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几年来，宴绥的日子过得还算舒服，要说真有什么上心的，应该也就只有此时不知道在哪里默默修炼的他的师弟，这个世界的主角万云舸了。
　　其实话说回来，之前宴绥越阶升级，追根究底的话，和万云舸还有一点关系。
　　那时候自己刚经历了长途跋涉，身上伤势刚刚痊愈，再加上黄郁说的那些自己完全没印象的事，宴绥的脑子里瞬间充斥了爆炸量的信息。
　　可能是刺激狠了，直接心境剧烈波动，导致雷劫趁虚而入，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六道雷劈。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在被雷劈过之后，脑子里原本感觉空了一块的地方，又模模糊糊填满了一些。
　　比如说，百川城熙熙攘攘的人群，比如说被他抱在怀里眉眼冷秀漂亮的眼熟姑娘，再比如说思过崖上，提着自己草编的小兔子莞尔一笑的人。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里，温泉朦胧水雾中，自己揪着心瞥见的那一块红，和他下定决心要找到的那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宴绥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挖掘起来了一点，但真要细想，却又像是抬手握烟，扑了个空。
　　所以，宴绥很期待能再遇见万云舸，亲自问问他或者再仔细看看他的脸，也许能搞清楚自己的记忆为什么独独缺了关于他的那一块。
　　但按照剧情发展进度，万云舸离开白玉京十年后，才因为破参魔尊攻破白玉京以白玉京弟子性命相要挟才重新回来的，现在还有一半的时间呢。
　　“哎，愁人。”
　　宴绥拍拍因为长时间打坐而起皱的衣摆，向着思过崖旁茂密的树林望了眼，抱着游隼剑慢悠悠地下山了。
　　“话说回来要不要先提前暗示下师尊呢？”
　　小声咕哝了一句，宴绥眼前最烦恼的还是之后魔族攻上白玉京，白玉京弟子顽强抵抗死伤惨重的事情。
　　不知不觉宴绥都在这个世界待上了好久，说是没有感情的那绝对是骗人的，眼看着同门惨死刀下他于心不忍，可是同时宴绥的理智很清楚，不能过多干涉剧情以免引起和谐值不必要的波动，他周围的人也不过是和谐文小说里的各类角色罢了。
　　提前告知邈清真人做好准备，先不说邈清真人会不会相信，就怕因为他的一句话，让原本的剧情线彻底走歪，引来更大的麻烦。
　　“啧，烦人！”
　　踢飞脚边的石子，宴绥揉了把脸，纠结地在路一旁的树下蹲下，薅了根草在地上划来划去，好在路上安静得很，没有人能看见戈鋋峰的宴师兄此时毫无形象的样子。
　　应该没人吧？
　　忧愁了半天，撑着脸蹲在路边的人后知后觉地后背有点发毛，宴绥快速警惕地环顾四周，化神期的五感又探出去一段距离的神识，发现四周确实没有人经过，但他这种被偷窥的感觉依然强烈存在，让他忽视不了。
　　说来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化神期五感太过敏锐还是他哪里有点毛病，总是时不时地觉得有人在偷窥自己，哪怕是在狭窄的一眼尽收眼底的密室，那种被人悄悄看着的毛毛然感觉每天都会出现。
　　怀疑过对方可能修为更高，他曾经甚至旁敲侧击地问过邈清真人，能不能看见自己身边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得到邈清真人一个略带嫌弃的复杂的眼神。
　　今天又是这样，宴绥确定自己毫无遗漏地扫视了一圈后，没找到什么异常后，都有点习惯了，继续愁着要不要提醒做先手准备的事情。
　　“都我快给你忙疯了你居然还在这看你师兄？”
　　远在另一片大陆上的一个密林山洞里，抱着一堆瓶瓶罐罐，难得没有笑意的巫妖弯腰进了山洞，就看见角落里的人又在抱着同音镜看得认真。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破参用剑捅了个对穿？”
　　“还在这看心上人呢，要是有了个什么意外，别说这辈子，还是好好等着下辈子投胎给他当儿子吧！”
　　哗啦一声，看着人对自己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巫妖气得直接把东西扔在了地上，幸亏还铺着一层草甸，不然差不多也得碎个七七八八。
　　这些年下来他算是知道了，对于没被放在心上的人，万云舸是一句话都懒得奉承的。一开始巫妖开开他玩笑这人偶尔还有点反应，几年过去，万云舸是彻底无视他了。
　　盘在墙角的莫西已经见怪不怪，缩了缩尾巴不耽误他好好补一觉。
　　“伤成这样不吃药，那还报什么仇，渡什么劫啊，直接被雷带走吧我拦不住你了！”
