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榆迟语气和善,又解决掉心头大患,季屿安心了。
他点点头,顺着季榆迟的示意去了旁边的小沙发上坐着。
不多时,先前给他送茶水零食的小姐姐又来了,这次给他换了新的饮料和零食,都是口味偏甜的,他喜欢的味道。
办公室里并非就他们两人,旁观了整场大戏的高层们此刻面面相觑,表情丰富。
只是碍于空降而来的新老板,他们不敢吱声罢了。
“继续。”主位上的男人示意刚暂停播放的投影,吩咐。
财务经理有意扫了眼旁边已经喝上奶茶玩手机的少年。
季榆迟却像没看见他的顾虑,只盯着还处于暂定状态下的PPT。
财务经理心下了然,赶紧点了下电脑,接上此前的思路继续汇报。
季榆迟办事讲究效率,虽然是开会,但他没有让人全部聚集在这,汇报完的高层先离开,只留下了待汇报的人。
季屿不懂高层们汇报的内容,也不感兴趣,他刷了会手机发现等着汇报的还有好些个,闲着无聊他从书包里掏了张数学卷子做起来。
毕竟曾被迟学长魔鬼训练过,时隔三年,他做起题来还是得心应手。
在高层们专业的汇报声中,他专注做题,并不知这会季氏高层们的一个私群此刻消息正在飞速更迭。
财务:[季氏要变天了。]
宣发:[变天不是肯定的么,就是走向有些魔幻。]
酒店:[……也还好?要我也选择年轻能力强的郁总,谁愿意跟着半截身子入土的旁支?]
房产:[本以为一场豪门争斗即将开始,没想到上演的是兄弟情深。]
人事:[这谁能想到,我以为他俩昨晚一起从深南会所出来的传言是假的。]
服务:[确定是兄弟情深,不是别的什么?!]
众人:[什么?]
服务:[微笑.jpg]
财务:[反正一个都别得罪就是了。]
众人:[财神爷说得对!]
待办公室里最后一个汇报的人离开,已是傍晚,季屿不光做完了三张试卷,连茶水间有哪些吃食、饮料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饿了吗?”季榆迟起身,问他。
季屿不仅中午吃了食堂,茶水间的每样甜食他也都尝了尝,此刻肚子饱饱的。
他摇头:“不饿。”
季榆迟“嗯”了一声,等他跟上。
季屿对接下来的行程一无所知,无视周遭若有若无的偷窥视线,乖乖跟在季榆迟身边出了季氏总部大楼。
坐上车,他才敢问:“我们去哪?”
季榆迟正低头看资料,闻言没抬头,只翻了页资料:“回家。”
回家?
季屿在心里品了品,他都被季榆迟勒令离开季家了,那应该是回季榆迟家。
他无端有些紧张,偷偷看认真办公的季榆迟,没话找话:“你忙了一天了,不累啊?”
他坐那做了三张试卷都觉得去了半条命,果然总裁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季榆迟侧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季屿自知多话,眼神闪躲。
可有些话他憋了一天,现下终于寻着机会,他不死心。
季屿扣了扣衣角,问得心虚:“昨晚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
季榆迟收回目光,继续翻阅手中的文件,淡漠地解释,“吴樾是我朋友,他知道我们的关系,见你喝醉了让我把你带走了。”
副驾驶正在处理信息的王成,听到自家老板风轻云淡地撒谎,一言难尽。
更让他一言难尽的是另一位当事人居然真信了!
季屿点点头,呼了口气,感慨道:“还好我没遇到坏人,真算运气好了!”
“还是很谢谢你。”有外人在,季屿撇去昨晚发生的荒唐事,单纯道谢。
季榆迟没应,换了个话题问:“你想参加吴樾那档选秀节目?”
“嗯。”既然已经跟季榆迟谈妥了,他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打算。
季屿如实道,“我觉得还蛮适合我的。”怕季榆迟以为他忘了在会所答应的条件,他又补充,“当然我肯定要努力练习,也不会影响学习的。”
车子停在一栋现代化的别墅前,季榆迟推门下车:“想去就去。”
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关上副驾驶门的王成闭了闭眼。
——费那么大劲,后面还有无数事要处理,不就是为了让季屿在眼皮子底下参加选秀节目么,这会答得这样勉强随意,他老板可真有意思!
