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骤然阴沉了下来，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江引有点紧张。
　　骤然起来的风拂乱了江引的发梢，他退后了两步。
　　约克睁开眼睛，反手拉住了江引的手，把它牢牢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江引向约克投去了一个眼神，表示自己不害怕。
　　狂风渐渐平息了下去，江引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位白胡子的老人。
　　江引知道，这位老人就是龙神的化身。
　　“您好。”
　　他率先上前了一步，虽然知道这老人并不是一个生命体，但还是向他露出了一个天使惯常拥有的微笑。
　　谁会拒绝一位可爱的小天使呢。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
　　老人有些迟缓地把头转向了他们这边，看到江引，说：“你是新一任的神明。”
　　“还有你，”他把目光投向了江引身后的约克，“是那对龙族夫妇最喜爱的儿子。”
　　约克手放在胸口，向那位老人行了一个他们龙族特有的礼节。
　　龙神也向他们致意。
　　“我当然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龙神重新看向了江引，“你问吧。”
　　江引想了想，说：“当年黑暗力量的侵蚀，是否会对约克造成更深一步的影响？”
　　约克挑了一下眉头。
　　他们家的小朋友放在第一位关心的，果然还是他。
　　小龙骄傲.jpg
　　龙神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当然，他是无法摆脱黑暗力量的，除非有什么能够让他彻底被净化。”
　　净化？
　　约克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说：“但是您之前并没有跟我说过这一点。”
　　龙神把手握成拳，放在面前咳嗽了一下：“是吗？也许是你当初被黑暗力量侵蚀得并不是很强烈。”
　　这大概就是当年约克跟他道别的原因了，并不是因为他正在被剥夺情感，而是龙正在被黑暗力量侵蚀。
　　约克：……
　　“所以，这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他开始有些担心，明白了江引刚刚凝重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不会损伤你的身体，”龙神又咳嗽了一声，“但是，它会让你的情绪渐渐失控。”
　　“失控？”
　　约克有点理解不了这个词语的含义。
　　龙神点了点头，说：“对，就是失控。旁边的这位神是你的伴侣吧？”
　　江引的翅膀微微收拢了一瞬间。
　　龙神已经从这个小动作里发现了江引的回答。
　　他对约克说：“其中一个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你对你伴侣的占有欲会越来越强烈。”
　　江引心念一动。
　　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跟现实是有联系的？
　　或许……造成闻渡海失控的，也是这个原因？
　　这个猜想太大胆了，以至于江引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龙神自顾自继续解释道：“到后来，他将无法忍受你的目光放在别人身上。”
　　江引明显地感受到，约克拉着自己的手略微紧了紧。
　　江引安抚性地用手指勾了勾约克的手背。
　　这特征……越来越像是闻渡海啊。
　　“那净化，到底是什么意思？”
　　约克皱起眉头问。
　　龙神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沉吟了半晌：“很简单啊，就是把你身上的黑暗力量都驱逐掉，不过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同时还需要你伴侣的配合。”
　　“我不怕痛苦，”对于这个，约克倒是无所谓，“需要怎么做？”
　　他跟江引才刚刚确定了关系，他想要跟江引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龙神的回答轻描淡写：“首先，需要你伴侣心头的一滴血。”
　　“一滴血？”
　　江引直觉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要是真的只需要一滴血，那之前的约克怎么会一言不发就彻底离开呢？
　　“嗯，”龙神点点头，“但是这并不是简单的一滴血，如果被取走了这一滴血，你会死亡。”
　　甚至不是可能。
　　而是一定。
　　“我……会死？”
　　约克也骤然瞪大了眼睛，声音抬高：“不行！”
　　“等一下，”江引的眼睛看着龙神，“麻烦您把详细的步骤都说给我听，我觉得，我也许可以。”
　　“可以？你……”
　　约克还想要继续说话，但是却被江引制止了。
　　“先让龙神说完，我之后再跟你解释。”
　　看江引如此坚定，约克没有继续说话。
　　江引把龙神讲给他的步骤都认真记了下来。
　　龙神完成了他的使命，一眨眼就离开了。
