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父愣住了。
　　也明白了许桑辞现在在做什么，心里升腾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你要去哪儿？”他问。
　　也不用许桑辞回答，许父结合起上周许桑辞将许母带去市里医院住院治疗这件事，自己坐实了那个猜测，结结巴巴道：“你要搬走？”
　　“没人会留在这个地方。”许桑辞冷笑，接着将行李箱合起，“除了你自己。”
　　许父这才意识到，他确实一直都是靠这个儿子在外兼职才能勉强有口饭吃、有地方住，他开始怕了，并且恼羞成怒，试图拦住许桑辞，却被许桑辞冷漠推开。
　　——少年的力道让许父明白一个事实，他拦不住。
　　“你等着…”许父盯着他的背影恨恨道。
　　和季卓同样的威胁，没想到在这个“父亲”的嘴里也会出现。
　　许桑辞这回干脆懒得理他，单手拎起行李箱就出了门。
　　出门前也没忘提醒许父，“房租我交到下个月了，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大门一关，仿佛昭告着他们从此再无关系。
　　许父气得掀了桌子，这回没餐具给他霍霍了，只有几根筷子响亮地掉到了地上。
　　“你给我等着！”
　　-
　　许桑辞在一楼碰到了天奇。
　　天奇很高兴地跑过来，“哥哥，你要去哪儿啊？”
　　许桑辞回答他：“哥哥搬家了。”
　　“什么？”天奇问，“以后都不回来了？”
　　“那倒不会，我和宋瑾哥哥以后还是要来给你补课的，所以你要把布置的作业都写好。”许桑辞道。
　　“哦，那你以后住在哪儿？”天奇又问。
　　“小孩，这你就不用管了。回家吧，我也走了。”许桑辞朝他点头示意，“下周见。”
　　“好！”
　　许桑辞回头又看了一眼这幢筒子楼，十几年的生活仿佛又再次掠过眼前。
　　破败、辱骂、殴打、讨债……
　　他一直行走在黑暗里，一直看不见光亮。
　　许桑辞并不想把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告诉宋瑾，他不知道宋瑾是谁，但相处下来却可以感受到宋瑾是个在充满温暖与爱的环境下长大的。
　　他的经历，只会脏了这个带给他温暖的少年的耳朵。
　　不过好在，一切似乎慢慢好转。
　　许桑辞眼里有看不出的东西，而后转身离开了。


第二十七章
　　当天晚上，季卓愈发被嫉恨的情绪冲击着头脑，他窝在狭小的单人床上，给曾祥发微信：
　　“哥，我不理解，宋哥之前跟我们虽说也玩不到一块，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为什么最近，宋哥总是护着那个许桑辞？许桑辞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们尊敬宋哥理所应该，可为什么又要忌惮起许桑辞？”
　　季卓这话说的挺有水平。
　　把曾祥拉到了同一战线。
　　曾祥也确实看不惯许桑辞很久了，不满的情绪仿佛被季卓的话点爆，回道：“这他妈我哪知道？那宋小少爷人看上去挺正常的，不会真他妈是个同性恋吧？”
　　“哥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季卓有意引导。
　　“什么意思？”曾祥问。
　　季卓开始歪曲事实，“哥你也知道，我和许桑辞是一个小区的。他什么样儿的我能不清楚吗？也就学校里那帮没脑子的女生会被他的外表迷惑。现在宋哥也是…我今天下午在小区门口碰到宋哥和许桑辞了，他俩还挺腻歪的。”
　　“你他妈说话能别只说一半？操。”曾祥不耐烦，直接语音电话打过去，“究竟什么回事？”
　　季卓接了电话，开口道：“哥，我是真的被他们恶心到了，两个大男人就在街上，买了个蛋糕，你一口，我一口的，许桑辞还…还他妈亲了宋哥一口，我真的…被恶心死了。”
　　曾祥明显被震惊到了，“…你他妈说的是真的？”
　　“是啊，是真的。”季卓语气里掩盖着深深的嫉恨，“就算宋哥是同性恋，可他许桑辞配吗？”
　　宋瑾这种大少爷生在那么有钱的家庭里，而有钱人多半都是有点毛病的，就算宋瑾是同性恋也可以理解。
　　但凭什么，许桑辞就可以被宋小少爷看上？
　　在校园里受尽保护？
　　凭什么同样活在筒子楼这片烂泥里，许桑辞就有机会跳出去？
　　曾祥以前为了打击许桑辞校园男神的形象，起过歪心思去骚扰许桑辞，试图让许桑辞戴上同性恋的帽子，从而被所有人嘲笑校园男神其实背地里是个变态。
　　可他从没想过许桑辞真喜欢男人。
　　还居然被宋小少爷看上了。
　　曾祥问：“他当然配不上宋家。你有什么主意？有屁快放。”
