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奴应声而去,心底却在忍不住想不过是一盏人界的花灯,普通极了,陛下为什么会这么看重?
*
“我又来了,秦屿你不会不欢迎吧?”临鹤说不放弃,果然没有放弃。过了一段日子,他就来了。
秦屿将批阅好的文书递给蛟一,“岂敢不欢迎。”
临鹤微微皱眉,“你非要对我阴阳怪气?”接着他便把自己如何喜欢秦屿又说了一遍,其中着重强调了他以前做得所有事都是为了吸引秦屿的注意力,尽管有几次弄巧成拙了。
许是说破了,临鹤也不在秦屿面前做翩翩公子了,言辞间时时有娇纵的本性流露,最后他总结道:“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就接受我和我在一起吧。”
听他说完后,秦屿叹了口气,“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
“秦屿,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临鹤气急败坏,可谓是口不择言。
蛟一微微摇头,“仙君先——”“仙君先喝口茶,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我们再慢慢说。”
发现秦屿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后,蛟一不再多言。
临鹤眼皮一跳,在衣袖的掩饰下,掐着指尖,用一种妥协的口吻说,“好吧,先喝茶。”
得到回复,秦屿便挥手派人去安排了。
不得片刻,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临鹤不由自主地绷起身体。
来人穿着承明宫常见的下人服侍,姿态卑微,腰腹前倾,头垂地低低地,两手向上托着一银制茶盘,上面放着几杯茶。他举着茶盘一步步向秦屿他们走近,待他马上接近时,蛟一忽然发现不对劲。
“殿下小心!”蛟一低呵一声,将秦屿拦在身后,迎身上去。
那人发现身份被识破,冷哼一声,立刻将茶盘扔下,取出一把剑,面色不善地直直迎了上去。
秦屿站在后边,目光焦灼。
临鹤将全场情形观察了一遍,暗暗勾唇,他对着秦屿大声说道:“别怕,秦屿,我来救你。”刺客闻言,出招愈发狠戾,但蛟一同样不是吃素的,他的能力在妖界大多数人之上。就在蛟一要制服他时,后身猛然受到撞击,是临鹤!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看清。”临鹤满怀歉意地向蛟一道歉。
晚了,蛟一没心情听他道歉,他看着刺客趁机向秦屿冲去,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反手幻化出长剑将它狠狠丢向刺客时,临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扑了上去,遮住了刺客的身影。蛟一咬着牙收起剑,立刻上前。
“秦屿!”临鹤看到秦屿,脸上尽是喜色,“我来了。”他冲到秦屿身前,站定,作势要保护他。
刺客果然对临鹤出手了。
……
可是,不对!
临鹤目眦欲裂、面目扭曲而又骇然地盯着插入自己胸口的剑和不断流出的血液,心道不该是这样!
昏迷前,他没有看到秦屿唇边的冷笑。
*
“你醒了?”临鹤一睁眼就听到有人在他旁边说话。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秦屿,这时昏迷前发生的事情顿时涌入他的脑海,他立马想起了前因后果。
“你有没有事?又没有受伤?”临鹤挣扎要起来。
秦屿按住他的肩旁让他躺了回去,“我没事。受伤的是你,不要急着起来,好好休息才是关键。”
不说还好,结果秦屿一说,临鹤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痛,特别是心口的位置,一动仿佛就能要他的命。
他回想起前些日子他对秦河说的话,秦屿冷心冷情,打动他绝不容易,必须要下狠招。自古就有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佳话,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来个美救英雄,就算不能让他以身相许,稍稍感动他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事情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的确救了秦屿,可他也受伤了。在他的计划中,他根本用不着受伤。
但是,轻轻揉了揉被秦屿碰到的位置,临鹤心中又多了一股满足感,他看着秦屿的俊颜心想,虽然他受伤了痛得要死,可从秦屿的表现来看,是值得的,反而比不受伤效果还要好。毕竟谁能忍心放着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管?
他心安理得地躺平,正欲再接再厉打动秦屿,结果猛然想起一件事,“刺客抓到了吗?还活着吗?”