　　前一天刚刺杀破参失败的万云舸看着镜子里左右打量的人勾唇淡淡笑了一下，听见巫妖喋喋不休地啰嗦，觉得有点吵闹地抬头看向旁边人一眼，语气依旧冷淡道。
　　“下次我必能杀他。”
　　这五年来万云舸勤奋不休，在纯阴体质并有着魔力加持下，修为噌噌直上，甚至已经超过宴绥到了化神后期，合体期突破在望。
　　然而本该好好准备升级渡劫的人，昨天从黑市线人那里得到消息，说是魔尊破参会出现在幽州城旁边的一个地下市场寻找什么东西，万云舸不顾巫妖的阻拦当即提着剑就去了，结果被一剑擦着金丹捅进去，最后还是靠着莫西带着人躲开追杀逃回来的。
　　虽然万云舸伤势不轻，但破参也没讨着好，左肩被挥烟穿透，差点就被砍了下来。
　　“你身份暴露，也不知道到底谁先被找到下黑手呢！”
　　这些年没有露面，昨天破参虽然是好好打扮一番才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但那股憔悴的气息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就连接住修为不如自己的万云舸的攻击，也没有当年那样显得轻松。
　　甚至在万云舸靠近他的时候，堂堂魔尊竟然愣住了，让万云舸有机会把剑狠狠捅进去。
　　“他用过白虎的血，昨天你们缠斗在一起离得那么近，他肯定闻到了你的味道。”
　　万云舸听着巫妖的分析，手指摩挲着镜子里的人的侧脸，明明伤口很痛，身体很疲惫，但这些年镜子里的宴绥就像是万云舸最好的良药，能够抹掉一切疼痛和疲惫，支撑着他坚定地挥下每一剑。
　　“下一次我会杀了他。”
　　然后回白玉京。
　　“轰——”
　　隆隆雷声在山洞外响起，打断了巫妖还要说的话，盘着睡觉的莫西吓得直接绷紧了尾巴尖，惊疑不定地看着洞口。
　　“你的劫要来了。”
　　万云舸扶着墙拄着剑站起身，在巫妖和莫西的视线中迈稳步子往山洞外走去。
　　虽然来得不是时候，但万云舸只能是去硬扛了。
　　摸了摸放在心口处的镜子，万云舸最后一步迈出山洞。
　　“轰！”
　　第一道雷劫落下。


第84章 崖底迷雾
　　宽敞魔殿里, 一众魔物跪在铺着毛绒兽皮的地砖上，微微颤抖大气不敢喘地低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呵。”
　　坐在上方主座上的人光着上身，左肩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 快要凝固的粘稠血液缓缓顺着胸膛流下。
　　苍白的手指抹了点胸前的血液凑到眼前, 像是十分稀奇似的, 放进嘴里尝了尝。
　　“啧，不够甜。”
　　主位上的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又低沉，明明只是像是小声地呢喃, 但跪在下面的一众都冒了冷汗, 头垂得更低了。
　　“没想到当年还漏了个小崽子。“
　　撑着脑袋看向下面脊背都要折断的手下们, 破参像是惋惜感叹地说，听不出喜怒，难辨真实情绪。
　　“你们啊，真是一群废物, 只不过一个化神期的小崽子, 居然能瞒过你们近我的身。”
　　“属下该死！请魔尊责罚！”
　　底下跪着的人彻底撑不住了，额头不断重重地磕在地上，他们深谙破参的喜怒无常和残暴手段, 这一次他们没有及时拦住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刺客，凶多吉少，只希望能通过及时的讨饶换取一线生机。
　　底下的人不断磕头, 座上的人没有开口，一时间只余阵阵的“咚咚”声回响。
　　“呵, 既然你们要讨罚, 那本座就满足你们, ”破参冷眼看着手下们额头洇出鲜血，低笑一声开口，“让本座想想，该怎么罚你们呢？”
　　底下的人趴在地上停止了动作，他们屏息紧张着，等待他们的魔尊给他们的最后决断。
　　状似苦恼地思考一会，破参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弯起嘴角，语带期待。
　　“不如，你们都去喂我的宝贝烈牙吧。”
　　“魔尊！魔尊饶我们一命吧！饶命啊！”
　　“属下再也不敢犯错了求求魔尊饶我们一命吧！”
　　听到破参的话，底下的人在惊愕到失语几瞬后，拼命求饶，有的甚至企图跑出魔殿，但都被破参身边的死侍牢牢压住，任凭他们怎么剧烈挣扎也于事无补。
　　“太吵了，拖下去。”
　　摆摆手，殿里跪着的十几人就被捂着嘴压了下去，不一会就远远听见外面传来的犬吠和惨叫声。
　　“一群废物。”
　　伤口在缓慢愈合，破参摩挲着手指上已经凝固的血迹，感受着指尖略带粗糙的感觉。
　　听着外面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原本暴虐愤怒的心情像是得到了缓解，他甚至还颇有兴致地哼起了小曲，但一下秒，王座上的人还是变了脸色。