　　“你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到龙神离开，约克迫不及待地问：“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允许你有伤害自己的行为的。”
　　但是只要攻略任务完成了，他找回回到现实世界的钥匙，那么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就不是一种牺牲，而是回归。
　　可惜这些事情都涉及了这个世界的机密，并不能讲给约克听。
　　江引的眼睛微微亮了亮：“不，你听我说，我并不会死，可是我有不能告诉你的理由！”
　　显然，约克并不会相信江引的话。
　　因为自己，让江引被伤害到的可能性，他连一分一毫都接受不了。
　　“你不应该为了救我做这些事情！”约克几乎有点愤怒，“你明明知道的，如果你死了，就算我最终能够得救，我也不会活下去的。”
　　他不能没有江引。
　　“可是我……”
　　江引还要继续说下去，整个人却忽然被约克一把抱住。
　　约克的怀抱是那样紧，带着一种让江引几乎喘不过来气的力量。
　　但也就是这样的力量让江引明白，约克不能失去他。
　　“没有什么可是，我不允许，”约克的声音闷闷的，“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根本不可能带你来这里，也不可能召唤什么龙神。”
　　“那要是你渐渐被侵蚀了怎么办呢？”
　　“我一个人默默离开，到时候就让我变成一个渣男好了，反正你不能有事。”
　　约克的声音里含着委屈。
　　【攻略对象仇恨值清零。】
　　【空间迁跃将在宿主找到钥匙之后进行，请宿主尽快做好准备。】
　　果然，是闻渡海的做法。
　　江引愈发相信了，闻渡海的转变，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黑暗力量仍然侵蚀着他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转世轮回而有所缓解。
　　太顽固了。
　　江引有点头疼。
　　江引算是明白了，除非找到系统所说的那把钥匙，让约克恢复在现代社会的记忆，自己才能跟他说清楚这件事。
　　但是，钥匙……
　　迎着索西亚山上的风，江引陷入了沉思。
　　按照系统的说法，那把钥匙应该就在他的身边不远处。
　　他仔仔细细地回忆着每一个世界的细节。
　　白胖……他的发小……
　　似乎这些，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系统，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沉思了片刻，江引问系统。
　　系统顿了顿。
　　【世界最终的秘密，还要靠宿主自己去发现。】
　　江引十分谨慎：“假如我猜错了，会有什么惩罚吗？”
　　【不会。】
　　江引骤然松了一口气。
　　之前都在专注于攻略任务，现在他才有心情集中精力去思考那个什么钥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猜错了都没有什么，那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简直就跟答高考文科题目一样，想到什么就往卷子上诌，让系统自己找到正确答案就行了。
　　“那个所谓的钥匙，也就是闻渡海的记忆，就在我的周围，对吧。”
　　【是。】
　　系统很轻易地就承认了。
　　“这个钥匙，只是一种抽象的概念？”
　　【对。】
　　“它没有什么具体形态，对吧。”
　　系统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说。
　　【对。】
　　既然如此，答案就非常接近了。
　　江引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他对系统说：“那假如我猜错了，你会嘲笑我吗。”
　　系统的声音带上了江引熟悉的笑意。
　　【不会。】
　　就是这语气，让江引愈发坚定了起来。
　　“好，”他点点头，终于说出自己最终的猜测，“那个钥匙是你对吗。”
　　“他失去的记忆，应该都在你那里。”
　　【江引。】
　　系统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江引还等着听他的下文，忽然就听到了脑海中的提示音。
　　【空间迁跃将于十天内进行，请宿主做好准备。】
　　这声音跟之前的系统完全不一样。
　　之前虽然也是机械音，但却是带着感情的。
　　而系统现在的声音……少了很多东西。
　　而本来抱着他的约克，却忽然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唔……”
　　江引生怕这对他有什么伤害，连忙问约克：“你怎么样？”
　　“头，很痛……”
　　约克蹲下了身。
　　江引身后的翅膀骤然伸展开，把他跟约克都包裹在了里面。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痛苦，就连指关节都有些泛白了，江引有些焦虑地守在约克身边，几乎有些后悔点明刚刚那一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约克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江引？”
