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好像是自己的杰作, 原来这就是刚才一直在耳边聒噪的声音。
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自己这次的起床气好像确实大了点。
不过看着红发少年身上血气缠绕的样子, 显然身上背过人命并不是什么善茬, 就放弃了救助的念头。
红发少年见苏易站着不动，只是好奇的看着自己，眼中的光芒慢慢熄灭了，留出了绝望的泪水，那眼神说不出是恨意还是悔意，复杂的情绪如同口感丰富的佛跳墙, 鲜美异常，甚至让苏易都有些垂涎。
“主……主……”直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红发少年都对着苏易所在方向伸着手，仿佛在期盼着什么，连死后都不甘的睁着眼睛。
苏易看着红发少年死不瞑目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的转身，踏过一地死的奇形怪状的尸体，走出山洞。
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风暴中，汹涌的波涛怒吼着，苏易能感觉到，海底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蛰伏。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深海中有个巨大的怪物沉睡在一座古城中，一条条硕大的触手随着海流漂浮着，古老而又神秘。
似乎有不知名的歌谣从遥远的海底传来，隐隐约约，似乎在呼唤什么，有一种让人疯狂的魔性魅力。
“这个世界好像很奇怪。”苏易皱起眉头。
自从上个世界有过短暂和世界意识连接的体验后，他对世界意识的感知就敏锐了很多，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竟然比上个末世世界还要衰弱。
像海底那样的怪物，这个世界似乎有不少，祂们像捕猎者一样，吞噬挤压着这个世界，尽管世界意识已经在尽力的压制祂们，却还是摆脱不了被蚕食的命运。
这个世界，虽然还在苦苦支撑，却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你是在像我求救吗？”
苏易仰起头，在与无形无质的世界意识对话。
狂风吹起他黑色的长发，原本柔弱的长相却因为苏易的到来增添了威严，那精致的五官仿佛带着一丝神性。
“好的，我知道了，放心，我会尽力的。”
见苏易答应了世界意识的请求，老魔小声的在识海中道：【又多管闲事。】
苏易无视他的嘟囔，凝视着海面，用海量的精神力安抚这片因为他的到来而掀起的风暴。
无形的精神触手如同张大的网面，向着海面延伸，苏易发现，自己精神本体的形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柔软的，没有固定形状，仿佛能无限延伸的精神触手；视野中五颜六色，甚至堪称奇形怪状的色块；奇怪的能听到各种层层叠叠呓语的听觉……
甚至连精神体的形象都不再是人类形状。
苏易看着身下密密麻麻的精神触手，突然想起刚才隐约在深海中看到的那个怪物。
“咦？这算是入乡随俗了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改变，但苏易并不是纠结的性格，他淡定的继续安抚狂暴的海洋。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翻涌的海面才重新平静下来。
苏易站在海边，颇有兴致的欣赏了一场美轮美奂的海上日出后，终于开始思考起来接下来去哪里的问题。
“那个……”
突然，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从识海中出现，“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先去我家暂时落脚。”
苏易这才注意到，原主的意识竟然还没有消亡。
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并不代表原主的意识有多强，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原主太弱小，在苏易如今宽广的识海中渺小的如一颗沙砾，才没有引起苏易的注意。
苏易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稀奇。
这算什么，一体双魂？
没有得到苏易的回应，原主似乎有些惶恐，他不安的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苏易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原主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恭敬了。
