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的敌人，来自于他的身份，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我之所以没能请到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以前，”方天闻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霍云臻抬头看方天闻，只觉得心累。
　　他觉得自己不是在饭桌上，而是在谈判桌上。
　　这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再转上三圈，天知道后面有多少陷阱。
　　霍云臻点头，“都知道。”
　　方天闻定定地看着霍云臻，不错过他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S星叶家？”
　　霍云臻一点也不惊讶，利落地点了点头。
　　方天闻喉头一梗，突然有一种上不去下不来的滋味。
　　你特么都知道S星叶家和叶白华的那些破事，又怎么那么容易地被他骗过来？
　　艹他还以为霍云臻不知道！
　　方天闻看看霍云臻，又看看叶白华，最后视线定格在叶白华唇角的笑容上，表情阴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向来信奉这八个字。
　　可是瞧瞧，在这包厢里的，到底谁是螳螂，谁又是麻雀？
　　包厢里突然沉寂下来。
　　良久后，方天闻轻笑，“那霍总是铁了心地帮叶先生了？”
　　霍云臻淡然点头，“我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
　　他不帮主角还能帮谁？那可是主角！
　　叶白华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早就清楚霍云臻多么在意他，但是亲耳听霍云臻说出来的时候，他依然感到兴奋，无比兴奋。
　　飘飘然如行走于白云间。
　　叶白华以前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现在却真实地感受到了。
　　那种喜悦、激动、难以抑制的如井喷般的兴奋交织在一起，仿佛直接作用在他的每一根神经之上，让他只觉得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举着他的灵魂，将他送往天堂。
　　叶白华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脑海中，只余下霍云臻的影子。
　　与叶白华的情绪完全相反，方天闻只感觉到憋屈、窝火和愤怒。
　　……被背叛的愤怒。
　　这股愤怒来得莫名其妙，方天闻没有细想，只将之扣在叶白华脑袋上。
　　他果然讨厌这个小明星。
　　不。
　　是厌恶。
　　“不愧是霍总。”
　　方天闻轻笑道：“不玩虚假，只玩真实。”
　　“但很多人不想听真实。”
　　“譬如我。”
　　“霍总，你是需要合作伙伴呢，还是希望你的小明星多一个敌人呢？”
　　霍云臻定定地看着方天闻，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想，不论是面向对手还是队友，诚实都是一个优良品质。”
　　“如果我将真实抹去，那就只能说明——”
　　他仰起头来，一双漂亮的黑眸熠熠生辉。
　　“——那个人不配我尊重。”
　　包厢里又是一片寂静。
　　方天闻低低地笑了起来，“好，霍总，说得好。”
　　“但是很可惜。”
　　“我不需要尊重。”
　　方天闻摩/擦着杯子，声音越发轻柔，但是他没有抬头，更没有再看霍云臻。
　　“霍总不想让自己的小明星多个仇人，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听说霍总投资了一个电影？”
　　“我想，”方天闻放下杯子，满是暗示道，“那部电影，需要一个新的投资人。”
　　“霍总觉得呢？”
　　他依然没有去看霍云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明星：金主扮演play，值得拥有
　　霍云臻：？？？？？
　　#为什么不敢看霍云臻？#
　　方天闻：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昨天实在是不舒服，呜呜呜今年是真的没有一点过渡吗，感觉是直接从夏天跳到了冬天，暖气什么时候才能来真的好冷orz
　　今天所有小可爱依然有红包


第62章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霍云臻恍然大悟。
　　方天闻这一天天接近他、折腾些有的没的，果然是因为方天逸。
　　霍云臻勾唇，语气懒洋洋的，“投资商，自然是越多越好，谁会拒绝一份恰到好处的投资呢？”
　　“恰到好处”这四个字被霍云臻读出一股刻意，想必方天闻倒也能理解这四个字背后的意思。
