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熠立马会意，把餐盒摆到了桌子上：“我也是今早来的时候瞎转转……”
　　施导的眼睛已经钉在红烧肉上了，“惜小姐啊，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去和粉丝吃饭吧，恕不远送哈。”
　　是把心思画在作品还是自己身上，答案不言而喻了。
　　“好……”惜步白见此状，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于是一边退出房间，一边狠狠剜了寒熠一眼。
　　她这步棋，算是计划空了。
　　但她决不就此罢休。
　　退出房间的一瞬间，她立即给荡荡去了电话，“喂，你快把工作室的几个人叫到酒店来……”
　　*
　　房间里咸香的红烧肉味四溢，雾韬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贿赂面试官！放在香岛是要被廉政公署查的！”雾韬看着寒熠，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鄙视。
　　这人之前的作品他听说过，对这种“投机”的小子可没什么好颜色。
　　“哪有贿赂？”寒熠立马掏出手机，将二维码放到了桌子上，“相信两位老师不会让我一个新人掏钱请客吧，请把钱转给我吧，一人48。”
　　“你……”雾韬胡子都气直了，“你是来面试的还是创收的？什么红烧肉一人48……”
　　“哎呀，我帮你付了，就当我请你，”施导爽快付款，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咱们快点吃，不对，咱们快开始面试……”
　　“好。为了让二位看出效果——”寒熠抬头寻觅半晌，“请允许我在这个电视上播放吧！”
　　“哼，”雾韬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我倒要看看你能弄出什么花样！”
　　寒熠将手机连到电视上，很快，清晰地图像传了出来。
　　瞬间，雾韬双目圆瞪，登时呆住——
　　“这是……”
　　水墨，满屏幕的黑白线条。
　　之前几人，包括惜步白的影片，都是纯白的背景。
　　而寒熠的作品，仅用水墨技法便表达出了苍茫的背景，还在不停变幻，一时间呈风云诡谲、黑云压城之势。
　　这是怎么做到的？
　　正当雾韬好奇不已之时，只见画面一白，“轰”一声巨响。
　　虽然声效粗糙，但与之前的静谧相比，很容易让人明白这是天雷降世。
　　然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人出现，目视前方。
　　不需多言，这是被逼至末路的刘秀。
　　他独立与群岚之上，甚至用纸巾做出了衣衫烈烈的效果。
　　他飞扬的衣角。他的手。他的目光。
　　大全景后接的三个特写视觉冲击力极强。
　　正当雾韬被这节奏冲击的喘不过气之时，下一秒，镜头拉出，漫天纸鸢。
　　如梦似幻。
　　纸鸢的另一方，无数零碎的散件组成了极其写意的敌方军队。
　　背景再次变幻，火光滔天，爆裂有声。
　　几乎全是打戏，各种镜头飞快地拼接，令人目不暇接，而背景也疯狂地交融又散开，衬托出无比惨烈的战况。
　　一场惨战。
　　最终，刘秀肢臂残缺，踉跄着提刀上前，正要一刀砍在敌方将领头顶之时，忽然画面一黑。
　　片刻后，四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充满整个屏幕。
　　“请看下集”
　　雾韬：“？？？”
　　什么？
　　正看到兴起，怎么就下集了？？？
　　雾韬瞬间陷入沉默，根本没法把自己从这场亦梦亦幻的战争中抽离。
　　半晌后，他胡子颤抖，露出小孩看到玩具般的急切神情：
　　“下集呢？下集呢！！！快……快让我看看！”


第十四章 寒熠，你认识‘戴罪羔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施导笑得几乎把桌子锤翻，“竟然来了个请看下集！”
　　雾韬老师还没回过神，只觉得意犹未尽，急问：“下集呢？”
　　问完一愣，和施导对视了一秒。
　　雾韬一拍大腿，二人一齐爆发出一阵笑声。
　　“哎呦，我果然是老糊涂了，”雾韬指着寒熠摇头，“竟然被你这点功夫吸引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施导拍着桌子，“好一个请看下集，好你个寒熠！”
