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胆子！都跟你说了山外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你别是被人给骗了！”
　　一个中年男子裹挟着怒意，走了进来。
　　他正准备继续说，看到惊妄的面容，忽的愣住了。
　　他也是去过天启秘境，见过那魔尊和仙君的。
　　月牙见他来了，当即上前，说道：“爹，不要紧的，人家只是有个小忙想让我帮一帮。”
　　中年男子看着惊妄那张脸，哆嗦了一下。
　　随即目光又落到他那染了一半的鳞片上，中年男子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爹你怎么了？”月牙也发现了不对劲。
　　“魔、魔尊惊妄？”中年男子颤抖着伸手，指着他。
　　“什么？”
　　中年男子连忙将月牙拉到自己身后，叫道：“这是魔尊惊妄啊！”
　　“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不是魔尊啊，他说他不知道什么魔尊，你想想看，如果真的是魔尊的话，怎么会否认自己的身份呢？还做出染鳞片这种事！”
　　中年男子想起昔日秘境里，魔尊那嚣张的模样，颤抖了下，好像确实……魔尊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惊妄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提着桶，将剩余的染料往自己尾巴上浇了上去。
　　浇完后，惊妄将桶扔给月牙，说道：“不够，还要，起码还要十桶。”
　　他太大了，这才够染多少？
　　中年男子见他行事虽乖张，却也不像魔尊那样戾气大，且身上没有魔气。
　　他松了一口气，说道：“什么十桶？月牙你们在做什么？”
　　“染鳞片啊，爹别说了！您也再去摘点天杞子过来，这龙身体可大着呢，我那剩的怕是不够染！”
　　“龙？龙？！”中年男子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惊呼一声：“他就是魔尊惊妄！谁不知晓，如今惊妄是世上最后一条龙！”
　　惊妄不解道：“我确实叫惊妄没错，但魔尊？那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赶紧再给我弄点染料过来，不然我……”惊妄朝四周扫视了一眼，恶狠狠道：“我就将你们这压塌了！”
　　楚星沉：“……”
　　楚星沉看不下去了，这小崽子，怎么就连威胁人，都这般没出息？压塌？
　　要是等惊妄清醒过来，怕是会羞耻死的吧！
　　眼见着青城派掌门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也不能继续放任小崽子再闹下去。
　　楚星沉脚下轻点，忽的现身，踏空而来。
　　他好笑的开口：“汪汪，休要为难人家。”这道声音清澈而又温和，叫人听了忍不住心生好感。
　　在场众人情不自禁的抬起头。
　　来人一身素白的衣裳，容颜冷艳，超脱世俗。
　　中年男子双眼再次瞪了瞪：“仙、仙君？”
　　便连月牙，也看呆住了。
　　回过神来，连忙冲着楚星沉行了行礼。
　　“见过仙君。”
　　“不必如此，今日我家道侣为诸位添麻烦了。”
　　楚星沉雪白的衣袖轻轻一扫，地上当即出现一堆丹药以及各种秘籍。
　　“全当补偿。”
　　中年男子惶恐：“仙君不必如此……”
　　等等！道侣？
　　男子终于反应了过来方才仙君说了什么！
　　他惊恐的望向惊妄……
　　娘的，这位修真界第一位半神期大能，还真被一头龙给拱了？！
　　楚星沉上前，牵住惊妄的手，说道：“汪汪，跟我回去。”
　　惊妄盯着他看了半晌，抿了抿唇：“你越是对我好，我便越是难过，你只是我的幻觉，等你消失了，我该怎么办？”
　　甚至在幻觉里，师尊也不肯多吻他一次。
　　他说完话，低下头盯着自己染了一半的尾巴。
　　“你看，如今我这般丑陋，若你真的是我师尊，是定然不会喜欢的，也就只有在幻觉里，才会实现这一切。”
　　楚星沉实在忍不住了，抬手用力在惊妄脑壳上敲了下。
　　“狗东西！你还变本加厉了。”
　　惊妄茫然的看着他。
　　“你别仗着你现在傻了，我就会纵容你的所作所为，你今日要是不与我走，以后就都别和我走了。”
　　楚星沉说完，便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速度快到，月牙和掌门只看到一道白影，连劝架都没来得及。
　　楚星沉当然没有真的离开。
　　他蹲在屋顶上，给自己贴了隐身符，有些郁闷。
　　这个傻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他并不是幻觉这个事实！
