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阁放心了:“我还担心殿下病急乱投医答应了呢。”
“我有那么糊涂?”景玉危往火堆里添柴,侧脸被火光跳动照射的明暗不清,那微沉的眼眸里有着别样的情绪,“只有与你有关的事,能让我稀里糊涂。”
郁云阁微怔。
类似这种情况的表白他听过不少,次次感受不同。
每当景玉危流露出点儿关于他在他心里的感触,他就有点儿绷不住,说不清什么感受,就是想将人抱住,谁来都不想给。
“殿下真会抓人心。”
他感叹了句,惹得景玉危偏头看他,眼里似乎在写着为什么。
“不常说情话的人偶尔说次情话能要人命,你对我说这话,我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你。”
景玉危唇角微扬:“我这不叫情话,是真心话。”
“殿下,这次被人绑走了有何感想?”郁云阁干脆换个姿势蹲在景玉危身边,“想不想听梁溪如今情况?”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听天由命太窝囊。”景玉危换了只胳膊烘干,神情比之之前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魄力。
这次遭遇没让他感到气馁,还领悟到了些许人生真谛,那他的用心就没白费。
有时候郁云阁怕自己太过于护着人,将原著中能力过硬的太子殿下养废了,在能保护他安危前提下,让人多些寻常时候没有的体验,促进成长。
这也是这次他明知道景玉危在哪没急着营救的缘故。
换言之,落到姜衔玉手里便来救人,是因为姜衔玉是个疯子,他怕夜长梦多,让景玉危受不必要的伤害。
“梁溪情况不会好,等他们打得差不多再说。”
景玉危暂时不打算出手,按实力和那几位硬拼,怕是会成为第一轮先下台的炮灰。
等那帮人打得弹尽粮绝,他再出马轻轻松松,怕就怕那几人互相提防着,顺便一起防着他,这就很难办。
他能等,南川老百姓不能等。
游重鸾前些日子送来消息,说是东平城那片目前没受到梁溪波及,还算安稳,却无人知晓这份安稳能持续多久。
毕竟景昭和景弍辞这两人疯起来不问东西,只管自己痛快,想要波及周围的打斗也不是没可能。
“如若燕国主动抛来橄榄枝,殿下接不接?”
郁云阁捞起景玉危的湿法,借着火光梳着。
“接。”景玉危说,“随机应变,他们愿意,我何乐不为?”
能早一步结束内乱,那便早一步。
郁云阁笑了笑:“知道了。”
待衣裳烤到差不多半干时候,洞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接着是一道口哨声。
提剑的郁云阁随手将剑又收起来了,走过来弯腰先亲了口景玉危的眉心:“殿下能走吗?”
景玉危捶捶腿:“得再劳烦太子妃一趟了。”
郁云阁笑着将人捞起来,见他习惯性搭脖颈,调笑道:“殿下真是越来越习惯被抱了,那在床上,嗯?”
“太子妃还是不要想着有的没的,待孤重整王朝,江山万好,送你做聘礼可好?”
以江山为聘,请他坐另一半。
“我可不要这种东西。”郁云阁见外面楼众在等着,也不怕让人听见,堂堂正正,“我要殿下终生不悔。”
景玉危猛地见到那么多人,下意识往后看,不让人看见他的脸,话也就此收住了。
“殿下啊,你这容易害羞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郁云阁越是当着人多,越是调戏得起劲,“一句话而已,犯得着这么藏么?”
景玉危抬眸瞥他一眼,复低头又不吭声。
任你千言万语,我巍然不动。
还真是难搞,郁云阁摇摇头:“真是没法子,不说便不说吧,谁让我宠着你呢。”
他如今也只能在人前装装家主架势了,往后日子能看得出来,他势必是压不过景玉危。
这大抵是天生原著男主的优势,更何况他这个半路跳出来的炮灰,逆转局势,也不可能逆转到从受到攻。
待走出这个逼仄不好找的山洞,他方才看见高树之下江开撑伞等着,看见他带着景玉危出来,眼里紧张之色如风吹散了。
“公子,姜衔玉跑了。”
“又跑了?”郁云阁将景玉危放进早备好单人轿鸾里,先让楼众带人走,自己则跟江开紧随其后。
“她是兔子么,狡兔三窟的,累不累?”
