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型的窗户照进来，贺煜半张脸迎着阳光，听到老爷子的话转了个头，便完全走进朝辉之中。
　　脸上的轮廓被慢慢勾勒出来，眼眸里先是疑惑，又转而成了沉静。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身体换了主人这种话显然是不能对外人说的，怎样都得憋着。
　　不过但从问题入手，可能是他对生活质量的要求真的非常低吧，哪儿用得着这么多钱，能过活就行。
　　他抿嘴微笑，摇了摇头：“好了爷爷，还早着呢，您进房间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问问早餐。”
　　老爷子稀里糊涂被推了进去，贺煜跑到楼下问人要了份早餐，然后兴冲冲地走到门口，又把装吃的的盘子放下，拿起手机，脸几乎贴着老爷子房间的门。
　　他发消息给阎瑧：黑雾快要看不见人了。
　　阎瑧：那就是快了。
　　阎瑧本来想回答得委婉一点的，奈何感觉仅用文字也委婉不来。
　　贺煜：今天之内吗？
　　阎瑧：差不多。
　　阎瑧：还是要提醒你，如果生死簿真的被改写，会造成什么后果与我无关。
　　贺煜回了声知道了，把手机扔回裤兜，按下把手走了进去，双手把盘子放到老爷子面前的办公桌上。
　　两人对视几秒，无言。
　　*
　　事情发生在下午的时候。
　　贺风霖因为公司事务想和爷爷聊两句，打开门的瞬间眉头紧锁，发现老爷子正痛苦地倒在地上。
　　贺煜没有发现并不是因为他不关心，反之他整个上午都陪在老爷子身边，而事情的发生就恰逢他去了趟卫生间。
　　贺煜深呼吸一口，不能紧张，不能慌乱：“把爷爷背起来，跟着我走。”
　　贺风霖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贺煜喊的声音很响，才把他拉回现实，赶紧背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爷爷跟贺煜下了楼，乘上贺煜好像提前准备一样停在正门口的车。
　　贺煜上了驾驶座，让他弟弟跟老爷子呆在后排，一边指挥着该怎么做些应急措施，一边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他开得很快，明明是第一次经过的路却好像走过无数次，大年夜本应该很堵，贺风霖却见他全程没有停下过车。
　　十分钟都差些，就到了医院。
　　老爷子被贺风霖路上联系好而在门口等候的医护人员推走抢救了，留下两人面面相望。
　　他们呆愣地停在医院门口，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对方大口喘气的声音。
　　疲倦感扑面而来，贺煜精神紧绷了大半天，没想到败在了这种情况，现在只能祈祷抢救的结果了。
　　他强撑着意识，但发抖的双脚让他实在站不稳了，往旁边一靠勾住了贺风霖的肩膀才勉强站稳，走了进去。
　　在手术室门口坐定，贺风霖看了眼时间，从爷爷突然昏厥到送进医院，甚至不到二十分钟。
　　对方的行动实在过□□速，就像提前演练过一样，至少在把爷爷送进医院之前，一直是理智而毫不慌乱的。
　　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
　　贺煜的手机响了，他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机，按了接通。
　　他很明显想表示现在没空，然后挂了电话，但是对方先他一步：“小祖宗诶，又上热搜了。”
　　贺煜眼睛都没睁，干咳两下：“现在没空管这些，靠你了。”
　　然后挂了电话。
　　毫不知情的叶晨：“……？”
　　他看着#贺煜与陌生男子进入医院#的热搜，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特么不告诉我真实情况，想让我怎么搞？
　　*
　　过了两三个小时……或许更长，贺煜不太清楚，他累得半死，又不敢睡着，一直保持着闭上眼睛又晃晃脑袋的状态。
　　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说抢救及时，人无大碍，当然一部分结果还得等人醒了才能下结论。
　　人救回来贺煜终于放心了，他看着老爷子被推出来，最后一缕黑雾消散在白色的墙面和消毒水的气味中，就知道，没事儿了。
　　老爷子被推进单人病房，贺煜陪在旁边，握着他的手，贺风霖各种问题想问不敢问，一个电话被叫去开会。
　　贺煜用最后一丝精神对他笑笑：“去吧，这里我陪着。”
　　“对了，好像有个热搜什么的，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他脑子有些混乱了，说完话就睡着了。
