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秦屿就在布局了。他故意疏远临鹤与陆蒙、贾义的关系,又利用他们性格中的贪心把他们引入赌局,深陷困境还不能向临鹤求助,只能以身犯险去妖界求得一机遇,拿到竺兰草。
然后他又让早就成为他亲信的韩严安排一场戏,状似不经意间让他们二人听去一真相,关于墨麟受伤的真相,赶回去告诉临鹤。
据秦屿对临鹤的了解,临鹤知道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轻易饶了秦河。
当他收到韩严的消息,知晓了临鹤去找了秦河,结合上一世的信息,秦屿猜到他是要走上一世的老路,想来一出英雄救美,或者说,美救英雄?但这次,他的目的肯定不限于此,秦屿猜测,临鹤还想趁机除掉秦河。
果然,后续的发生事情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冷眼旁观临鹤的演技,并使了些小手段让他自食其果,在刺杀事件中受伤。
然后看着临鹤暗中推动事情的发展,看他指认秦河,看他潜入月清宫杀掉秦河……
所以说,秦屿他什么都知道。
有时他甚至还会悄悄帮临鹤一把让事情进展得更顺利,比如提前让韩严撤去月清宫的护卫、站出来指认秦河……一切只为了让事情进展得更快。
但是,还是那句话,事情到这里,真的就止步了吗?
秦河想利用临鹤除掉秦屿,结果被临鹤利用反杀,表面上看还刷了一把秦屿的好感度。而临鹤又想利用秦屿去救墨麟,结果又会如何?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尝一下被利用的滋味!
*
书房中,秦屿弹了弹手上的纸张,一张脸隐没在昏暗中,神情不明。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了,蛟一踏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混合在空气中的清新草木香,以及破晓前的一抹曙光。
蛟一一进门就问“殿下为何不点燃烛火?”
秦屿从座上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以手撑腮、声音低沉:“又不是看不清。”
将灯烛点燃,蛟一道,“但有了光,总比处在一片昏暗中舒服。”
视线投向燃烧中的烛火和一旁长身玉立的人,秦屿轻笑道:“说的也是,不过——”他向后仰了一下身子,头靠在椅背上,拉长了声调问,“蛟一想说什么?”
蛟一闻言,呼吸一滞,心头打鼓,他赶紧开口道,“殿下误会了,我——”
“蛟一!”
蛟一愣住了,他看着猛然从座位上起身的秦屿,听见对方对他说:“我要听实话。”
蛟一喉咙滚动,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他在秦屿愈发冷寂的目光中,单膝跪地咬牙道:“我想说,殿下会不会答应临鹤仙君的表白?”
说完后,蛟一感觉空气都凝滞了,气氛非常凉。就连他胸腔中的心好像也凉掉了。
他在做什么?
蛟一垂下视线想,不是说好不再奢望更多,永远支持殿下的所有决定,其中当然也包括情感一事。但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就为了这事?”却不料秦屿听完只是不轻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蛟一心下一轻,但还没等他把高高悬起的心放回原处,秦屿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前。
秦屿低头看着问:“为了这事?你一天不在我身边?”自临鹤走后,蛟一也借口有事暂时离开了他,一去就是一天,从清晨到破晓。
一瞬间,蛟一仿佛被人捏住了心脏,名为慌乱、羞愧的情绪遍布四肢全身,他脸上火辣辣的,头也垂得更低了,“属下失职。”
秦屿冷哼一声,“你是失职。”蛟一眼皮一跳。
出手将人拽起,秦屿攥着蛟一的衣襟,直视着他道:“我说过你有事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藏在心里。这句话你往心里去了吗?照做了吗?”说道最后,他语气严厉,若寒冬里吹过的风,刺得人骨疼心寒。
蛟一被这番话钉在原地,全然不知所措。秦屿松开他,问:“知错了吗?”