“她意识到调虎离山,便不再回这里,临时换了个地方,我们的人已经跟到了那,要趁机将人抓了吗?”江开对姜衔玉印象不多,听曲闲说,是个蛇蝎美人。
郁云阁没和人结仇的习惯,像姜衔玉背后站着人的这件事,交给燕云殊处置更为妥当。
人家那毕竟是姑侄两,得关起门来算家里账,和他这个外人没关系。
“让人跟着,给宁逾白送去,他知道怎么办。”
“梁溪情况更遭了,真正的四方混战,不少老百姓连夜出走,如今景江陵薨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不少人在问太子在哪里。”
“有人骂他吗?”
江开发觉他的关注点总在自己想不到的地方,好在曲闲早有准备:“没有,多数人同情他,都知道太子殿下处境堪忧,景江陵在时,他是挡箭牌,现在景江陵死了,他会不会早被几个兄弟联手做了。”
“很好,这是我想要的局面。”
郁云阁淡笑,有人担心的话,就代表景玉危有存在感,这时候要是跳出来拯救老百姓于水火之中,那继承王位顺理成章。
更别提景玉危本来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万事俱备,只欠燕国那波东风了。
“燕云殊和宁逾白呢?”
“这两位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近几日永乐这带降雨不停,闸口情况不明,他俩计划着要去泄洪。”
郁云阁沉思:“泄洪出事了?”
“两人失联了,四处都在寻找,我们的人也在暗中排查。”江开之所以对这两位那么上心,全是郁云阁交代的,“目前还没消息。”
“找到人送到安全据点,那可是目前燕国的顶梁柱,万一倒了,咱们这的容身之地也无法保全。”
郁云阁并非在危言耸听,要知道燕穆清虎视眈眈着呢,手握天世教,又有燕国皇室长公主身份加持,万一燕云殊有个三长两短,她有资格决定下一任皇帝是谁。
“是,淳于璞送来了一封信。”
“不用看了。”郁云阁对不讲礼貌的淳于璞没好脸色,“将他做的这些事悉数表明送给燕穆清。”
让她看看自己的好儿子背着她究竟在做什么。
江开又道:“游重鸾说抓到了灭东平城商贾全家的凶手。”
“谁?”郁云阁记得这事儿当时他和景玉危是算到景弍辞头上的。
就当时情况来说,景弍辞最有嫌疑。
第74章 谈心.
郁云阁不知出于何等心理, 不等江开开口,抢答似的随意报名字:“总不能是林家那个不成气候的林玺。”
这是林家被灭口里唯一逃出生天的。
当时听江开说,郁云阁便有奇怪直觉,此人不会安分守己。
但凡有点血性, 经历此事, 性情大变,灭门及生活环境变化, 再加上流言蜚语, 会让一个人从废物变成复仇者。
没想到这一说还真说中了。
“公子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吗?”江开问。
一般时候江开从不提无关紧要的人。
“灵州?”郁云阁皱眉, “他逃离东平城来到这, 想借谁的东风成全自己?”
“天世教, 他觉得姜衔玉能给他想要的。”
“他想多了, 姜衔玉只想利用他大做文章吧?比方他掌控的秘密勒索景弍辞等等, 这才符合姜衔玉作风, 帮人做嫁衣, 傻子都不会做。”
“他入灵州, 见了姜衔玉便失踪了。”
郁云阁摸摸下巴:“提的要求太过分,被受不了的姜衔玉直接除掉了?”
如若是这样, 那他还要谢谢姜衔玉为人民除害。
江开摇头:“不知, 只知道人失踪了。”
“他真有那个胆子,杀掉那么多人。”郁云阁说, 方才那声猜测,是真的随口所说。
哪里料到林玺能做出来, 着实出乎所料。
江开不知他为何如此感慨,只将曲闲说的如实转达:“林玺杀完人怕被缉拿归案,将知道他消息的几个纨绔子弟也给杀了,这才匆匆忙忙从东平城逃走。据我和曲闲多方调查, 这应该有人暗中指使。”
以林玺的脑子考虑不到这般周全。
郁云阁恍然大悟:“原来的诡异感在这。”
如若幕后真凶是景弍辞,那何必又多此一举?
