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听到些许传闻的外派弟子一声嗤笑,低念了声“死要面子活受罪”,言语中满是嘲弄。
反正不会被殷辞月给瞧见,所以宴落帆狠狠横了一眼说话的那男弟子。以他以前的个性肯定做不出这种事,大概是待得时日久了,性子也改了许多。
那男弟子收到眼刀,闷闷不乐地将嘴闭上,说好两人已经将脸撕破,事实上明显不是这么一回事。
星希尊者听到这话,先是焦急地望了一眼她疼爱的小徒弟,又重新将头转过去,劝说道:“辞月,这不是逞强的时候,掌门更不会因此责怪于你。”
殷辞月已经做下决定,并不为旁人的言语而更改意愿。
一边站在安溪门队列的顾恭如还忍不住上前一步,煽风点火:“既然殷道友这样坚决,说明身体并无大碍,尊者未免思虑太过。”
其他门派的也纷纷搭腔,不肯放过这踩第一门派脸面的机会,作为掌门首徒的殷辞月若是败在他们手中,这是多大的殊荣,说出去倍有面子。
“没错,不过是小伤,我们这些修士谁还没受过伤?”“难不成就他娇贵?”“堂堂金丹天才难不成还惧我们这些不过筑基的弟子?”……好,真就是对殷辞月失去经脉这关键闭口不提。
宴落帆搁那儿咬牙切齿半晌,嘴巴张了又合,最后忍无可忍:“你们就这么急着贬低临谷峪?”
是的,他开口完全是为临谷峪的声誉,不是其他什么人。
无视身旁师父的幸灾乐祸,范玉黎也赶紧搭腔:“殷、殷道友不是看不见了吗?我们比起来岂不是趁人之危?”
然后就被她师父拧了一下胳膊,“瞎掺和什么?”
星希尊者看着这乱象一时慌乱,最后还是竹御尊者站出来主持大局:“既然辞月已经决定,那便参加,大比如常继续便可,这样其他门派的诸位道友也不会心生不满。”
“哎呀,这样说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就是就是,我们也没有要逼迫的意思”……
无人在意这几句苍白的辩驳。
宴落帆也是将唇瓣抿了又抿,想要插手,最终还是出于各种忌惮而闭嘴,心中唯能默念:别再多管闲事,不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可是这大比不同寻常,表现不佳的内门弟子极有可能被降为外门以作惩处,甚至还有过直接逐出门派的先例,当然,也是在那位弟子使阴招暗算的极端情况之下。
就算不去考虑这些,若是殷辞月真当众出丑,以他的心性,能承受住吗?应该能,小说剧情中又不是没有类似的事。
宴落帆大概想通,可是藏着衣袖中的拳却是越攥越紧,缓不过来的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产生心魔
门派大比照常继续, 似乎并没有因殷辞月的突然出现而产生丝毫变化,只有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在提醒,而本是想划划水过去的宴落帆, 为了防止旁人去挑衅殷辞月, 所以基本上挑完一个接一个, 仗着筑基期的修为倒也弄出来了漂亮的战绩。
只是他一人占着擂台不像是回事,更何况灵力也消耗过多只能暂时退场。
星希尊者看出自家小徒弟的心思, 正打算给一边的内门弟子暗示,就看见其他门派弟子纷纷上前,全都说着要上场打擂, 而他们所挑选的对手自然是——殷辞月, 这个惹人生羡的临谷峪掌门首徒,在天祭日大放异彩出风头的天之骄子。
就算是要比试,这么多的人也未免太过, 在底下为谁第一个上场争得面红耳赤,就差先在擂下先打一场分出胜负了。
不过最后站出来的顾恭如阻止了混乱的局面,他一袭云纹青衣袍,恍若竹之君子, 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趁人之危:
“作为安溪门掌门弟子,不知可有幸见识一番殷道友的身手。”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彼此相望两眼, 本来叫嚣的那些人默默后退一步, 他们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没必要为出一时风头而得罪安溪门的大师兄。
殷辞月可是倒霉了,讨不到好, 顾恭如这个人是众所周知的笑面虎, 手段阴得很, 曾和旁人对决时干出毁人根骨这种损事,还能笑眯眯地说一声并非有意。
也有传闻说他对于得罪自己的人从不放过,还将人直接剥皮抽筋,可怖摄人。俗话说得好,宁可得罪真小人也不能得罪伪君子,顾恭如便是这伪君子一类中的翘楚人物。
范玉黎打算阻拦可是没拦住,她方才也上前申请对决了,打的是故意输掉的念头,没成想还是没能防止顾师兄。
“师兄,点到为止便好,不要伤了两派和气。”
顾恭如笑容浅淡,眸中满是深沉地回头睨了一眼,冒着冷气说道:“什么时候你嘴中竟能说出这种话了。”
范玉黎被她师父拉到身后,讷讷地说不出话,忍不住朝宴落帆方向望了一眼,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冷酷小脸,隐晦地轻叹一声,应该不会将人伤得太重吧?看在落落的面子上。
另一处的星希尊者也劝说了两句:“就是输了也没什么丢脸的。”
殷辞月不为所动,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黑密的眼睫遮掩住眸色,本就暗淡的瞳孔更让人琢磨不透其中的情感。