　　投资也分大头和小头，也分话语权，方天闻是想做个投资商，还是做个有绝对话语权的投资商呢？
　　“霍总说笑了，”方天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这个人呢，没有什么别的缺点，就是占/有/欲强了些。”
　　“不想干的是无所谓，想做的事呢，总得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要不然怎么能保证一切会向我想要的方向发展呢？”
　　“霍总，您说呢？”
　　方天闻的脑袋动了一下，那个动作似乎是“抬”，但到底没抬起来，也没持续两秒，他将酒杯重新放到桌上，有几滴液体洒了出来，这让他心底陡然生出几分不快。
　　他定定地看着在手指上缓缓流动的液体，那残留下来的痕迹似乎可以反射/出什么光芒来，格外刺眼。
　　很显然，方天闻想要的，是后者。
　　霍云臻扬了扬眉，面上不动声色地跟方天闻厮杀，心里却对系统打了一连串的问号。
　　“统统统统，”霍云臻连声叫道，“在原剧情里，方天逸这部电影为什么没有拍出来啊？”
　　系统楞了一下，“我找找啊。”
　　霍云臻乖巧点头，冥冥之中却有一种预感，系统找不到的。
　　为什么在原剧情里，方天逸这个剧本没有拍出来？
　　一开始系统和他都没有在意这个，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主角那里，说明这个剧情并不是很重要，要不然统统当时就会告诉他，这个剧不能拍出来。
　　既然不是很重要的剧情，那多半就是一笔带过，就算发生了偏移也没什么关系，这样的剧情又怎么会找到原因？
　　就像那个真人秀，原剧情里也没有出现过，但是因为他意外撞到被牵扯进去，这个真人秀就有了，而出于对人设的考虑，统统也默认了这个真人秀的存在。
　　系统会保证剧情主干的进展，譬如他的人设，譬如主角的未来，但对于支线，并不是很在意。
　　霍云臻的脑子里有些乱。
　　一心三用的感觉并不好，他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而这时，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有，”它的声音中夹杂了点失落和茫然，“原剧情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果然。
　　早就在预料之中，霍云臻也没有什么太失望的感觉，只是脑海中的问号，又多了一个。
　　方天逸最后为什么没有拍这个电影？
　　没有拉到投资？但是他明明可以求助方家吧？不好意思还是家里不同意？
　　那行，就算不求助于方家，在他成为商业霸主之后，也有足够的财力去拍这个电影吧？
　　或许是那个时候已经对这个电影无感了？
　　其实都说得通。
　　但霍云臻总觉得，背后原因，不会是那么简单。
　　他脑海中不由出现了第一次遇到方天逸时的情景。
　　温和清秀的年轻人，略显局促地拦下过往的宾客，询问他们关于电影的喜好和意见，从磕巴到流畅，说到自己剧本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光。
　　说到剧本内容的时候，是方天逸最自信、最具感染力的时候。
　　他对于这个剧本的热爱毋庸置疑，真的会随随便便放弃这个剧本吗？
　　霍云臻看着方天闻。
　　虽然说这样的猜测毫无理由，但那句话就是那么坚定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方天逸最终没有拍摄这个剧本，是不是跟方天闻有什么关系呢？
　　“霍总，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方天闻的声音冷了起来，“如果霍总没有诚意的话，那我们也没必要谈下去了。”
　　“只是——”
　　方天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他终于抬起了头，却没有看霍云臻，而是紧盯着叶白华。
　　“——不知道叶先生的路，还能不能那么顺利呢？”
　　注视着叶白华的那双眼睛，隐隐透出几分戾气。
　　叶白华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的路还能称之为顺利？
　　那方天闻岂不是一出生就活在天堂？
　　“就不劳方先生操心了，”叶白华笑得从容，“反正我只要还有一条命在，阿臻总会给我一口饭吃的。”
　　“至于我能不能有这条命——”
　　叶白华的目光从霍云臻身上扫过，眼底渐渐变得柔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霍云臻皱眉打断。
　　“说什么呢？”
　　霍云臻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怎么能没有？”
　　主角要是没了，这个世界得成什么样？
　　谁都能没就是主角不能没啊！
　　叶白华倏地笑了，“嗯。”
　　“阿臻说得对。”
　　“我的命长的很，能活三百年。”