　　寒熠笑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二位谬赞了！”
　　施导揽过寒熠的肩膀，“你小子好大的本事，竟然把老雾这国画大师都忽悠进去！”然后，他转向还挂着笑的雾韬，“你不会还没想明白这小子的构思核心吧？”
　　“哪能！”雾韬长叹，“留白……是留白！我研究了一辈子国画，却没想到这传统技法能和科幻短片结合得如此巧妙！”
　　全片毫无对白，只靠动作与画面结合的镜头语言，将一场宏大的战斗展现在了二人眼前。
　　不止背景，连镜头和调度都用了国画中最精妙的技法——“留白”。
　　以点窥面，看似简单随意的镜头，不仅交待了人物关系、动机，更让人意犹未尽，引发出无限遐想。
　　就连雾韬这种“老油条”都被深深吸引住了，只感觉自己似乎经历了长达一分钟的颅内按摩。
　　这正是寒熠的构思。
　　雾韬清了清嗓，“都说不耻下问，但我觉得你除了年龄，也没有什么再我之下了，所以我想请教请教，那些背景变化，都是怎么做到的？”
　　施冉也一脸期待，看向寒熠。
　　在二位令人尊敬的老艺术家面前，寒熠也毫无保留。
　　“雾老折煞我了。不知您二位有没有听说过‘虚拟制片’技术？”
　　“虚拟制片？”施冉脸色一沉，“这不是好莱坞五六年前形成的技术吗？他们一直——”
　　“——一直没有将这个技术共享，”寒熠接道，“几年前，他们的虚拟制片技术成型后，大大降低了电影成本和制作时间，以前一年才有十几部大片，近几年，却可以每年产出百余部，疯狂垄断全球市场，连华夏也不例外。”
　　虚拟制片，即把所有的后期特效工作在拍摄前便用程序编好，在拍摄时，演员只要站在播放特效的荧幕前面表演，通过实时渲染，拍出来的即就是成片。
　　有此技术之后，不仅免去了抠图、合成、渲染等等繁琐的特效步骤，演员更是可以在一个摄影棚里完成所有拍摄，再也不需要去全球各地取景。
　　而这项技术，如同美丽国其他的精尖技术一样，只将最皮毛的技术公之于众。
　　“是的，这也是最近，国内的资方不愿再投资大成本影片的原因，”施冉叹气，“毕竟人家好莱坞做的又快又好，数量还多，怎么拼？怎么争？”
　　华夏电影，就这样，被卡住了脖子。
　　这已经成为了所有导演心中的痛。
　　雾韬不理解：“所以，这和你的短片有什么关系？”
　　“有的！”寒熠笑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沓木板。
　　“首先，我给两位道歉，我把你们的箱子拆了，确实费了不少劲，然后用毛笔在上面画满了组成背景的各种元素。”
　　雾韬接过来一看：“嗬，还真是，你看，这块板子是云，这块板子是石头，这块上怎么只有一条竖线……是风？”
　　“对。”寒熠打开手机，瞬间弹出一页密密麻麻的代码，“一小时，光是拍摄、设计和剪辑就足以让人应接不暇，于是，我把每个板子编号，将设计好的场景输入程序中，借了红烧肉饭馆的电视作为背景的显示屏……”
　　“我懂了！”施导一拍手，“你在这个电视屏幕前面拍摄，电视屏幕会根据你设计的程序自动把这些板子上的元素组合成场景，最后你用手机稍微一剪辑就是成片了！”
　　“没错！”
　　雾韬一脸懵，“可是……这……你这样做，不是要在拍摄前，把所有场景和画面，甚至人物和背景的互动，都在脑子里想好吗？这样才能提前设定程序……天呐，不可想象！”
　　寒熠：“文字对于作家是一种语言，音符对于音乐家是一种语言，画面对于导演来说是一种语言……那么代码对于刚刚的我来说，也是一种语言。我在编写代码的时候就顺便构思完成了整个短片，拍摄的过程只是实施罢了。”
　　“后生可畏！”雾韬彻底服了，“你的意思是，你不仅精通作家、导演的语言，还精通程序语言，简直全才！”
　　“绝了……”施导立即上手，查看那个程序和渲染出的画面，短片很短，程序更短，但施导爱不释手，仿佛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一个从胶片时代走来的老电影人，依然热烈地接纳、吸收着计算机时代的影视技术。
　　寒熠庆幸，自己曾在某个世界学过这项技术，并有机会把它交到合适的人手里。
　　半晌，施导才停下，喉头滚动几次，最终拉过了寒熠的手。
　　“本来，这次招聘只是一个助理的职位，但……你愿不愿意在秋奥会开幕式执导一部短片，将这个外国人以为我国无法突破的技术，在国家的舞台上，展示给全世界？”
　　寒熠：“？？？”
　　我只是想给您介绍这个技术，而您想让我直接负责项目？