三人一起进了别墅。
门一开,一个毛茸茸忽然窜了出来,飞速跑到季榆迟脚边。
季屿吓了一跳,赶紧让了一步。
“Milk,过去玩。”季榆迟动了动腿,将毛茸茸抖掉了。
季屿这会才看清奔出来的毛茸茸,是一只可爱的小博美。
“啊!是小狗!”他立刻蹲下身子去摸小博美,仰头望着挺拔矜贵的男人,“它叫Milk,牛奶吗?好可爱呀!”
季屿的欢喜做不了假,从他将抱了一路的书包随意丢在地上,抱起小狗就能看出。
季榆迟扫了眼蹲在地上的一人一狗,轻轻“嗯”了声。
“Milk?Milk!”季屿爱不释手,把小博美举高跟它对视,唤它的名字。
现实世界里,他一直想养一只小狗,最好是体积比较小的,可可爱爱的小博美,但是妈妈不同意。
理由很简单,说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养小动物。
季屿据理力争过,说自己的先心病早好了,而且又不是哮喘怕毛发灰尘,跟养小动物没关系。
但妈妈就是不让,这也成了他为数不多的遗憾。
此刻在季榆迟家看到这条叫Milk的小博美,季屿忽然觉得穿书也不差,最起码养条小狗的愿望实现了。
“先生回来了。”家里正做饭的阿姨听到动静,从厨房来到客厅,见到另外两人,又打招呼,“王秘书也来了。”
王成见阿姨盯着季屿,介绍:“这位是季少爷。”
阿姨连忙打招呼:“季少爷。晚饭还有一刻钟就好了,麻烦稍微等一下。”
季屿不饿,此刻跟小狗玩得开心,连连点头:“你忙,我不饿。”
季榆迟跟王成还有话说,他看向蹲在地上眉眼舒展的少年:“季屿,你先回房间,二楼北边,吃饭叫你。”
季屿对季榆迟言听计从,知道自己在这碍事,赶紧答应。
起身之前,他又小声询问:“我能把Milk也带楼上去吗?”
季榆迟的目光从他身上移至博美身上,不知为何,他感觉季榆迟有瞬间的不高兴。
像是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了。
小狗吗?
季屿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正准备放弃时,他听到季榆迟道:“随你。”
得到默认,季屿带着小狗和书包开开心心上楼了,找到季榆迟说的房间,推门进去。
——熟悉感扑面而来。
跟季家老宅里“他”那间卧室不同,季榆迟家这间房的装修风格很像他现实世界里的卧室。
他喜欢的蓝白色调,他喜欢的嫩色系装饰,连床上的四件套都是他在现实世界会选择的颜色和款式。
一时间,季屿有种还留在现实世界季家的感觉。
因为那份熟悉感,季屿窝在沙发上抱着小博美时,觉得身心都松懈了下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喜欢季榆迟家比季家老宅多得多。
在房里休息了会,季屿掐着点下楼吃饭。
此时,汇报完公事的王成已经走了,季榆迟正立在餐厅窗边讲电话。
男人身形挺拔颀长,一手举着电话,一手随意插在裤兜里。
随意的动作,卓越矜贵的气质不失。
电话那头语气不善:“我说郁迟同志,有必要为他做到这一步?
他想参加选秀,你给送我这来不就行了。我这这么多资源还能苦了他,放我跟前你有什么不放心?
非要去碰恶臭的顶秀干什么,一个赔钱货,还要耗费半天心血。”
季榆迟扫了眼窗外绚烂的夕阳,语气很淡:“你不懂。”
电话那头厉寒气笑了:“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还挺享受?还我不懂,我就多余担心你。”
季榆迟默默听着,并不反驳。
半晌,厉寒的声音正常了点:“答应接手季氏,又要处理顶秀的事,短时间内,你又顾不上手术了吧?”
身后有声响传来,季榆迟借着餐厅的落地窗的反光,看见少年的身影。
他轻轻“嗯”了声。
停顿了好一会,见少年抵达一楼餐厅才缓缓道:“手术的事,先放一放吧。”
季屿见季榆迟正在打电话,本来放慢了下楼的步子,谁知他刚抵达餐厅,就听到季榆迟提到“手术”二字。
在现实世界的病让他草木皆兵,他顾不得其他,急忙走到季榆迟跟前。
焦急又慌张地问:“手术,什么手术?!”