秦屿沉默不语。
没抓到,还是死了临鹤瞪大眼睛,惴惴不安盯着秦屿,生怕听到坏消息。
好在秦屿及时回复了他,“抓到了,活的。”
那就好,临鹤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刺客关系着他的下一步计划,绝对不能现在就死,“秦屿,你一定要好好审问他,找出幕后凶手。不然我实在不放心你,如果有下次,如果那时我不在你身边,我简直无法想象。”
“我会严格审问的,放心。”秦屿站起身,整了整衣袖,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一时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不会再有下次了。”
又说了几句话,留下一句安心休养后,秦屿便出去了。
站在长廊上,秦屿抬眼望去,院中的梧桐树不知何时染上了缃色,风掠过,沙沙声响起的同时一些叶片也随之脱离了枝干,不到一息便与地面相触,沾了泥尘。挂着零星残花的木槿静静地立在风中,过往繁花满树的盛景好像只是一场梦。就连生命力最顽强的芒草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夏日结束了,秦屿随手将落在长廊里的木槿花扔到外面的泥土中,然后转身向前走去,他在这个小世界已经度过两个季节了,就让一切都在冬日来临前彻底终结吧。
“殿下!”来人语气激动。
刚拐过一处拐口,秦屿就看到了蛟一,难得见他情绪激动,秦屿笑着靠近,“怎么了?”
蛟一正要说话,结果目光一顿,下一刻伸手拂过秦屿的发丝,收回来时指间多了一片略微带点紫的花瓣。
应该是他没注意碰上了花枝,秦屿眸光微动,真熟悉,一切就象是往日重现,但他还没忘记蛟一急匆匆地来找他的模样,“到底怎么了?”
“殿下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会有刺杀?”说起这事,蛟一紧紧握起右手,处在其中的紫色花瓣瞬间成了齑粉。
第17章
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会有刺杀?
秦屿闻言,扭头将视线移到廊外,淡然地道:“我说我不知道,你会信?”
蛟一听完秦屿的话,无可奈何地松手,手心中的木槿花粉末随风而逝,“当然不会。”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极其复杂的感情,有没能第一时间消除隐患的懊悔,有被秦屿蒙在鼓里的失落,更多的还是,对秦屿不爱护自己身体的怒气,“我知道殿下在谋划一些事情,您可以不告诉我全部,我不会生气。但我最无法接受的是您拿自己的安全做赌注。”
看着随风中摇摆的枝干和投在的墙上缭乱树影,秦屿心想,蛟一的观察力比他想得要敏锐,特别是关系到他的事情。眸光微动后,秦屿开口了,可问题是,他语气中竟带着些许无赖和撒娇,“可你不就在对我生气吗?蛟一,你说过,你不会对我生气的,永远。”
蛟一的面容上瞬时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盯着秦屿的侧颜,暗道对方真是他英明神武的殿下?话题转移的也太生硬了。他说的是生不生气的问题?
秦屿耐不住这过于灼热的目光,以手掩唇,咳了几声,声音嘶哑。
嗯,没反应?
发现装可怜也行不通了,秦屿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无动于衷的蛟一,口吻严肃道,“抱歉,蛟一,有些事情我现在无法告诉你。”注意到蛟一垂下眸子,他声音一顿,“再等等,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了,蛟一也只能妥协、后退一步,想着先取得秦屿的承诺,“殿下要说话算话。”
“当然,如果你不信——”秦屿伸出手掌,“我们可以击掌为誓。”
蛟一看了看秦屿,又看了看他伸出的手,最终将自己手贴了上去,掌心相触的一刹那,两人俱是一振,似乎有什么东西通过奇妙的方式联结到了一起。
“另外,我的确说过不会对殿下生气,但它是有前提的!”击完掌后,蛟一并没忘记自己质问秦屿的主要目的。
秦屿摸了摸鼻尖,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你说。”
他一字一句地说,“前提是不涉及到殿下的安危。”
与秦屿猜的如出一辙,“我知道了,下次我——”在蛟一不认同的眼神中,秦屿改口,正色道:“没有下次,我不会再拿自己的安危做赌注。”
得到想要的答案,蛟一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他的目的达成了。随即转头提起另一件事,“刺客现在仍在昏迷中,无法进行审问。”
“没事,他只是个小鱼饵,先不用审问,我们只要保证他不死就行了。”秦屿张开五指,然后猛地攥紧,“重要的是,抓住它后面的大鱼。”
“我们要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秦屿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会有人替我们做的。”
蛟一蹙起眉心,张口欲言,秦屿心有灵犀一般,立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说了,我不会以身涉险。”
好说歹说,终于让人放心了,看着蛟一离去的身影,秦屿不由自主的感慨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蛟一也有啰嗦的一面?”要知道他在他心中一度是冷面酷哥的形象啊。
“因为宿主就是蛟一的全部。”系统轻轻一句话惹得秦屿不自然地摩挲了一下手腕。
系统陷入沉默,而它没有说的是,宿主也比它想象中要在乎蛟一。作为一个旁观者,系统远比当事人要看得请。以前除了走剧情外,系统从未见过秦屿有像今天这般类似撒娇的举动,还有他抢在蛟一前面说出喝茶的事,就是不想蛟一事后产生后悔的情绪吧。
仔细斟酌了一番,系统再次开口:“宿主为什么不告诉蛟一来龙去脉?”