他打断了原主的自责，温和的道：“不，我只是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由于这次原主意识的残留，苏易并没有原主的记忆，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不如这样吧，我先把身体还给你。”
他本想着让原主带路，却没想到，竟然遭到了原主的拒绝。
“不不不，这具身体您用着就行，我是个失败的人，能够为您提供一个栖身的容器，是我的荣幸。”
这可不仅仅是恭敬了，原主这是把自己当做了神明之类的存在啊。
他想起山洞里那诡异的情形，好奇的问道：“你是自愿献祭的祭品？”
“不是，”原主矢口否认，“我是被那群穿黑袍的家伙绑过去的，他们是村镇里的混混，一向为非作歹，没人敢惹他们。”
“但是。”他迟疑了一下，语气隐隐有些狂热，“现在我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我就遇不上您这样仁慈而伟大的存在，我可以叫您主人吗？”
原主还记得，山洞中，红发的迪克就是这样称呼祂的。
可是，那样疯狂的迪克甚至到死没有得到一个主人的正眼。
一定是主人厌恶迪克那肮脏的灵魂，他心中想着。
这下，苏易知道为什么原主对他的态度这么奇怪了，原来是一个狂信徒。
苏易有些头疼，老实说，他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炙热的情感，他无法对这些狂热追随他的人视而不见，而这些人，通常会带来麻烦，麻烦到最后，又会变成他的责任。
他心中叹息，又不忍心让原主失望，便道：“可以。”
苏易念头一转，将身体换给了原主，又对着茫然的他解释道：“我并不知道你的住处，你带我去吧。”
听到苏易的话，原主这才恍然大悟，兴奋的道：“好的，主人。”
感受着重新变得充满生机的身体，少年觉得十分神奇，手脚上被割开动脉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新生的疤痕，相信过几天后这些疤痕可能也会消失。
他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只摸到一点点凸起。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健康，连步伐都轻快了很多。
以往难走的树林今天走起来毫不吃力，少年还敏锐的发现自己的视力和听力似乎被强化了很多，如果说以前的感知像蒙着一层纱，现在则完全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定是吾主的恩赐，少年心中对主人更崇拜了几分。
在少年有意识加快的步伐下，不多时，一个小村庄出现在苏易眼前。
第105章 排异所
原主所住的地方在小村落中比较偏僻的一角。
此时正是清晨, 村中在道路上走动的人不多，但偶尔也能见到几个开着皮卡车或拖拉机的身影，那是趁着清晨去地里劳作的农民。
苏易观察了一会, 惊讶的发现，村民们虽然大多数还是亚洲人的脸孔, 但这个村中竟然黑人白人和黄种人都有，他们说的语言是汉语, 但又和他所熟悉的汉语有些微的差别。
村中虽然有水有电，也有现代化的设施，但就是说不出的破败，人们脸上并没有属于过着安定生活的那种精神气, 反而有些压抑。
少年有些紧张, 甚至顾不上和苏易交流, 他不时四处张望着，显得有些鬼祟。
他必须赶紧赶回家中, 因为身上的血迹虽然之前已经处理过，但如果靠近还是能闻到血腥味, 要是被人发现, 他一定会被人怀疑的。
好在, 一路上还算顺利, 没有遇上什么熟人, 少年顺利的回到了家中。
说是家，却简陋的很，红砖砌起的平房，因为太久没有修缮，墙面已经开始斑驳，玻璃脏兮兮的, 有两块破碎的地方被少年塑料袋堵上了。
看到原主的家，苏易也能理解为什么他被人掳走都没人发现了，因为这里人建房子都离得比较远，所有房屋不管平房还是小楼都是独栋的，没有所谓的邻居。
打开门就是客厅，一眼望去，除了一张木桌子，一个破旧的布沙发和几把椅子外，几乎没什么东西，简直是家徒四壁的具现化。
“抱歉……吾主。”少年涨红了脸，愧疚的低下头，用力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委屈您今晚住在这里了。”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少年开始憎恨自己的贫穷，竟然让伟大的神住这种房子。
可是，自从父母去世后，为了生存下去，他变卖了几乎能卖掉的一切，靠着偶尔打零工才勉强维持着不饿肚子，他没有更好的条件来招待神了。
“没关系。”苏易看出了少年的窘迫，声音中带着安抚，“对于我而言，不管是华丽的屋子还是简陋的屋子都是一样的，你不用自责。”
少年心中好受了一些，接着，他走向卫生间，打算先洗个澡，冲掉一身的血腥味。
调好太阳能的水温，少年将手放在了扣子上，打算脱衣服，但一想到身上的主人可能正在注视他，就觉得羞耻的不行。