　　外面原本还算晴朗的天气此时已经被乌云遮住，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隐秘的天道的压迫感。炽白的雷店在其中翻滚，忽明忽暗，却没有一丝声响。
　　魔界有人要渡劫了，且等级不低。
　　像是游龙在天上盘踞窥探，寻找着最佳时机给予逆天修行的人致命一击。
　　破参嗅了嗅鼻子，闻到了浓郁的魔力风暴在远处的集结，这种浓郁程度的雷劫，他还是第一次见，就连之前自己跃升合体期也没有此时这般的声势浩大。
　　在魔界，只要修为达到了合体期就可以瓜分魔界十二魔尊的位置，要是已经分完，也可以直接杀了自己想要的魔尊位置上的现任魔尊，强者为王。
　　之前破参用了白虎精血，修为暴涨，直接成为十二魔尊之首，整个魔界都掌控在他的手上。可惜当年自己不懂留一手，为了不给别人机会直接将白虎后裔屠杀殆尽，这几年强行提高修为的后遗症也慢慢暴露出来，不然怎么会给那小子可趁之机。
　　不过没想到，正在需要的时候，这小子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破参吞下一把丹药，招手叫来身后伺候着的人，解下腰间挂着的半块虎符扔过去。
　　“准备准备，本座要把这三界杀个天翻地覆。”
　　“是。”
　　接好能够掌握调度魔界十万大军的玉印，破参的死士飞身往魔界边缘的魔军驻地赶去。
　　“轰——”
　　酝酿了许久的雷劫终于落下，光芒闪烁间，破参挑起嗜血的唇，在空旷的魔殿里自己笑了起来，本来是闷闷的低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变成最后的放声大笑，带着令人汗毛倒立的疯癫痴癔。
　　“本座不死！”
　　“本座要你们全部一起陪葬！”???
　　*
　　自从上次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提前暗示一下邈清，宴绥最终还是选择了在一个半夜噔噔噔地跑上了戈鋋峰顶，在玉楼前哐哐敲门，凭借这么多年在各个小世界磨练出的精湛演技，告诉邈清真人他刚才做梦，梦到白玉京被魔族攻陷，弟子死伤惨重。
　　虽然看起来这个方法有些许潦草，但宴绥想了又想，只能采取这个办法。
　　作为化神期的修士，在修真界也算是比较高的修为了，毕竟天下第一剑修的邈清真人也不过合体后期，整个大陆上能到达大乘期的寥寥无几，有的还在闭关中，百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作为较为高阶的修士，对于天道的感悟自然就比常人高一些，精神力也更加稳定，别说做梦，他们甚至能控制修改自己的梦境。但一旦自己的梦不受控制时，就极有可能是窥探到了天道的演化，简而言之就是预言未来。
　　宴绥去找邈清的时候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神情极度恐慌，所以邈清真人不疑有他，觉得自己的徒弟可能是真的无意间窥到了未来，立即连夜带着宴绥去见了掌门。
　　宴绥保持住情绪，七分真三分假地又和白玉京掌门和各个峰的长老们说了一遍，因为宴绥之前的越级升级，他们对宴绥的话还是比较信任的，最后商量了一夜，掌门吩咐各个峰的峰主带领弟子加紧戒备，同时也暗地里偷偷联系远在幽州的白玉京驻地，让宴如风和姜岁尽量不动声色地悄悄返回。
　　各个峰头的低阶弟子们都感觉到白玉京的气氛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师兄师姐忙得不见人影，偶尔遇到了也是一脸严肃沉重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宴绥这几天一直在思过崖附近晃悠，有时候会和其他峰弟子一起沿途守在崖边，不过更多的时候他都自己一个人爬上思过崖顶，坐在巨岩上向下看着布满浓浓雾气的悬崖。
　　按照原剧情的进度，破参魔尊应该已经认出了万云舸是神兽白虎，万家的遗孤，在主角万云舸升到合体期之后，破参为了得到万云舸的白虎精血围攻白玉京，希望通过屠虐白玉京的弟子来逼出万云舸，可惜原著的万云舸对白玉京没什么感情，一心复仇，直到白玉京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弟子的鲜血染红，万云舸都没有出现，而是在魔界边缘的一个隐秘山洞里巩固修为。
　　在原著里，因为师兄托付，邈清真人以命相博帮原身逃出来了白玉京，但没了师尊保护，修为也没高到哪里去的原身还是没有逃出破参的追捕，被他囚在狗笼里供他的爱犬烈牙撕咬玩乐。原身生不如死，但破参始终留“宴绥”一条性命，就为了好之后用白玉京最后一个弟子的身份拿捏万云舸，可惜，修炼大成上门报仇的万云舸看都没看不成人形的“宴绥”一眼，直接先抬手一剑结果了他这个曾经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