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是狗,他也是沈庭柯一个人的狗。
第47章 无声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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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沉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打开车门下车,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沈庭柯。
沈庭柯已经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除了叫关沉的名字做不出任何反应。
“别怕……”关沉的脚步踉跄,身形摇摇晃晃地向沈庭柯伸出手。
他身上都是血,不知道沈庭柯愿不愿意让他抱。
“关沉……”沈庭柯向前扑了一步,却被席砚一把拉住了。
席砚把沈庭柯护在身后,挡在关沉面前,推了他一把。
“关沉!你这个疯子,你刚才想做什么!”席砚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厌恶地看着关沉,“你是想撞死我,撞死沈庭柯,是吗!”
“我……”关沉体力支撑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眼底充满了受伤。
他并没有想伤害任何人。
“席砚,关沉不会那样做……”沈庭柯想要挣脱席砚的手,但却没有成功,只能哭着哀求席砚,“送他去医院!求你了,送关沉去医院好不好……”
“沈庭柯!你冷静点,车上还有人!”席砚抓住沈庭柯的肩膀,让他看车里的另外一个人,“关沉惹了麻烦,这件事只能交给警方处理……我们只能报警!”
沈庭柯在席砚的嘶吼中平静下来,红着眼圈看向他,眼里尽是惊惶无措。
席砚有一瞬间的诧异。他最喜欢沈庭柯冷静自持,从容不迫的样子,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到他,但此刻这个慌张到无所适从的人显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沈庭柯。
或许只有在关沉的事情上,沈庭柯才会表现出这样的神色……
席砚的心钝钝的痛了一下,随后强硬地抓住沈庭柯的手腕,拿出通讯器报警。
不消片刻,警方的人赶到,把关沉和米勒带到了医院。
米勒的伤势比较严重,陷入昏迷之后一时半刻不会醒来,相比之下关沉则幸运了很多,只是一些皮外伤和软组织挫伤,头上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清创和包扎,医生告知警方关沉醒来后就可以问话。
沈庭柯坐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关沉苍白的脸色和紧闭的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关沉……你到底怎么了?”沈庭柯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呢……”
关沉在睡梦中依旧无法安稳,眉头紧蹙,像是被噩梦和绝望笼罩。
沈庭柯温柔地注视着他,缓缓地伸出手,用指腹压着他的眉头轻轻揉了揉,然后把手掌贴在关沉瘦削的脸颊上。
“是哥做的不对……等你醒过来,哥跟你道歉,好不好?”
沈庭柯说着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落下来,他努力笑了笑:“傻瓜,哥带你回家……”
关沉的睫毛动了动,这样一个细微的反应都足以让沈庭柯屏住呼吸,可关沉并没有如他所愿睁开眼睛。
沈庭柯心疼地抓住关沉的手,和男孩十指交握,遵从本心地低下头,轻轻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哥……也喜欢你啊……”
这份感情对于沈庭柯而言隐秘难以言说,只有在确保关沉听不见的时候,他才敢说。
遇见关沉之后,沈庭柯总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生错了时代,如果他不是联盟246年蓝星的那个沈庭柯,他是不是可以陪关沉慢慢长大?如果不去计较那偏差的十二年,他们的人生轨迹是否可以重合,这样,就能毫无顾忌地回应关沉的喜欢……
席砚站在病房门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
握着门把的手渐渐收紧,他推开门走进来,冷酷地对沈庭柯下达命令:“……你必须走了。”
沈庭柯抬起头,问席砚:“我不能等到关沉醒过来吗?我有话想对他说……”
“不可以!”席砚皱了皱眉,打断他,“你如果再不走,警方的人就该怀疑你跟他认识了。你参与调查本来就是违规的,如果被发现了,你这个顾问还做不做?”