　　他笑得眉眼弯弯，温柔地注视着霍云臻，快活的滋味几乎要溢出来。
　　他会赢的。
　　他有了不可以输的理由。
　　霍云臻蹙眉看他，隐隐有些后悔。
　　……刚刚他是不是不该开口？
　　“方总。”霍云臻急忙转移话题，看向方天闻，楞了一下。
　　方天闻这姿势怎么这么别扭？这看哪呢？看的是空气吧？
　　等等！好像能看到叶白华的一点边缘轮廓？
　　方天闻应该是看向叶白华的，但是他和叶白华挨得近，所以一般看过来就是两个都看到，方天闻这是……故意不看他？
　　霍云臻细细回想过去，发现好像自从方天闻和叶白华撕破脸之后，就再也没往他这边看过。
　　不是垂着头，就是看酒杯，往叶白华这边看，好像也就这一次。
　　为什么不敢看他？
　　霍云臻觉得疑惑，也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天闻。
　　那视线仿佛带有什么实质性的力量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具有穿透性，让人无法忽略，甚至……无法忍受。
　　方天闻的指尖微颤，那股视线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他觉得不适，却又不觉得难以忍受。
　　不，他应该是难以忍受的，他只是在强迫自己忍受罢了。
　　方天闻在心里这么强调着，他看着自己微颤的指尖，然后慢慢蜷缩起来，拧成拳。
　　仿佛这样，那轻颤就不复存在一般。
　　但无法忍受得，又何止他一个？
　　叶白华动了一下筷子，筷子从小碗上跌落，砸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因为包厢内此时一片寂静，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便让霍云臻望了过来。
　　“你吃饱了吗？”叶白华对霍云臻微笑，霍云臻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叶白华站起身来，对霍云臻伸出手，“那我们走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再谈下去也是伤了彼此的和气。”
　　叶白华顿了顿，轻笑道：“你瞧，方总的拳头都硬/了。”
　　只是这拳头不是对霍云臻的，而是对他的。
　　但有什么区别吗？
　　阿臻是他这一边的。
　　方天闻下意识地放开了拳头，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就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又把拳头握起来了。
　　“叶白华，”方天闻的声音冷得出奇，“如果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别平白讨人嫌，懂吗？”
　　杀伤力是有的，但因为方天闻的眼睛根本没和叶白华对上，叶白华却看着他，看起来就像方天闻在躲避叶白华一样，所以杀伤力十分有限。
　　“我闭上嘴/巴，方总就不厌恶我了？”叶白华好奇询问，“就不用我威胁阿臻了？”
　　方天闻的拳头更硬/了。
　　叶白华将他最不想承认的事情摆在明面上，让他恨不得当即给叶白华一拳。
　　“叶、白、华，”方天闻一字一顿，声音又轻又冷，“想要你死的人不少。”
　　“所以，你都不在乎多一个了，是吗？”
　　“是啊，”叶白华落落大方地承认，扭头看向霍云臻，“阿臻，方总这是在威胁我吧？”
　　“你瞧，他已经恨上我了。”
　　“你和不和他合作，对他让不让步，他都不会放过我的。”
　　“就算今天放过我，那以后呢？”
　　“方总不会忘记我对他的顶撞，自然也不会放下对我的厌恶。”
　　“所以啊，阿臻，”叶白华抓住了霍云臻的手，目光坦荡而真诚，“不必为了我而考虑那么多。”
　　“没有方总，也会有张总，马总，赵总，那些人只要想，就能找到下一个合作者。”
　　“但是我身边只有你。”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
　　“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情而低头。”
　　叶白华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温柔缱绻，藏着数不清的情意。
　　霍云臻愣住了。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叶白华是故意的！
　　刚刚的一幕幕在自己脑海中回放，方天闻怒极反笑。
　　他刚刚的注意力全在霍云臻那里，结果愣是让叶白华钻了这个空子。
　　“叶白华。”
　　方天闻沉默了好一会儿，如果要补救，就要向叶白华低头。
　　可是……可是……！
　　方天闻想要看霍云臻，但是视线还未转移过去的时候，又移开了。
　　他觉得愤怒又窝火，还有些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