“景昭。”江开直接报了个名字,不让他辛苦再猜,“公子,我并非想单纯说这件事。”
“你是想告诉我,既然景昭能靠我们的惯性思维将指使林玺杀人这事儿误认给景弍辞,就能指使人打着景玉危的旗号办坏事,让他无法顺利回去。”
郁云阁瞅着没表情的江开,忍不住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这事儿啊,他比我考虑的要长远,我相信他会先发制人。”
莫名被秀到的江开缓缓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为我和他付出很多,待事情平复,会好好的给你们放个假,骤时你们想去哪就去哪,我安分守己,不招惹事情,不让你们难办。”
郁云阁自信满满的,相当肯定的语气听得江开眉头直皱,根本不敢相信。
以他这闯祸的频率来看,三日不到,浑身不舒服。
哪里能让他们轻松过几天舒服日子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郁云阁问,“真觉得我是个闯祸包啊?”
江开用眼神表达了一切。
郁云阁有种知万事,无人能理解的孤寂感:“或许只有等到事成那日,你才会相信吧。”
“公子,南川局势真不好把控,你想插手……”
郁云阁早有背水一战的准备:“放心,他能行的。”
江开无言以对。
他发现他家楼主不是对自己莫名自信,就是对太子殿下坚定不移的拥护并坚定对方能行,好似这行与不行不取决于太子殿下,而取决于他家楼主。
这究竟是为何?
更让江开在意的是,这太子殿下究竟能不能担得起他家楼主这份信任。
这就让他们拭目以待。
灵州,一处环境优美看似与世隔绝的亭台楼阁小院内,吃饱喝足收拾妥当的郁云阁正掌心覆着药膏给景玉危按摩腿。
“也不知道淳于太医去了哪,我让人找了半个月,没找到他,他要是在,还能给你看看这腿怎么了。”
景玉危靠在床头翻着书,任由他叨叨,时不时搭两句话:“或许是寒气入体,那几日太冷了。”
“那是淳于璞没照顾好你,这笔账算他头上了。”郁云阁搓热手往他小腿肚子按,“疼了要说,别忍着。”
景玉危抬眸凝视他:“我不是你。”
“我怎么了?”郁云阁揉捏着,不明就以,“我疼了就喊,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殿下不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是我说什么你就给什么吗?”景玉危开始挖坑。
郁云阁满心都是给他捏腿,话接得自然无防备:“当然,殿下想要我的心,我都甘愿掏出来给你。”
“你那颗真实的心留在你胸腔里跳动着就好。”景玉危合上书,轻轻抵住他心口位置,“留下活着爱我。”
郁云阁顿住了手,总觉得这按摩要进行不下去。
有的人是天生情话书本成精吧?
他扛过了心里那股子想将人扑倒的冲动,努力念大悲咒,才得以保存几分理智继续捏腿:“我肯定活着,还想看你登基为王,将南川治理的井井有条,受万民敬拜呢。”
“我会的。”
这三个字让景玉危说得掷地有声,可见他是将他说的这件事当做目标去实现。
其实郁云阁并不想他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去做王,这话要直白的说出来,太容易显得自作多情。
是以,郁云阁旁敲侧击的:“殿下是不是将南川的事当做了己任?”
景玉危何等聪明,被他一点就懂,笑了:“不是。”
郁云阁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
该不会真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让景玉危生出那么大的决心,那完犊子,南川史官将来还不知道要如何编排他。
会不会和江开及曲闲一样,觉得他是个祸国妖妃?
以他的美貌倒是担得起这个名声,但这不好,不太行。
他打着商量语气,慢吞吞地说:“殿下啊,江山社稷很重要的,你是南川太子殿下,这个事情啊,落在你肩头,是己任的。”
景玉危偏爱看他正经不聊骚的模样,忍笑继续逗弄人:“这怎么办,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己任。江山,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重担,是我逃不开的命运枷锁。”
“这么想,殿下的老祖宗该有多伤心?”郁云阁纠正道,“我是个人,若是成为殿下的己任,真该万死不辞。”
话音将落,郁云阁便看见景玉危蹙眉沉默了。
他想了想,或许是提及那个死字,让景玉危觉得不吉利。
几日不见,他家太子殿下还迷信起来,相信所谓字灵能夺人魂魄不成?
他拍拍捏完的左腿:“换一条。”
景玉危默不作声地配合换了右腿,目光落在他沾染红色药膏的掌心上,突然腿一动,想要从他膝盖上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