一双手哆嗦了半天都没把扣子解开，额头甚至急出了细汗，连脖子都变得红彤彤的。
我这个样子肯定蠢透了，少年心中沮丧的想到，也许主人就不应该降临到我身上，我简直一无是处。
一时之间，他的懊恼甚至冲散了羞耻，强烈的自我厌恶充斥在心间。
“别急，慢慢来……”苏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我不看你。”
“主人。”少年心中一惊，随即却鼻子一酸，主人他，不嫌弃我吗？
他回想起在学校学过的那些关于邪神的描述，无一例外的诡异、恐怖、疯狂、邪恶，是带来灾难和毁灭的化身。
可是，自己的主人却完全不同，他会帮助村庄平息风暴，哪怕对于自己这样渺小的存在，也轻言细语平和尊重。
这样仁慈而伟大的主人……一定是上天听到了自己的祈祷，来拯救这个苦难世界的。
苏易可不知道因为自己一句话原主想了这么多，他只是一头雾水的发现少年对自己的崇拜又增加了，但用崇拜来形容原主对自己的感情好像也不够准确，那种狂热的情绪甚至让苏易相信，哪怕此时自己叫他去死，少年也会毫不犹豫。
不仅如此，苏易还发现，随着原主的变化，他的识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颗耀眼的光点，一种奇妙的感受油然而生，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原主和他连接到了一起，使苏易能顺着那颗光点很清晰的感受到原主的情绪和想法。
【竟然是信仰之力。】老魔有些惊讶的道：【这小子成了你的狂信徒。】
狂信徒？
苏易想起了在之前当魔王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他并不是真正的原主，信仰之力属于已经消逝的光明神，因此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狂信徒。
这可能是唯一一个不是依附于每个世界原主的身份和情感，而是完全仅仅因为自己本身而而产生这样狂热情感的人。
想到这里，苏易心中有些触动。
少年洗好澡后，又将带着血渍的衣服塞进了厨房的火炉中烧掉，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一些。
苏易看着少年仍然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好奇的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少年似乎紧张过了头，如果说是担心那群黑袍人的死被查到自己头上，也不像。
因为少年自己也是邪恶祭祀的受害者，除了不能解释为什么死而复生外，并没有犯罪。
“我在担心排异所的人找上门来。”少年苦着脸道：“如果是去警察局，我不怕，又不是我动手杀掉迪克他们的。”
“只有排异所。”他声音中带着恐惧，“据说，凡是被排异所带走的人，几乎都再没有回来过，那是个宁杀错不放过的地方，他们不在乎会不会冤枉人，只在乎能不能把一切危险扼杀在苗头中。”
“排异所是做什么的？”苏易问道。
“排查邪恶，消灭异端。”少年回想着课本历史上的内容，慢慢解释道：“据说在几百年前，这个大陆很大，全世界各地都有人类居住，不同的人种分布在不同的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语言。”
“直到有一天，降临了一个邪神。”
“没有人知道邪神从哪里来，但他的到来，却直接毁灭了一个国家，凡是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疯了。那原本是个当时挺发达的岛国，却在邪神的影响下国家秩序完全崩溃，到后期人们的行为越来越怪异，开始大规模的公然祭祀邪神，他们献祭妻儿、父母、甚至是自己，一切都乱套了。”
“当世界上其他国家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新鲜的血肉和疯狂的灵魂吸引了更多的邪神，异世的大门打开，无数的邪神通过祭祀进入我们这个世界，所有国家都陷入了混乱。”
少年讲到这里，叹了口气，“那可真是个黑暗的时代。”
“后来，一个叫中华的国家发现，只要人们不祭祀，不信仰这些邪神，邪神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通道就会慢慢的关闭，于是就出现了排异所的雏形。”
“那个国家原本就是个信仰淡薄的地方，所以第一个控制住了情况。”
“他们建造了长长的边境线，又筑起了高墙，将自己国家的人和别的国家的人隔开，禁止外国人进入，如此治理了十几年，竟然成为了当时世界上唯一的净土。”
“于是，越来越多还清醒着的人类开始自发的前往这个国家，最开始他们进不去国内，就在边境线外开始安家，并仿照中华国的方法设置排异所，将一切有和邪神接触嫌疑的人隔离或消灭，慢慢的也活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