　　季卓道：“我们不如在学校论坛里，把许桑辞干的这件事，爆料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位年级第一的丑恶嘴脸。”
　　曾祥问：“你他妈当时拍照片了？”
　　“没有。”
　　曾祥被他蠢到了，“那你他妈说个屁。你以为其他人有我们这样的觉悟？没证据他们这帮蠢货会信？”
　　“可，”季卓提醒道，“信不信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只管把事情说出来不就行了？”
　　曾祥想了一下，也是，帖子一发出去，只要有人质疑了，在学校里整日盯着许桑辞，还怕抓不住许桑辞的“证据”吗。
　　“行吧，那你把帖子这事儿给处理好。”曾祥吩咐完挂了电话。
　　-
　　次日早读。
　　此时还没到七点，教室里没几个人。宋瑾坐在位子上，拿出五加三，开始刷英语阅读题。
　　十分钟后，大部队才开始涌入教室。
　　人潮中，许桑辞也走进教室。
　　这篇阅读理解讲的是我国教育现状，宋瑾联想起了昨天晚上睡前和许桑辞的微信对话。
　　当时他刚洗完澡，额前碎发还没完全吹干，坐在床沿上盘着腿，打字。
　　“许桑辞，下个礼拜我们周日上午去给天奇补课吧？我下周有点事，只有这个时间段有空了。”
　　许桑辞过了好久都没有回复。
　　宋瑾盯着许桑辞的头像，没忍住拍了拍他。
　　“你在干啥呢。”
　　只见许桑辞这才动静，聊天框上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许桑辞回道：“可以。”
　　然后又回，“我在收拾房间。”
　　“收拾这么久？”宋瑾漂亮的眉毛皱起，“难道你和我一样，喜欢等房间乱到没法儿再乱了，才收拾？”
　　“不是。”许桑辞敲过来这两个字。
　　“我搬家了。”顿了一会儿，许桑辞补充道。
　　原来如此。
　　书里说许桑辞父亲为了躲避债主，确实经常换住处。
　　宋瑾以为也是这样，就回他，“哦哦，好。那你先忙。”
　　许桑辞盯了宋瑾的这条回复几秒，然后扫了一眼现在他租的这个房子。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也够他和母亲住了。等母亲的治疗稳定下来，就把她接回家。
　　因为在顶层，还有些漏水，房租比这个地段其他的都要便宜些。
　　没有多好。
　　但和以前相比，可以说是全新的一切。
　　新的环境会让许桑辞觉得心情非常好。
　　和宋瑾成为朋友这件事也一样，一想到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宋瑾等了半天，许桑辞也没回其他的了，突然觉得很无聊。就干脆放下手机不打算聊了，再去吹吹头发。
　　……宋瑾从昨晚这段回忆中回过神来，写了张纸条，然后转身递到许桑辞的桌子上。
　　可没想到，教导主任这么早地就开始抓各班早读，正巧被他看到了宋瑾回头递小纸条这一幕。
　　他冲过去抓起纸条，展开读了出来：
　　“周末能去你新家附近玩会儿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班炸开了锅——
　　“我去，那个帖子，原来是真的啊……”


第二十八章
　　“什么帖子啊！”有人问。
　　“…这不是教导主任还在，不然我就把手机拿出来给你看了。”
　　昨晚，在学校的网络论坛里，一个八卦贴很快飙升到了首页——
　　【你们所谓的校园男神，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女生】
　　这样的标题吸引了很多当时正在刷论坛的人，等他们进贴后，却又发现主楼根本没有内容，便回复道：
　　1L：“楼主人呢？你造什么谣呢？”
　　2L：“好劲爆，蹲。”
　　3L：“同蹲，其实我也觉得，xsc根本不缺漂亮女生追，可也没见他对谁表示过好感，正常男生不这样吧？？”
　　4L：“楼上有事？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楼主说的就是xsc？”
　　5L：“校园男神不是xsc？那还能有谁？不管了，等楼主出来把话说清楚吧。”
　　……
　　楼都盖了超过两页了，发帖人才慢悠悠回复：“我也想拿出证据，可是谁能在不经意撞见别人接吻的时候迅速掏出手机给拍下来？再说了，偷拍也不好，所以……随便你们，相不相信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来爆个料。而且奉劝你们别深究，因为…你们男神的男朋友，在这个学校里，是惹不起的存在，老师都要给三分面子。”
　　700L：“？？所以没有证据？”
　　701L：“等等，就我关注到男朋友是惹不起的存在这句话了吗？是谁呢？”