一连串的问题把沈庭柯砸懵了,是啊,关沉目前的状况很复杂,最严重的的还是找到那起网络系统破坏案的真相……
“你最好想清楚。如果失去待在调查组的机会,你就没办法接触他的案子了。”席砚说罢,退出病房。
沈庭柯留恋地看了关沉一眼,最终也是无可奈何地松开关沉的手。
病床上的人好像能预感到他的离开,沈庭柯走后没多久,关沉便醒了。
醒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沈庭柯不在他身边。
关沉静静地看着天花板,鼻翼之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事实上他真的很讨厌医院……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第一次失去了母亲,第二次关志鹏变了个人。好像从那之后,关沉的世界里,就没有光了。
关沉以前或许尚不清楚死亡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在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了,他真的认真地思考过死亡。
是沈庭柯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关沉用力地闭上眼睛,想从空气里辨别沈庭柯的味道,可终究一无所获。
就像那天站在课堂上,沈庭柯对他们解释自己名字的意思,他说‘翩翩飞鸟,栖我庭柯’。沈庭柯真得好像一只美丽又脆弱的飞鸟,短暂地在关沉的院落里停留,最终又消失在天际……
关沉怎么也抓不住他。
男孩侧过脸,心脏处传来闷闷的痛。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一滴泪水滑落,映着夕阳余晖,最后隐没在被褥之中……
片刻之后,两名警员推门而入,对他说:“关沉,你的行为已经违反了联盟法律关于保释期间的相关规定,联盟决定撤回对你的保释决定,考虑到你受了伤,两天之后我们会立即将你带回羁押。”
关沉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关沉,你听清楚了吗?”
关沉笑了笑,淡淡地说了句“随便”。
两天后关沉出院,警方带走了关沉。关沉的脚腕和手腕上分别戴着两个环状的金属物体,引来医院里过往行人好奇的打量。
说白了,那只不过是手铐和脚镣的另一种形式。联盟会给有危险性的犯罪嫌疑人佩戴具有电击效果的手环和脚环,如果对方有任何逃脱或者抗拒抓捕的行为,就会瞬间被电流击打,丧失行动的能力。
沈庭柯在安全部听到了关沉被羁押的消息。
那时正值休息时间,两位痕迹检验科的同事正站在茶水间聊天。
“关沉那小子又被羁押了。他可真是贼心不死,保释期间还敢开车往树上撞。”
“车上那个人好像是他的老师吧?关沉的保释好像就是他给办的,现在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唉,关沉这种人天生就跟正常人思维不一样,哪懂什么知恩图报?不过等那位博士醒过来,指控关沉故意伤人的话,够这小子把牢底坐穿了。”
沈庭柯端着自己的水杯,走到茶水间门口,听到这样对话,心痛得无以复加。
不知道关沉现在怎么样了……
被所有人怀疑和背弃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沈庭柯忽然有点后悔当时没等到关沉醒来就离开,至少要想办法告诉关沉,还有人相信你。
沈庭柯低下头,叹了口气,走进茶水间。
两位警员看到他来,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沈顾问早上好啊!”
沈庭柯只是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位新来的沈顾问这么大架子呢。
沈庭柯接好水就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又转回来,颇有压迫力地看向那两位嚼舌根的警员:“联盟法律规定,任何人未经联盟法庭审判,不得被认定有罪。关沉现在尚未受审,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当法官?”
两名警员哑口无言。
沈庭柯又说:“两位的专业水平如此浅薄的话,我真的会羞于与二位共事。”
其中一个警员涨红了脸想骂回去,但被同伴拦住。
沈庭柯是外聘的专家,上头非常看重,他们也惹不起。
于是只好等沈庭柯走了之后,两人背地里把沈庭柯骂得一文不值。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在茶水间里,沈庭柯回自己的工位后,又把赫尔南德斯大学的监控录像看了一遍。忽然想到,那位受伤昏迷的米勒教授,为什么要给关沉办保释?