“属下知错。”
整了整他的衣襟,秦屿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纠结此事,明明所有的事情,你都看在眼里。我以为我对他的态度你看得非常清楚。”
蛟一手指微动,默然不语,他也曾这般以为,但一旦牵扯到秦屿,又加上情之一字,裹挟着自己的私心,他又怎么能看得清。
“唉。”秦屿叹了口气,声音却不显疲累、无奈,反而透着几丝纵容,“本想等临鹤下次问起时再答,不过,既然你感兴趣,现在说也无妨。”
“其实殿下不用……”
“嘘!”无名指竖起,放在唇前,秦屿说,“听我说完。下面的话你可要听清了。”
蛟一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第23章
秦屿清了清嗓子,“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接受临鹤的告白,更不会与他在一起。好了,我说完了,听清了吗,蛟一统领?”
抑制住心间的巨大喜悦,蛟一佯装自然地攥拳,将它放在唇边,掩去上扬的嘴角,“听清了。”
此时,熹光透过窗落了一地,天亮了。
“蛟一?”秦屿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表情惊讶。蛟一一顿,迷惑地看他。
“你脸红了。”秦屿猛不丁地说。
什么?!蛟一闻言,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
这次是真红了,秦屿眨眨眼,扫过他苍白肤色上腾起的霞色,心想。
“所以第一次是故意骗人的喽,宿主~”系统刚刚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系统,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太腻。”秦屿口吻冷淡。
“呵!”被戳破了心思的男人就是这般冷漠无情。
*
“秦屿!”向上次一样,寻岭一来到妖界便直奔秦屿而来。
秦屿放下笔,抬眸,“帝君怎么来了?”虽是问句,语气却相当平常,听不出丝毫情绪。
寻岭在宽大飘逸的袖下握紧了拳,又松开,道“我听说了秦河的事。”
“哦,如果帝君来就是想说这件事,”秦屿提笔,继续埋头批改文书,”那么,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请回了。”
看着秦屿一副挥洒自如、不为外界所动摇的模样,寻岭抿直了唇线,眉梢间有阴鸷聚集。其实秦屿对寻岭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差,更多的是忽视,与以往相比并无二致。
但寻岭就是觉得不顺眼,特别在他得知了当年的一切真相后。明明,很早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总是盼着我来,他想。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猛然听到回复,寻岭恍然意识到他一时走神竟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话落,秦屿面容平淡地回视他,寻岭无法忽视他视线看向自己时的漠然,深陷悲哀、后悔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泥沼中,他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马上恢复到从前。”
秦屿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他略微揉了揉眉,调整身形,以一种审视的姿态打量书案前的寻岭。
刚才听对方语气怀念地提起从前,秦屿虽然心中带有疑问,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后来又听他患了魔怔似的提出想要回到从前,绕是秦屿也维持不住冷静了,“帝君在说什么鬼话?”
百年来,对你态度冷漠、出言恶劣甚至称得上狠毒的人,突然上门对你说我们重归于好回到以前吧,可不就是鬼话吗?
寻岭站在原地,目光涣散。
不对劲,秦屿微微抬起一边眉梢,按往常,寻岭早就给他一个眼刀、挥袖出门了,不会像现在一样仍站在他面前,失魂落魄。
完全不符合他对对方的了解,秦屿忍不住用指尖敲了敲书案的桌面,唤回寻岭的注意力,“帝君,可还有事?”言下之意,有就赶紧说,没有就赶快走。
“有,当然有!”寻岭刚才被秦屿的话打击到了,一瞬间不知做何反应,现在才回过神来。由于生怕下一刻就被扫地出门,他疾步上前,进一步缩短他与秦屿间的距离。
“旁边有座。”秦屿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指了指他一旁的空位。
“不了。”寻岭摇头,其实现在的他还没彻底从浓郁沉重的落寞情绪中抽身,鬼话,原来在秦屿心中,他的一番真情流露都是鬼话。
可若往深处想,把自己带入秦屿的位置,寻岭觉得这话说的并不过分,甚至,甚至如果他真是秦屿,他会说出比他更难听百倍的话。
毕竟他曾经的所作所为真的非常过分,现在的他连回想一下,都会心痛,落泪,然后被重的喘不过气来的愧疚、绝望淹没。更何况从头到尾都处于受害者位置的秦屿呢?