　　惊妄抓着自己的尾巴尖，说道：“连幻觉里的师尊都不要我了。”
　　月牙忍不住道：“什么幻觉？那明明是真的仙君！”
　　青城派掌门也道：“尊驾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瞧着脑子不太好使呢？竟然将仙君当做幻觉！把仙君都给气跑了！
　　惊妄眨了眨眼，黑眸里带着一丝失落，说道：“怎么会不是幻觉呢？师尊明明都飞升了，如何能出现在人间？”
　　月牙和他爹对视了一眼。
　　月牙嘴角抽了抽：“如今仙君是半神期，如何飞升？方才仙君称呼你为道侣，你却说他是幻觉，这也太伤人了！”
　　半神期？半神期？
　　惊妄心一紧，他醒来后，这一切都实在太诡异了，不仅身体长大了，日思夜想的师尊还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让他不得不以为这是幻觉，或者是在梦中。
　　如果不是幻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方才竟然拒绝了师尊！
　　惊妄脸色霎时一白，被吓的！
　　他怎么能拒绝师尊！他怎么敢！他真是……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第88章 喜欢
　　看到惊妄失魂落魄的模样，月牙小心翼翼道：“那个，你、你还染吗？”
　　惊妄瞧着刚染了一半的尾巴尖。
　　若不是幻觉，师尊都被他气走了，染成金色又有何用呢？
　　“不了。”惊妄眉眼低垂，搭拢着脑袋，冲着二人敷衍的抱了抱拳。
　　随后便化龙离开了。
　　他要赶紧去把师尊找回来，他要向师尊道歉，要将最好的都献给师尊。
　　月牙和青城派掌门看的一愣一愣的。
　　掌门忍不住开口：“这真的是魔尊？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楚星沉撤去隐身符，淡淡道：“他在渡心魔劫。”
　　他冲着二人点了点头，说道：“麻烦二位了。”
　　见仙君竟没走，中年男子吓了一大跳。
　　便连月牙也惊呼出声：“仙君，您还在呀。”
　　“嗯，我追过去看看，打扰了。”
　　楚星沉身姿飘逸，浑身都是雪白的，整个人都像是在发着光。
　　月牙抬头仰望他，说道：“没、没有打扰……”
　　待到仙君离开，月牙才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身旁同样看呆的阿爹。
　　“爹，别看了，人都走了！”
　　中年男子扼腕痛惜，“方才怎么没让仙君为我们青城派写一副牌匾！挂上一定威风极了，说不定来年来拜师的弟子都能多出不少。”
　　月牙嘴角抽了抽，怒斥道：“你想的到美，也不看仙君现在有没有时间！”
　　“倒也是，如今魔尊在渡心魔劫，仙君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看来外界的传言也不尽是假，仙君对魔尊也是有情意在的。”
　　“爹，心魔劫是什么？”月牙问。
　　“心魔劫呀，是渡劫期修士突破的最后一道劫难，是心魔，若心魔未破，即便熬过了雷劫，也并不能算突破成功。”
　　中年男子摸了摸下巴，“如今看来，若是魔尊突破了这心魔劫，世间又要多一位半神期大能了，这魔尊还是仙君的道侣，这夫夫两若是联手，世间还有谁能是他们的对手？”
　　月牙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渡劫期离她还很遥远，她和仙君魔尊，就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般。
　　惊妄去了人间的集市。
　　惊妄想去第一次和师尊想见的那座小城，可他发现沧海桑田，世间变迁，那座小城早已找不到了。
　　他走在集市上，漫无目的，有些茫然。
　　忽的，他目光被一颗火红色的珠子给吸引了，和当日师尊抢去的那颗，简直一模一样。
　　“老板，我要这颗珠子，多少钱？”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二两银子，这可是琉璃珠！”
　　惊妄在身上摸了摸，尴尬的发现，他身上只有修真界用的灵石，并无普通人用的银钱。
　　惊妄拿出一块灵石，试探着开口：“今日没带银钱，可否用灵石抵？”
　　老板当即啐了一口，道：“我呸！没有银钱就别买，想拿破石头忽悠我！”
　　这老板不是修真界之人，自然不知道灵石的珍贵。
　　末了，他还斜睨了他一眼，声音尖细：“瞧你长得人模狗样，本以为是哪家的公子，谁知竟连二两银子也拿不出来，走开，别挡着我做生意。”
　　惊妄面色一沉。