　　贺风霖静悄悄地离开了。
　　*
　　暮色降临，夕阳照到趴在病床上的人背上。
　　一个身影一挥袖子便悄然而至，把带过来的毯子盖在睡着的人身上，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恭喜你啊，成功了。”
　　贺煜动了动脑袋，或许是原本就睡得不深，他睁开眼看见穿着工作服的阎瑧，在暮色里竟有些合适。
　　他疲惫地笑笑，揉揉眼睛坐起来，花了些时间让意识和身体同步。
　　“老爷爷马上就能醒，近几年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阎瑧看着病床上的人，回忆起方才查看过的生死簿，“出去吃点东西吗？”
　　贺煜活动两下脖子：“不了，你帮我带点？”
　　阎瑧点点头，为了避免谣言的发生，又是一个瞬移，离开了。
　　心想着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啊，仅用自己的意志，就战胜了他从上任以来从没见过能被人为改写的生死簿。
　　*
　　网上炸锅了，起初是那条热度迅速上升的热搜，之后又多了几个。
　　#XX跨国公司老板贺风霖公开辟谣#
　　#贺煜豪门身份曝光#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营销号发了贺煜和贺风霖的照片，一顿添油加醋，就变成了贺煜染上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疾病。
　　谣言不可怕，可怕的是水军多。
　　翻一翻当时的评论，完全就是惨不忍睹。
　　【啊这，一边和人炒cp一边发生这种事……？】
　　【阎瑧实惨】
　　【别的不说，公众人物都不在意形象的吗？气喘吁吁地就去医院？】
　　【所以贺煜旁边那个人是谁？大款？】
　　一批批的煜粉上去斗争，然后因为连蒸煮自己都没有给出解释而无言以对。
　　直到半小时后，贺风霖联系到了叶晨，把事情解释清楚后，两人商讨了一下解决方案，最后决定由贺风霖来发声明。
　　包括他与贺煜是亲兄弟，还有自家爷爷的情况全部解释了，并在长文最后说了会对造谣者严惩不贷，还附上了打码过的医院的诊断书。
　　【卧槽，两个大老板是一家？！？！】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托腮.jpg】
　　【瑧煜党松了一口气】
　　【呜呜呜还好抢救及时，愿煜宝爷爷平安】
　　在发酵地差不多了后，叶晨又适当地发了份声明，观察网络上状态良好才放下心来。
　　当然隐患又增加了，但是上一次时隔许久和阎瑧共处的照片被曝光就足够怀疑了，但叶晨又保险起见决定观察一下，又一次被偷拍，这问题就大了。
　　不用想，都知道始作俑者是某个贺煜的同行。
　　在热度即将下去的时候，叶晨准备收拾收拾早点睡觉了，就看见撒旦公司自作主张发了律师函，并声称对于这件事情绝不姑息。
　　叶晨跟着小祖宗混了这么久了，再骚的操作都能容忍，深呼吸了两下缓解窒息感。
　　还没等他纠结要不要打扰刚累死累活的贺煜，对方就先给他发了消息。
　　贺煜：我爷爷醒了。
　　叶晨刚想恭喜一下，小祖宗又来一句。
　　贺煜：至于刚刚一瞬间窜上热搜的那个东西，是我爷爷连同我弟一起逼我的。
　　叶晨：“……”请问我这个经纪人还有半毛钱用处吗？
　　发这个东西的目的很明确，无非就是要把幕后主使逼出来，并威胁不然就要走法律程序。
　　这情况来看事情应该还能再发酵一阵子，那个今天最初发帖开始黑的营销号缩得动都不敢动，害怕言多必失，发了条道歉的微博后就什么也没说。
　　叶晨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打电话进来，给蒋其秋打了个电话：“老蒋，咱俩同病相怜，说说你的想法？”
　　蒋其秋手底下目前只有阎瑧一个，上次亲密合照的事情黑得明显，而这回由于多次被内涵到，蒋其秋也算跟着倒了趟霉。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就差不多没话说了，因为人选被按得死死的。
　　“话说要不要真试试炒cp？”叶晨调侃着问道。
　　“是什么自信让你觉得他俩需要炒作？这几天被摁着吃粮的小姑娘还少吗？”
　　叶晨：“……”没毛病。


第23章 过年
　　被迫无奈发了律师函后，贺煜放下手机吃起阎瑧在老爷子醒来之前买回来的生煎，埋头吃了一个，抬起眼睛便接收到了病床上坐着的爷爷的死亡凝视。
　　他硬着头皮又吃了会儿，最终把剩下的一大半一起扔给贺风霖，起身准备出病房：“给爷爷买点吃的，医生说要吃清淡的。”
　　贺风霖没拦住，他家哥哥一下子就遛没影了。
　　*