宴落帆保持沉默,只是借着难得的骄阳补充体内灵气,九重天劫都能抵挡,还怕顾恭如一个没过筑基的修士不成?他担心的还是殷辞月作为主角的脸面。
这些个弟子还在起哄,完全不知道这会给将来的自己带来何种祸端,等后期心狠手辣的殷辞月回来会直接都杀了也说不准,最次也会将眼睛舌头什么的剜割掉。
顾恭如站在擂台之上,脸上神情充分地描绘了‘皮笑肉不笑’的内涵,言语客气非常:“殷道友,请。”
一般修士都是直接飞上擂台,而现如今的殷辞月却只能在一旁同门的指引下从一边石阶上场,这对于看热闹的众人来讲已经是能用来嘲笑的谈资。
低笑声嘁嘁喳喳仿佛阴沟里的老鼠,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名门正派?
宴落帆没忍住一声冷笑,突然想起什么,为公平而提议:“殷辞月因中毒而无法视物,这样也难以比下去,顾道友应该不介意在肢体各处挂上铃铛吧?”
顾恭如噙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当然可以。”接着将铃铛利落挂上。
宴落帆抿唇,没有更多能做的,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地将头偏过,却刚好望到了老神在在的竹御尊者。
竹御尊者对这闹剧般的场面不以为意,还在梳理总是团成结的大胡子,感受到他那临时弟子的视线,回以一笑。
宴落帆没由来地安心许多,毕竟竹御尊者这种星盘推演的占卜师都不担心,应该不会出很大问题……吧?
至于场上的顾恭如发觉他心心念念的落落从未看向他,就连单纯厌恶的目光都没有过,一时难以克制得咬牙切齿,什么‘点到为止’?他才不会让殷辞月有能逃脱的机会,该如何是好呢?就将手脚打折,毕竟眼睛都盲了,也没必要刻意挖出。
星希尊者紧蹙蛾眉,一声令下:“那么,便开始吧。”
场上二人本是相对而立,就在这话音刚落时顾恭如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铃铛声化作催命符,在一眨眼与殷辞月的距离变成咫尺之间,手上泛着黑色光泽的长剑看轨迹是朝着殷辞月的手腕而出。
令人作呕,这显然是冲着折磨人去的,真是不给自己留一丝颜面。
宴落帆看得真切,不自觉地上前迈出一步,可是——
并没有出现众人所预想中的手骨迸裂,殷辞月微偏过头,将那攻击轻松躲过,甚至还借力打力反击了顾恭如。
顾恭如后退一步,身上铃铛随动作轻响,他捂住手腕处泛黑冒血的伤痕,这剑上的毒药本是要让伤口如万蚁噬咬难以愈合,没成想倒是先用到了他自己身上,不过此次大比不允许在场上吃药,忍一会儿也没什么。
“是我轻敌大意。”
然而还没等他将找补的话说完,在众人眼中处于被动的殷辞月却主动发起了攻击,这攻击中不含灵力可是极为矫健难以琢磨,下一刻,顾恭如的喉咙处便多出一道血线,那是含霜划过的伤痕。
幸亏退得快,不然就不会只有伤痕了。
顾恭如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指节从喉咙上擦过感受到很久未有过的痛楚,已经手上的一片鲜红。
意料之外。
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只有竹御尊者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和大胡子做斗争。
有些方才叫嚣的弟子一下出了浑身冷汗,庆幸自己没能上去,也终于认识到哪怕殷辞月落魄,虎落平阳也不会为他们所欺辱。不过,顾恭如毕竟是安溪门大师兄,就像方才说的,现在这点伤不过是粗心轻敌所致。
而宴落帆则是又往后退了一步,仿佛看到的是小说中那个傲视旁人的主角。
顾恭如注意到了这视线,在咬咬牙后再次挂上胜券在握的笑容,没关系,殷辞月无法视物,只要借攻击将身上铃铛打落便好。
他想得太简单了,因为想要借殷辞月的攻击,所以会主动送上门去,却又无法精准地预测下一步的动向,几息过去虽是将铃铛打落几个,也实实在在地换了浑身伤痕。
顾恭如凝眉,再次朝宴落帆方向望去,看到一张担忧的脸,只是这情感不是为他。
他与殷辞月的距离拉开,顺便使出火诀将人逼退,哪怕被说卑鄙,也要取得最终的胜利。
顾恭如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而殷辞月并没有将这铃铛的轻晃放过,他冲破火诀仿佛涅槃向死而生的火凤,虽神情冷然,可每一剑的落处都是精妙。
下一刻,顾恭如持剑的手从擂台掉落,喷洒出的血液似是要将天地染红。
场下有人没忍住叫了一声好,这才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就该受人尊敬。
本想乘人之危的那些个弟子面红耳赤,羞愧万分又胆战心惊,默默退到最后方。
大家都觉得这场比试已经分出胜负,该到此为止了,包括顾恭如也是这样想的:不、不行!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死!丢脸什么的他才不在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操之过急是失算。
顾恭如想通之后,立刻开口:“我……”认输。
剩下的话语被舌根处涌出的血液堵住,他一下跪倒在地,紧接着捂住嘴巴看到那断落在地的舌头,狼狈万分的咳嗽,鲜血也是不住地朝外喷洒。
这算怎么回事?
