得对方马上从这个世界消失。可是为了凌洲的声誉,他们都不约而同明智地以哥哥的身份自居。
凌洲一弯腰,一个侧身,成功从两个男人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他跟医生道过谢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务室。
再在里头待着,凌洲保证他们俩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拆分成两份。
“小洲。”裴斯年快步走上来。他见凌洲穿得单薄,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凌洲肩上。
裴斯年:“跟我回家。”
凌洲感受到了来自裴斯年暖呼呼的热度。理智告诉他眼前的人已经是个白切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可他还是下意识想要靠近温暖的热源。
凌洲:“我...”
等不及凌洲回答,时钰就轻轻笑了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他缓步走到凌洲身边,“小洲,时家才是你真正的家。跟哥哥回去好不好?”
见凌洲抗拒,时钰又缓缓抛出了诱饵,“花园里的花都开了,张妈做了好些鲜花饼。对了,张妈也想你了,成天念叨着等你回去炖河鱼给你吃。”
鲜花饼、炖河鱼...凌洲不由自主回忆起在时家的那段慵懒舒适的时光。
其实,只要时钰不作妖,时家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地方——那里几乎满足了凌洲对于家的幻想。
可裴斯年马上打断了凌洲的幻想,“小洲,家里的床单都洗过晒过了,你说过喜欢睡晒过的被子——还有,我做了很多你喜欢的大抱枕,有一个比你人还高,抱起来特别舒服。”
两人从正常的对话渐渐偏移,仿佛化身两个专业的家具公司推销员,卯着劲儿推销自己家里有多么多么舒服。
他们就像是两个凶狠又小心翼翼的猎人,各自带着自己的诱饵,朝凌洲释出‘友好’的气息,企图将人骗回家。
凌洲想了想,他舍不得张妈的炖河鱼,也想回家看看裴斯年亲手做的巨大抱枕,睡一睡被晒得软乎乎的大被子。
“要不这样吧...”凌洲虽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但成年人也是可以向糖果和鲜花妥协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凌洲试探着说:“我们三个一起住吧。”
为了让这个提议显得不要这么惊世骇俗,凌洲又找补:“我一周只有三天课,另外四天,去时家住两天,去自己家住两天。”
凌洲:“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不愿意就算了。”
时钰和裴斯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厌恶。
“那算了...”凌洲也觉得自己太过贪心。他向往温暖,向往人间烟火,喜欢人多热闹的大家庭。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可自从接触了这几个男人——尤其是今天他们忽然出现替凌洲解围,凌洲说不触动是假的。
但,更多的,凌洲是出于想要过安生日子的打算。
现在几个男人已经找上门,他的大学生活眼见就要陷入狂风骤雨之中。
为了维持自己平静的生活,凌洲其实早就打算用这种以毒攻毒的方法。
毕竟,三角形才是最为稳定的结构。
而且,凌洲已经没有那么多顾虑——他的人设已经通通崩得稀碎,位面能不能修复也是个未知数。
加上,在确定了几个男人暂时不会对他的生命安全形成威胁后,凌洲早就想放下所有,开始放飞自我,我行我素,无法无天...
他估计要是系统还醒着的话,肯定会被自己的提议吓得羽毛乱飞。
不过提议归提议,凌洲也就是过过嘴瘾。时钰跟裴斯年能和平相处?能忍受这样的日子?
他们,一个是站在虎狼窝食物链顶端的人物。
一个,虽然脾气好,但是个眼里只有凌洲无情科学家。
凌洲估计,两人就算再喜欢自己也绝对不会忍受这种屈辱。
一行人缓缓地往宿舍楼走去。
在途经行政楼的时候,凌洲远远地就看见两个杀气腾腾、气场强势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
更要命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文院的师生。
凌洲听见有人在喊,“我看今天谁敢欺负我们院的人!”
“真当我们学文科的好欺负是不是?”
“文院绝不让自己人受委屈!”
几个平时看上去斯文优雅、只喜欢吟诗作对的女生今天就像是换了个人。那气势比上次法院的学生还要大。
有一个女生眼尖,看见了站在树荫下发愣的凌洲。
“院花!”女生激动地朝他挥挥手,“走,咱们去砸了刘秃头办公室!”
一旁的辅导员提醒她:“咱们是去讲道理的,不要这么讲,影响不好。”
女生点点头,改口:“凌洲!咱们去砸了刘秃头办公室!”
凌洲本以为这次又是要自己面对,他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面对任何棘手的事情都快速地想出对策,临危不乱。
但这一次,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莫名其妙有了四个“好哥哥”。
又忽地受到了来自自己人的宠爱。
凌洲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好像多了很多。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他一路跟着人群往刘主任办公室走,一边问身边的女生,“同学,你刚刚叫我什么?”
“院花——”女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于是紧紧地捂上了嘴。她发誓,这个称呼就是她们小姐妹私底下对凌洲的爱称。
凌洲的性向在文院不是秘密,她们成天都在讨论什么样儿的男生才配得上凌洲。
但又不好成天将凌洲的名字挂在嘴上,免得其他人听去了误会。
于是——“院花”这个称呼悄然诞生。
凌洲望了望蓝蓝的天空,又看了看脚下的大地。他缓声跟她商量,“能不能换成院草啊?”
“行...可是我们讨论哪个男生配得上我们‘院草’是不是有点儿奇怪啊。”
凌洲笑着说:“就不能不讨论么?”女生说这话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几个男人冷冰冰的视线。
当初大一的时候,凌洲还向往过纯洁青涩的校园之恋。
现在么...他看了一眼走在他身边的男人们,暗自叹气。
他还是决定不是祸害学校里的同学。他可不想恋爱故事变成恐怖故事。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刘主任办公室。
但显然,经过严霜烬和顾成耀的‘洗礼’之后,刘主任已经看清了局势,并没有选择做出头人。
站在凌洲面前的是校董。那个大名鼎鼎,据说半个学校都拿捏在他手里的王校董。
王校董看着门外乌泱泱一群人也不慌,只是缓缓地说:“想被扣学分的,尽管闹事。”
“我们是在行驶学生的基本权利,我们需要公平的对待。”
公平...王校董嗤笑一声,“你们文院的图书馆都是我建的,现在跟我谈公平?”
王琦扯了扯王校董的袖子,他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腿上还打着临时的石膏——整个人看上去惨到了极致。
“缩头缩脑的干什么。”王校董对自己的侄子一直是恨铁不成钢。豪橫又没橫到底,见着一点儿大场面就怯场。
王校董:“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