　　江引瞪大了眼睛：“你……”
　　跟约克相比，他好像发生了某些变化。
　　但是江引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把自己的幻想戳破了。
　　但是约克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他站起身，再一次把江引紧紧地搂在了怀里面，这声音几乎有些颤抖了：“江引，我回来了。”
　　日头终于完全地躲在了群山的后面，星星闪烁了起来。
　　索西亚山迎来了它的夜晚。
　　又明亮，又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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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回想起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就连约克的外貌也发生了变化，变回了曾经黑发黑眼的闻渡海。
　　江引知道，这是他们开始跟这个世界发生分离的表现。
　　“你是怎么变成系统，还一直隐藏在我脑子里的？”
　　虽然好几年都没有见面，但江引面对着闻渡海的时候，却丝毫没有任何生疏的情绪。
　　闻渡海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你还记得当年咱们第一次发生争吵的时候吗？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了我情绪的不对劲。”
　　江引点点头，模样乖巧得简直就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
　　“我当时找过心理医生，也请教过很多人，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说我没什么问题，只是偏执得过了头。”
　　江引的声音闷闷的，似乎还有点委屈：“这些你都没有跟我说过。”
　　闻渡海笑了，他摸摸江引的头：“直到有一天，我梦到一个老人，就是刚刚的龙神，他告诉我，是黑暗仍然在侵蚀着我。”
　　“我当时别无选择，只能远离你。”
　　江引蹭了蹭闻渡海的侧颈。
　　“可是离开了你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所以，如你所见……”他顿了顿，“我开始用抽烟喝酒来麻痹自己。”
　　“然后把自己作成肺癌了？”
　　江引的声音又好气，又好笑。
　　“我也没有想到啊，”闻渡海的声音微微沉了下来，“我还想在你身后看着你呢，结果某一天昏倒之后，医生忽然就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呢。”
　　江引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听他们说你……的消息，急得不行。”
　　“我当时本来是没想告诉你的，”闻渡海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在我要死了的时候，那位老人又来到了我的梦境里面，说可以让我活下来，但是需要你去攻略几个世界。”
　　江引点点头。
　　当初来跟他商量要不要攻略世界的，也是那个老人。
　　“我当时本来想不能再拖你下水的，谁知道那老人说我的意见没有用，没有办法，我就把自己附身在了那个系统上面。”
　　闻渡海有些无奈：“谁知道，附身在这上面之后，我就失去了自己的记忆，每个世界才能恢复一点点，直到最后一个世界，我彻底想起了以前所有的事情。”
　　原来从一开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系统。
　　“好吧，”江引双手怀胸，表情极其傲娇，“那我就不怪你没给我线索了。”
　　闻渡海一摊手：“我也很想告诉你的，可惜一到了想暗示你的时候，我就会被禁言。”
　　这跟江引一开始想跟约克说出真相的时候差不多。
　　江引略微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了。
　　“既然如此，”江引歪了歪头，“我们可以用之前龙神的那个方法，把你身上的黑暗力量彻底驱逐掉。”
　　闻渡海看起来还是有点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江引伸展开了翅膀，“这里都是假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段过去，就算是给你驱逐黑暗真的消耗了我的心头血，我们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回到现实，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能继续在一起了呀。”
　　“更何况，”似乎是生怕自己没办法把他说动，江引继续说，“你应该也知道，你走了之后我过得到底都是些什么日子，如果真的要我见证你的死亡，我大概也……”
　　闻渡海连忙制止了江引：“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