直觉告诉沈庭柯,这位米勒教授背后一定藏着很多秘密。
可是米勒现在昏迷了,碍于身份,沈庭柯又不能去问关沉。
沈庭柯想了想,如果米勒醒过来的话,他一定要见见这位教授……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通知沈庭柯去开会。
沈庭柯回了句“好的”,放下手里的工作,去了同一楼层的会议室。
“关沉现在已经被重新羁押,这几天来,我们已经对其进行了几次审讯,但效果并不理想,关沉并不愿意透露赫大系统破坏案的任何真相。”办案的警员苦恼地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对其进行测谎。”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员提议。
“没错,可以试试。”有人附和道,“最新的测谎技术可以对受审者造成极大的压迫感,至少我们可以先击溃关沉的心理防线。人在紧张状态下,是很容易露出马脚的。”
沈庭柯听得眉头一跳,忽然想起箔星此时的测谎技术仍不够成熟,有可能会使受审者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在原来的时间线里,几年之后这项技术就会被证明是伪科学而淘汰。
他不允许关沉受到这样的对待。
“不!我不同意!”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外聘顾问。
“沈顾问,为什么不同意呢?”有位警员忽然说话,“我看您此前对关沉的情况很是关注,难道您……认识这位嫌疑人吗?”
沈庭柯抬眼,发现说话的人是刚刚在茶水间遇到的警员之一。
“不,我们不认识。”沈庭柯皱了皱眉,说出违心的话,“我是说……如果一定要对嫌疑人进行测谎的话,我……我来。”
第48章 留住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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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提议,他只是觉得那些精密仪器被连接到关沉身上的时候,关沉或许会怕。
在这里人人都觉得关沉是个怪物,但在沈庭柯确信那孩子傻到了极致,属于冷了痛了都不会跟人示弱的那种。
事实上如果测谎过程中真的有意外出现,沈庭柯什么也做不了,或许他只是暂时地忘记了席砚的忠告,遵从自己的内心想见关沉一面。
可说出口的话不能再收回,上级同意了他的请求,命令沈庭柯三天之后到羁押关沉的警局报道。
沈庭柯魂不守舍地过了三天,终于在警局的讯问室里见到了关沉。
关沉穿着囚服,个子比身边忙碌着的警员都要高,身形偏瘦,脸上的神色很冷峻,眼圈青黑,唇边冒出些青涩的胡茬。当他隔着玻璃看向沈庭柯的时候,眼中久违地有了一些光彩,瞳孔放大,金属环下的手腕在微微颤抖……
沈庭柯的心脏仿佛狠狠地被人揪了一下,他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他微微战栗,同时也加深了眼前画面的真实性。
关沉的目光从未离开沈庭柯,沈庭柯却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不知道那眼神里是否有怨恨。
但事实上关沉注视着他的目光非常温情,好像在看一件令人沉醉的艺术品。如果沈庭柯细心观察,他会发现其实从很早以前,关沉就这样带着迷恋地注视他了,那眼神与现在相比,只是多了些光明与憧憬,不像现在,满眼都是灰败的疮痍。
关沉在警员的指引下,坦然地坐在实验椅上,任由对方把那些奇怪的东西安装在自己身上。当太阳穴处的圆形仪器贴上鬓角时,关沉脸上露出了疼痛难忍的神色。
那里面的电磁波会影响他。
沈庭柯的手掌贴上玻璃,担忧地向里张望,转身看了一眼上级的脸色,试探着问他:“我能不能……亲自安装那些仪器?”
“可以。”那位留着大胡子的欧洲籍警察很好说话,“如果沈顾问也对这项最新成果感兴趣的话。”
沈庭柯默不作声,转过头推门而入的时候咬紧了牙关。
当得知要被用在关沉身上时,没有人比他更恨这项最新成果。
沈庭柯一步一步地靠近关沉,每走一步他的心跳便快一分,他强迫自己看关沉的脸,心里有个声音严厉地指责自己:“看,你没有保护好他,你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来吧……”沈庭柯对关沉身边的警员说道。
“哦,好的。那我在外面指导您。”警员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沈庭柯,如释重负地走出了房间。
沈庭柯接过,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听到自己的耳机里传来指令:“把那个仪器夹在他手上。”
沈庭柯在关沉脚边蹲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理了理指夹后缀着的线路,颤抖着手把他夹在关沉的食指上,
关沉看着他,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你是代表他们来审讯我的吗?”
沈庭柯没有说话,鼻头发酸,眼底不知不觉泛起泪光。
“哭什么……”关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眼神追随着沈庭柯的动作,说出口的话让沈庭柯的心如坠冰窖,“你也不相信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