为何当初我会如此心狠?他不止一次地思考,可不管怎么想都没用了,毕竟事已至此,如今最重要的挽回一切。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
蛟一将茶盘放下,将茶递给秦屿。自上次有人冒充奉茶的仆从对秦屿进行刺杀后,蛟一不放心便把此事揽了下来。
“刚才在殿外,我好像看到了帝君,当然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毕竟对方与殿下不对付是事实,怎么还会主动来找殿下。
秦屿微微呷了一口茶,“你没看错,就是他。”蛟一愣了,临鹤已经回仙界了,他想不出寻岭来找秦屿的理由,“他来找殿下是为了……”
“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不用在意。”秦屿将茶盏放到书案上,目光划过在其中浮浮沉沉的茶叶,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寻岭讲的狗血往事后,又补了一句,“不用在意,不论是人还是事。”
覆水难收,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任你事后再怎么后悔也无用,更何况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纵然前期有天意弄人,可后面的那些选择、那些事还不都是自己选的、自己做的?
说到底,就是自作自受罢了。
不是一句轻若鸿毛的“我错了,我认错了人,我后悔了”就能抹去的。
“蛟一?”
“我在,殿下。”
“如果有一天,你要在我和另一个人之间做选择,你要选谁?”说完秦屿又加了个条件,“前提是,另一个人对你非常重要。”
“没有如果。”蛟一口吻坚定,“因为不会有人比殿下对我更重要,我只会选择殿下,不论何时何地。”
只会选择我?秦屿唇边有清浅笑意浮现,真好。
*
另一边,临鹤回到仙府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有墨麟的紫云苑,他在那里一连待了数天,感觉自己对秦屿的情感下去后,才敢动身去妖界。
到了承明宫,临鹤一上来便开门见山。
“还记得我上次临走前问你的问题吗?”他巧笑倩兮地仰头看着秦屿,“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结果出乎意料,秦屿竟然后退一步避开他,好像唯恐沾染到脏东西,“有。”
“是什么?”临鹤猛然升起不安。
秦屿目光尖锐,带着浓浓的嘲意说,“答案是,仙君可真是玩得一手好计。”
什么意思?
被秦屿冷峻、锐利的目光吓僵,临鹤内心咯噔一声,心想,难不成他都知道了?
想到这里,慌张席卷了临鹤全身,但他马上又恢复了镇定,眼睛茫然地凝望着秦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暗地里,他死死抓着衣袍的一角,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他肯定是想多了,自己吓自己。那件事除了他以外只有秦河知道,而秦河已经死了,秦屿绝对不可能知道。
将对方故作镇定的模样纳入眼底,秦屿嗤笑一声,一反刚才避之不及的态度,带着冷笑靠近临鹤,薄唇贴近他的耳朵,令人不寒而栗地道,“让我猜猜,你现在是不是在想……”
第24章
“让我猜猜, 你是不是在想我不知道你的目的?”
“什么目的?你到底再说什么?”临鹤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秦屿。
秦屿冷笑一声,道:“别装了, 临鹤, 我说,我已经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了。”
临鹤舔了舔嘴唇, “我接近你的目的,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先做你的朋友后做你的爱人,我以前就说过了啊。”
“啧啧啧。”秦屿拍了拍手,一脸赞叹之色,“都到这个时候了,谎话还能张口就来,我果然低估了仙君, 低估了仙君的脸皮厚度。”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临鹤手都快把衣服抓破了, 面上还是佯装镇定道:“谎话?我可没说谎,殿下也不要随意污人清白。”
秦屿扫过他额头上的细汗,心道,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啊,秦屿!”临鹤不依不饶。
“够了!”秦屿听得聒噪,转头从书案上取过几张纸,扔到临鹤面前, 纸张顿时挥挥洒洒而下,“到底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最清楚。”
“这是什么?”临鹤看着地上写满字的纸张, 声音喑哑,艰难地开口。
“仙君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回答他的是蛟一,语气差的令人侧目。
抱着惊惧、忐忑不安的心情,临鹤俯身将纸从地上捡起,结果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就把他吓了一跳,心都凉了半截。
他立刻抬头去看秦屿,握着纸张的手不停地打哆嗦,“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秦屿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卷书籍,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道:“你不会真以为秦河只会乖乖等死,什么也不做?”
“所以,是秦河做的?”临鹤大步上前,想去质问秦屿,蛟一半途拦住了他,“仙君请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