　　他还未说话，一旁忽的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跟玉做的似的。
　　楚星沉扔出二两碎银，道：“可够？”
　　老板连忙道：“够、够了……”
　　惊妄看着他发怔，嘴唇动了动，“师、师尊。”
　　楚星沉将那颗珠子，塞进他手心里，道：“走吧。”
　　惊妄呆呆地跟在师尊身后，本想买礼物，送给师尊，讨师尊的欢心，没想到最后却是让师尊付的钱。
　　这让惊妄赶到羞耻难堪，他似乎什么事都做不好。
　　他伸手，想去抓师尊的袖摆。
　　然而，手刚伸出去，却又自卑的收了回来。
　　圣君这般光风霁月，如何是他能够染指的？
　　楚星沉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伸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惊妄愕然抬眸。
　　楚星沉回过头，他道：“你之前对我，可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时这般畏手畏脚过？到叫我有些不习惯。”
　　惊妄盯着他开合的唇，脸色微红，他道：“之前的我，与现在的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嗯，很不一样。”楚星沉道。
　　“那师尊呢？是更喜欢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他情不自禁的问出声了。
　　他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弱小无力，似乎什么也做不好，惹师尊生气。
　　楚星沉不答。
　　惊妄眸子一点一点暗沉了下来，他缩回自己的手，道：“对不起，是我让师尊为难了。”
　　他握着珠子的那只手紧了紧。
　　他一直都不是师尊最好的选择，他以前就知道师尊身边不止有他一个，他从未想过要做圣君身边的唯一，只是能呆在他身边，便叫他足够幸福了。
　　师尊飞升以后，惊妄每晚都在做着有师尊的梦，他没法让自己忘记师尊，忘记这个教导自己长大的人。
　　如今的惊妄早已比楚星沉高了，也不是昔日那个小龙崽了。
　　楚星沉与他对视，他道：“惊妄，无论我回答更喜欢哪个，都是对另一个的不尊重，我此刻站在这里，只因为你就是惊妄。”
　　惊妄抬起头，他心里忽的涌上一股酸涩的情绪。
　　他捏紧珠子，对楚星沉道：“师尊！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嗯？”楚星沉应了一声。
　　“师尊闭眼！”
　　小崽子，竟还神神叨叨的。
　　楚星沉好笑的拍了下他的脑壳，闭上了双眼。
　　惊妄背过身子，捣鼓了一会。
　　过了会，他转过来，对楚星沉道：“好了，师尊睁眼吧！”
　　白色眼睫颤了颤，楚星沉睁开双眸。
　　惊妄朝他伸出手，随后五指缓缓张开，露出里面的珠子。
　　珠子已经不再是火红色，是一种泛着黑的深红。
　　仔细说起来，和寂夜像的很。
　　惊妄眸子里闪着光，他道：“这是我目前能给师尊最好的，这里面，是我的龙火。”
　　“那日我背着师尊追日，总也追不到，烈日离我那样遥远，我曾绝望的想若是一辈子也追不到这日，是不是便一辈子也无法拥有师尊你。”
　　“我的龙火虽无烈日那般耀眼，却比烈日更加的滚烫灼人，我将他封在这颗珠子中，这样师尊看到这颗珠子，便能想起我。”
　　他要追的从来不是那烈日。
　　而是他的师尊，是圣君，这如同皎月一般洁白到不染尘埃之人。
　　楚星沉怔怔的握着这颗珠子。
　　他拿出七星震厄，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寂夜颜色之所以这么深，是因为里面封了龙火。
　　惊妄看到寂夜，心头也颤了一下。
　　寂夜里龙火的气息他当然能够感受到。
　　“原来师尊已经有了……”
　　他想将最好的赠给师尊，师尊却已有了更好的，那颗珠子里的龙火气息更加的庞大，更加的悠远……
　　惊妄自嘲的想到，他就是这般的无能啊，便连送礼，也能和旁人撞上，什么独一无二，这根本就不是独一无二，师尊有了更好的，还会要他这一颗吗？
　　“抱歉，师尊，我、我不知道你已经有了，便当我……便当我没有拿出来过……”
　　惊妄刚想收回手。
　　楚星沉拿起这颗珠子，他道：“惊妄，这一颗，也是之前你曾送我的。”
　　“两个我都很喜欢。”
　　惊妄猛地抬头。
　　楚星沉有些心疼眼前这个龙崽了。
　　这崽子，为什么总是想着自虐呢？是有些自毁倾向在的。
　　他还记得飞升前，龙崽子还是那样的开朗乐观，天真的不像个三百岁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