“我怕他情绪激动之下,坏了我的计划。”如果蛟一知道了自己前世的结局,他无法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而他又喜欢把事情控制在自己手中,容不得一点变数。
只是仅仅而已?系统再次陷入了沉默,没有将它说出口。因为在眼前的情形下说出来,除了让宿主平生几分思绪外也一时无益,所以一切还是顺其自然为好。这也算是它作为秦屿系统的一点私心,他希望秦屿能找到携手一生的人,但又不希望他过早发现自己的心意,毕竟先动心的人输得最惨。
另一边,离开秦屿的视线后,蛟一放缓了步伐,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握了握,那片温热似乎还在。他淡淡地勾起嘴角,仿若冰融、又似花开,惹得对面廊下的一队侍女纷纷红了脸颊,她们不约而同的传递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随后又带着笑意和些许遗憾离去。
这一切都没有惊动蛟一,他仍站在原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掌,廊外的树影落在他身上,模糊了一直泾渭分明的界限。
*
“殿下。”守月一出兴明殿就遇上了秦屿。
秦屿轻轻应声,问道,“临鹤的伤如何?”
“殿下放心,”守月回想着兴明殿里的那位贵人回道,“仙君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能彻底恢复了。”
“好,我知道了。”秦屿想说你可以回去了,结果一转头发现对方一副纠结之色,“还有什么事?”
守月急忙道,“没事的,殿下误会了。我就是觉得仙君有些熟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我却觉得我仿佛在哪见过似的,可一时想不起来,心里着急,也带到了面上。”说到最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秦屿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心道真不愧是女子,直觉准的可怕。而作为上司,他怎么能在明知道答案的情况下看着下属陷入烦恼中,“你说,”秦屿走近一步,低沉道,“他像不像小白?”
小白?听到久违的名字,守月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这不是她曾经医治过的白狐吗?想起来后,顺着秦屿的话往下一想,然后守月就发现秦屿没说错,他们的确给她一种相似的感觉,“殿下厉害,一下子就想到了。”
“我也是胡乱猜的。”秦屿笑着挥挥手让人退下了,刚转身就听到有人在唤他,是临鹤,此时他正含笑站在兴明殿的殿门前看着秦屿。
一走近,秦屿就听到他问,“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这般开心。”
秦屿也不卖关子,“守月说,她以前好像见过你,可就是想不起来。我就说——”说到这里,秦屿停下了。
“说了什么?”临鹤好奇。
“我就说,”秦屿拉长了声调,“你觉得小白像不像仙君?然后她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临鹤眼皮一跳,稍稍后退了一小步,他一边安慰自己秦屿一定不知道真相,不知道小白就是他变的,一边用镇定的语气说,“守月姑娘心思细致,物似主人形,感觉相似倒也不算奇怪。”
“是啊,不奇怪。”秦屿点点头,像是忽然想到似的,“对了,小白最近还好吗,说起来我几次去你仙府都没有见到它,它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
转过身,背着秦屿,临鹤舔了舔嘴唇,“好得很,上次回来后,它便一直没有再出去,一直待在府里呢。可能你下次去就能见到它了。”
“这样啊。”欣赏够临鹤故作镇定的样子,秦屿心情不错地转头问起他的伤势,“守月说你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你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