第11章
季榆迟像是刚发现季屿下楼,掐断了电话,凝重的表情一秒消失,若无其事地问:“下来吃饭?”
季屿好歹拿过影帝,面前的人表情切换再快,也被他精准捕捉。
他走至季榆迟面前,难得没有慌张,也没有害怕,用强装镇静的声音问他:“我刚听到你跟人讲电话提到手术,是什么手术,你怎么了?”
不怪他小题大做。
实在是在现实世界的种种让他草木皆兵。
妈妈说他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此后他整个童年时期几乎都闭门不出,看着别的小朋友欢笑游戏,他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看着。
别的小朋友吃甜食、喝饮料,他也只能倾慕艳羡,因为医生不允许他乱吃东西。
就连想养条小狗陪伴的愿望,都被妈妈以影响病情否决了。
他像个玻璃做的娃娃,漂亮好看,但只能静静观赏,否则一碰就碎。
他没办法跟同龄的小朋友一样畅快欢跳、嬉笑打闹,永远活在孤独里。
直至五岁那一年,照例复查时,医生说他自愈了。
那时候他虽不懂事,但也看得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脸上绽放的笑意,他也没由来得开心起来。
再后来,爸爸妈妈问他想不想出去玩。
他当然想!
于是,身为影帝影后的爸妈带他参加了一档亲子综艺,全程由工作人员和爸妈保护着,第一次外出了好一段时间。
大概是在家里待久了,出了门他觉得什么都有趣新奇。
他漂亮的外表和亮晶晶的眼睛,还有他对每样事物新奇又由衷的喜爱俘获了观众们的心,一炮而红。
再后来,他顺理成章成为小童星,他以为自己要与孤单的世界画个句号了。
却没想到还是要定时去医院复查、吃食也有诸多忌口,连一些运动量大的综艺和影视剧,他都没资格尝试。
不仅如此,他体质差,易感冒,随时随地常备药物,家人对他的要求和保护也时时存在,他从未真正自由过。
虽然习惯了这种生活,但他忌讳医院,更怕听到手术。
这会让他觉得,连他那不怎么自由的生活都会戛然而止。
“没什么,吃饭吧。”季榆迟将手机装入口袋,示意餐桌。
季屿的回忆被打断。
他认真审视季榆迟,却再不能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丁点破绽。
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季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着季榆迟去了餐厅。
两人对立而坐,面对一桌子可口的饭菜,季屿头一次没了食欲。
他仔细回忆了下原书内容,确定书中没有关于季榆迟病情的记载。不过季榆迟在书中是个配角,没写他的病情也正常。
但他敢肯定季榆迟打电话时的表情,证明需要手术的人绝对是他。
其实,季屿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担心季榆迟。
按理说,季榆迟是对他威胁最大的人,他有病或短命,对他不是更有利吗?
许是同病相怜或共情,又许是他的圣父心作祟,又或许是他们经过谈判,达成了短暂的和解,他还要靠季榆迟庇护。
他的确不想季榆迟有事。
一顿饭,季屿光顾着用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最后入口的没一点。
“不合胃口?”
对面,季榆迟已经用完,他放下碗筷看他。
季屿收回神思,摇了摇头:“不饿。”
耳朵没红,因为不算说谎,他下午在季氏甜食吃多了。
果不其然,季榆迟扫了眼他的耳尖,随后“嗯”了声,“不吃了就来书房做题。”
季屿放下碗筷,乖乖跟着季榆迟上楼。
他想找机会再问一问,但季榆迟进了书房就对着电脑认真办公了,季屿握着笔转了好几次头,都没好意思打扰对方。
晚上九点,阿姨给季榆迟送来了一杯黑咖啡,给她端了一杯温牛奶:“先生,没事我先回房了。”
季榆迟点头应允。
阿姨走后,季屿捧着温牛奶慢慢嘬,又偏头看了眼季榆迟。
明亮的灯光下,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端坐在书桌前。
咖啡放在手边没动,他盯着屏幕快速浏览资料,专注得可怕。
他的身形很正,气质斐然,在寂静的夜里,更显清越矜贵。
像深秋的松,如初冬的竹。
让人不忍也不敢打扰。
季屿一口气把牛奶闷了,又掏出张物理卷子写。
将物理卷子订正完,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