　　702L：“还能是谁？不就校霸吗？”
　　703L：“我靠，破案了啊！sj和xsc在谈恋爱？！”
　　704L：“出楼了，无语，没证据说个屁。也就楼里一帮爱八卦的人才信。”
　　……
　　总之，帖子里信和不信的两波人吵了起来，导致这个帖子整晚都飘在首页。
　　也难免被有盯论坛习惯的教导主任给发现了。
　　出于当老师这么多年的经验和刻板印象，教导主任觉得这种关于早恋的八卦多半不会是空穴来风，一定是两个男女同学走的太近了，气氛暧昧期，其他同学见了才会议论纷纷、加以揣测。
　　对这种事情，教导主任确实有他一套解决办法。
　　可这回是两个男生……
　　而且每一个都是不太好处理的对象，一个是年级第一，是学校考取顶尖大学的种子选手；另一个是家财万贯的富二代。
　　哪一个都不太好直接进行严厉处分。
　　更何况确实如帖子里不相信的同学所言，这回是完全没有证据，只是发帖人自己的说法罢了。
　　教导主任很头疼。
　　可现在他手里握着这张宋瑾给许桑辞传的纸条，他就一点不觉得头疼了。
　　有了这张纸条，再加上论坛里的那个帖子，他就至少有理由敲打敲打这两位了。
　　不管谈没谈，这个心思都先断了。
　　教导主任的出现和班级里突然的讨论让宋瑾有点懵，他并不知道帖子的事情。
　　旁边的陆晓冬就把这事儿小声地告诉给了宋瑾。
　　“许桑辞、宋瑾，你们两个跟我出来到走廊。”教导主任吩咐着，然后往教室外走，“其他同学都该干什么干什么，谁叫你们开始讲话了？纪律委员呢？管着点儿早读啊！”
　　许桑辞从周围同学的讨论中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关于那个帖子，他也隐约猜出是谁发的。
　　他倒是无所谓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
　　可这事儿会让宋瑾受到影响…许桑辞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的时候，看了前排的宋瑾一眼。
　　宋瑾听完陆晓冬说的，还是很懵。
　　书里说许桑辞会经历一段黑暗的校园暴力时光，是因为曾祥总是用言语或肢体骚扰许桑辞，以此造谣许桑辞喜欢男生。
　　那天大扫除，他和曾祥换了任务，不给曾祥和许桑辞独处的机会；平常也是非常警惕曾祥的靠近，以为不会再有书里那段剧情了。
　　可为什么，还是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
　　而且似乎，还是自己引起的？
　　宋瑾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而后也起身，和许桑辞一起走出教室。
　　“许桑辞、宋瑾，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教导主任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捏住太阳穴，似乎很耻于开口，“我昨晚看到一个帖子说，你俩……在谈恋爱？你们给我解释一下？还有刚才那张纸条又是什么情况？”
　　许桑辞先嗤笑了一声，看着教导主任说：“老师，这种鬼话都信？我们学校论坛里有多少类似的谣言贴，老师不知道？”
　　接着顿了一下，解释纸条的事情，“我们也没在纸条上写什么吧？还是老师您觉得周末一起玩，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倒也是，这个年纪的男生们，约一齐打球的都多了去。
　　难不成他们都是在谈恋爱？
　　教导主任被噎住了，想了想确实“证据不足”，还真没什么好问的。但他觉得有必要在早恋、同性恋的早期阶段，把宋瑾和许桑辞拉回正途。
　　“不管有没有什么含义，你们的行为都不太妥当。早读还能扔小纸条？”教导主任皱眉，“还敢和老师顶嘴？”
　　宋瑾冷笑了一下，“老师，许桑辞只不过回答您的问题，就叫顶嘴了？”
　　“……”教导主任一看这两学生居然还不顾瓜田李下，互相为对方狡辩，更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什么了。
　　“还敢狡辩？！好啊，现在就叫你们家长过来一趟吧。我是管不了你们了。”
　　宋瑾和许桑辞被叫到走廊谈话的这段时间里，班级里同学看似是在认真早读，但大家都是把书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激烈的讨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