　　“其实……其实我是想来跟您学习的，我在写一个长篇剧本，希望您能给我提些意见。”
　　“这好说！”施导摆摆手，“等回头我也要亲手改编一个网文，到时候你在我旁边学着就是！”
　　咱们写的可能是同一个剧本……寒熠心道。
　　“但你小子得帮我解决另一个问题！”施导走到寒熠身边，丝毫不顾形象地坐在了桌子上，“秋奥会开幕！举国盛世！你必须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呀！！！”
　　之后，寒熠听施导像个小学生似的，大吐苦水。
　　这次秋奥会开幕式经过两年的策划，将分为两个大章节，过去与未来。每个大章节中的小表演都已经编排、排练完毕。
　　现在却偏偏卡在了这两个大章节中的过度桥段，原本设计了几个孩子一边奔跑、一边通过精心设计的拍摄手法将他们变成朝气蓬勃的青年，再变成中年，乃至老年。并用灯光勾勒出不同的世界。
　　但因为表演顺序调整，现在“未来”篇章的第一个演出需要从地底升上来一个巨大的地球道具，这就需要在两个章节之间对场地进行巨大变化，自然不能再用小孩跑步的创意。
　　体育场下面的钢筋水泥也不能展示在全世界观众面前，还有两个月就到的开幕式也没时间再排练大型广场表演项目，于是施导想到用三个巨大的三角形显示屏架出一个三棱锥似的设备，将缓慢升起的地球遮住。
　　而这显示屏上，自然要放些什么。
　　作为衔接，最好不过的就是展示“过去”、“现在”、“未来”三类短片。
　　施导亲自执导“过去”，也找到了另一个导演执导“现在”，而未来交于谁手还迟迟未定。
　　原因只有一个——组委会规定，经费有限，他们实在没钱去支持拍大手笔的科幻短片了。
　　而寒熠的出现，无疑让头疼不已的施导找到了救命稻草。
　　“小寒！”施导拉住寒熠的胳膊，“你说什么都得把这片子给我做出来！”
　　寒熠却有顾虑：“但虚拟制片技术我还没完全突破……做个粗糙的乐高片就已经有些困难……”
　　“我不管！你已经是我团队里的人了，就要听我指挥，3天后我们三个导演开碰头会，你必须拿出方案！”
　　“这……”
　　“小李，给寒先生做合同！”
　　寒熠哑然一笑，施导果然是个老小孩脾气，说一不二。
　　“好……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小李，”施导的神色突然冷淡下来，“这份合同将是你在我这里的最后一项工作，我虽然老了，但也不是傻子，这次面试者的排列顺序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
　　寒熠回到家，花了几小时写完了今天的更新，然后坐在电脑前，开始了一个人的头脑风暴。
　　风暴了三小时，窗外已经彻底黑了，寒熠终于有了个初步创意。
　　举国盛世、家国情怀……数万名工作人员、军人、学生为了秋奥会开幕式认真筹备了两年。
　　期间付出的汗水，甚至鲜血，绝不是他能估计出来的。
　　就说施导，虽然今天看上去很轻松，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接手开幕式以来头发白了多少，皱纹又多了多少。
　　这些国家脊梁的付出，让寒熠觉得压力陡增。
　　他必须做好这件事，决不能分心……
　　可他的企鹅号疯狂抖动起来。
　　【昭昭】：大大别误会！我们根本没说过那些话！
　　【昭昭】：相信我们，因为我们今天也在科技园聚会，而且科技园的酒店就是何叔叔旗下的！他已经去找帮手证明了！
　　【昭昭】：惜步□□丝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不会再容忍了！
　　寒熠满脸问号，按昭昭的提示皱着眉点开了围脖。
　　看见热搜首位，瞬间清醒了不少。
　　#羔羊粉丝合力网暴雾韬录音证据#
　　“匿名报道称，戴罪羔羊的粉丝今天在某酒店举办了书友会，某路人录到粉丝内部讨论音频，称之前合力黑雾韬的作品为他们商定后的手笔，具体内容本号记者持续跟进中。”
　　音频一片嘈杂，只能听见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他们联系全网黑雾韬的“大计划”。
　　说得一套一套的，很多路人看完都直呼“学到了！“。
　　此刻热搜指数已经破亿，即使是营销号开的头，现在也变成全民大事件了。
　　寒熠自然知道他的书友们今天将举行聚会，可他听过昭楠、昭楠爹、小雨、何旭等人的声音，完全不似音频中的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