还没等茫然的众人将状况搞清,殷辞月已经提着剑站到顾恭如面前,宛若无情的神祇,接下来是还未受伤的手腕,腿骨……折断的声音令人牙酸。
顾恭如满嘴的血,无法哀嚎出声,不过在场的人都能知晓他此刻的痛楚。
疯了,真是疯了,谁来救救他。
骗子,若是真的无法视物,殷辞月绝不可能如此精准地将他口中的舌头切断,从一开始便预想到此时的场景了吗?因为他的觊觎!
最后还是安溪门的掌门看不过爱徒受如此折磨,干脆怒斥一声:“到此为止!”
殷辞月明显不为所动,声线是一如既往地清冷:“他没认输。”
一干人等再度彼此相望,可心境却和一开始大不相同,满目复杂:合着将人舌头割掉,就可以一直打下去?千万别记他们的仇,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见风使舵之人,修真界也不例外,刚才还眼高于顶横飞冷对的一些人,立刻转变了话锋,和殷辞月站在了同一战线:
“就是,对决哪有被旁人终止的道理?”“当然应该继续下去。”“就像方才顾道友说的,作为修士谁还没受过伤?”……
星希尊者懒得听这些乌合之众捣乱:“辞月,适可而止。”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种道理很简单,殷辞月知道,却并不在意,眼看他的剑又要落在顾恭如的耳朵上。
宴朝瑜站出来阻拦:“辞月,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见殷辞月不想听进去的模样,他无奈地扯扯自家小堂弟的衣袖,低声提醒,“落落。”
宴落帆终于从震撼中回神,发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一时茫然:“比完了,应该是比完了吧?”要知道顾恭如看着都没有块好地方了,再继续下去是直接杀人?
宴落帆对此毫无实感。
不过殷辞月倒还真的停手了,从擂台上走下,一袭雪衣上满是刺眼血迹,似是从深渊中爬上来的修罗,他走到宴落帆的面前但没有说话,像是终于找到主人于是安分下来的恶犬。
还没等宴落帆想到合适的话去打破眼下的僵局,安溪门掌门已经暴跳如雷,刚才殷辞月在擂台之上,受重重法阵符咒所保护,他没办法出手,现在才是算账的时候。
“我从未见过如此嗜血恶毒的修士,你们临谷峪是要维护他吗?”
已经有人将狼狈的顾恭如救起,拖出一道长长血痕。
星希尊者拧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而殷辞月对这些与他有关的争执,只是垂眼:“我生了心魔。”
众人皆是愕然,心魔这种东西可是必须要谨慎小心,有人甚至为此杀害生身父母,依照这样的说法,殷辞月的狠辣手段也不该被过分苛责,心魔可是无法控制。
安溪门掌门为此吹胡子瞪眼:“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借……”
在看到眼前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红光后,他气急败坏地将嘴闭上,“你们临谷峪,就是这样管教弟子的?”
宴朝瑜左右看了眼,看向自己傻堂弟,赶紧将话题岔开:“辞月生出心魔这件事轻视不得,城主不是要你最近回去一趟?将辞月给带回去换个心情也好。”他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不愿称宴城主为父亲。
宴落帆想起自己前不久看到的那份信件,愣愣点头,“嗯嗯,好、好的。”这也是将人带走避风头,可心魔?心魔!
主角在这段时间产生了心魔?!
而且殷辞月刚才表现得未免太强了,根本不像该有的小可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