　　贺煜端着粥回来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交谈声，特意多待了一会儿。
　　就听见贺风霖讲述完了送老爷子去医院的事情经过，还特意把一些有疑议的词替换了，没怎么描写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老爷子听得还挺欢喜，没想到自己的命还是好久没回来的大孙子救的。看见贺煜微笑着推门进来，心情也很好。
　　贺煜把粥放到床头，刚想端起来喂，老爷子拦住他的手：“干什么？你爷爷还结实着呢，用得着别人喂吗？”
　　贺煜被这话呛得笑了笑，恭敬地把粥递到老爷子手上。
　　老爷子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干什么这么急匆匆的。
　　可能……真的是这么些年忙惯了，定不下心优哉游哉吃一些东西。
　　贺风霖这回先贺煜一步走到外面把餐具归还了，三人同坐在通光极好地病房里，与窗外的嘈杂与世无争。
　　病房里也是寂静无声，或许是都不想破坏气氛，那十几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都没有人开口说过话。
　　看了眼手机后，贺煜把窗打开了，外面的声音钻了进来，正逢一束烟花窜上云霄，在空中炸开，他背对着烟花莹黄色的光，冲面前的两人歪头一笑：“爷爷、小霖，新年快乐。”
　　烟花爆竹齐鸣，把人的声音压得似乎微不足道，可偏偏一个笑容，令他人也不禁笑起来。
　　窗边的人笑得最开心，好像是终于放心了，打心底觉得舒服。
　　*
　　又陪老爷子呆了一两个小时，贺煜实在撑不住准备离开了，贺风霖看他那走一步晃两下的样子实在不放心，把他按上了自己的车。
　　贺煜在他弟弟的车上，闭了会儿眼睛觉得不习惯就没睡着，反而听见前面的驾驶座传来声音：“哥。”
　　“嗯？”贺煜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下意识坐了坐正。
　　“你本来就知道爷爷今天会出事吗？”贺风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上面摩挲两下，终于按捺不住的疑虑让他觉得对不起贺煜，又不能不说出来。
　　贺煜好像从最开始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试图过欺骗自己，但看来贺家人也不是傻子，他弟弟都在老爷子面前给他留余地了：“人救回来不就好了。”
　　贺风霖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揣摩不出贺煜的心情，但知道说这话的时候贺煜心里肯定不好受。
　　就好像你做了件大好事儿，而别人不但不夸奖，还都在关心你这么做的用意一样。
　　贺风霖也觉得难受起来了，明明以前各种勾心斗角都不会觉得对不起，他却对眼前这个好像突然单纯起来的哥哥心软得不行。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贺煜闭着眼睛，时而舔舔嘴唇。
　　夜色下暖色的路灯透过车窗，把熟睡的少年映出些光，他脸白白净净的，修长的手拖起半张脸，略显苍白的嘴唇也显得红润起来。
　　到贺煜家门口了，他晃晃悠悠下车，在关上车门和贺风霖告别前调侃了一句：“你们要是多关心关心我，说不定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了呢。”
　　贺煜明显是把原本世界的家人这里的结合在一起了，仗着自己迷迷糊糊，也懒得管这句话出不出格。
　　然后他撑着驾驶座拉下来的车窗，弯下腰按了按贺风霖的脑袋：“多吃东西早睡觉，还在长身体呢。”他弟弟和他的年龄差跟上辈子一样。
　　“对了，好好照顾爷爷啊，忙活一辈子了，你就劝他想享清福吧。”
　　贺风霖又好气又好笑，答应下来，看贺煜半睡半醒也不忍心多说什么了，招呼两声就开车离开。
　　贺煜也不管他还在长身体的贺弟弟上微博上输几个关键词会找到什么劲爆的内容了，转身进了自己的别墅。
　　按照过年前他给自己安排的计划，怎样也不是现在回来，可问题就出在老爷子住院了，贺煜得回来多拿点东西，明天再去看他。
　　他记得自己在病房里隐约看见过两团东西，一黑一白，当即决定多画几个符带过去。
　　*
　　阎瑧这边，他抱着手臂靠着墙，买给自己的那份生煎还没动过，嘴角有些抽搐。
　　他看着面前一团黑乎乎一团白乎乎，挥了挥手：“行了，你们走吧，别再管那个叫贺煜的了。”
　　黑白无常化成的团子默默消失了。
　　如果贺煜在的话，现在肯定想问他：“当初说好的后果跟你没关系呢？”
　　所以阎瑧是不会让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