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唐软又追上去抢,最终从吉吉的狗嘴里抢夺成功。
左思右想,还是打个电话算了。
沈顾那边的电话彩铃唱了足足半分钟,即在唐软要挂断的瞬间。
“喂......”沈顾的声音仿佛醉酒,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唐软气道,“骗子......”
沈顾反说,“软软......救救我......”
气息奄奄的尾音不似作假,仿佛下一秒即刻会断气般。
“别叫沈慎言......”
临死了还不忘提醒。
唐软第一反应是害怕,也不管对方接下来会叮嘱什么,只问,“你在哪里?!”
“隔壁......”
唐软确实慌神了,沈顾的声音逐渐在虚弱,是前所未闻的垂垂之音。
完全忘记通知沈慎言来帮忙,唐软从工具箱提出一柄榔头,大步走到沈顾的家门口,对着门口的指纹锁准备一阵狂砸。
指纹锁有防暴装置,如果被他硬砸后会彻底锁死,索性此类锁还有远程控制功能。
八成是沈顾从里面手机遥控了一下,铁门倏然打开。
那门开得突然,叫唐软又无端回忆起诸多不好的恐怖细节,不由喊着吉吉跟紧,双手握紧榔头,一步一停挪了进屋。
沈顾的屋内装修与他的风格相同,地面一道红色的血迹从浴室滑出,仿佛干涸的蚯蚓,一直攀爬进了卧室。
沈顾的半截身体就趴在卧室门口。
“沈.....沈顾!”
唐软又结巴起来,冲进房间,将全果着身体的沈顾从地板间翻个身。
沈顾的身体冰冷异常,面色枯槁,额头碰伤了一道血口子,应该流了一段时间血,现在已经结成血痂。
唐软急忙尖叫,“来人!!救命呀!!”
都忘记了整个楼层只有两个住户,应该用手机拨打120,吉吉也跟着一起瞎叫,简直乱成一锅粥。
哭叫犬吠很快引得昏昏沉沉的沈顾睁开眼,阻止说,“没事......软软别怕,就是洗澡......从升降台掉下来,头......撞洗漱池拐角了......别怕的......”
唐软已经哭道,“我才不怕你死,可是好多血......我叫救护车!!”
沈顾并不准他叫人,以手摁住唐软颤抖的手指,“叫李医生来就好,没事的。”
唐软也不懂他为什么偏要坚持,抬手擦一把眼泪,无数种生活常识在大脑中过滤。
最终决定还是要拨打120。
万一摔成傻子怎么办?
从床上扯下被子,厚厚地先包裹住沈顾被冻得颤抖的身躯,同时拨打了电话。
沈顾因为头部撞击流了血时间较长,从地上的血迹可以瞧出他本是昏在浴室,唐软的两次召唤,叫他强忍晕眩爬到卧室取手机。
流血的人最容易感到冷,他的牙齿不停地打架,对唐软低语,“我要死了......软软......我好冷......你抱抱我......”
唐软抱住他说,“祸害遗千年,死不了你的,救护车要来了。”
其实他为自己第一反应竟会流下眼泪,而深感自我厌恨,唯独沈顾恹恹得往他怀底钻了几下,软软的手冥冥中搂住了对方。
“怎么了,这是?”
沈慎言每天定时找唐软散步,听见狗叫深觉不对劲直接来了这边。
唐软一瞧沈慎言露脸,也不知为何,止住的眼泪突然奔溃,带着哭嚎道,“小叔叔救命,沈顾要死掉了。”
第 61 章
沈慎言当即帮助唐软将昏迷的沈顾送去医院。
唐软一路上并不说话, 看向沈顾时面带复杂至极的表情。
直到医生说做了脑部核磁并无大碍,只是额头的小血管破裂,需要缝几针还要打破伤风。
唐软轻问一句, “流那么多血会不会影响到智商?”
医生回复不会。
沈慎言倒是笑了, 揉一把软软的发丝,“反正他的智商那么高,流掉点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他以为唐软会被没心没肺的话逗笑, 哪知唐软竟更加沉默。
“是最近用嗓过度吗?”
唐软摇摇头, 好不容易能找回说话的感觉, 他比任何人都珍视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只是心口坠着沉重的石块, 铁铅在里面横冲直闯, 难受到喘不上气。
却不想弄清楚究竟为什么会难受。
沈慎言蓦地问他,“是心里还放不下沈顾吗?哭成那般可怜的模样, 连我都揪得撕心裂肺起来。”
小叔叔确实在嫉妒,从紧皱的深邃的眉眼底, 生出许多侵染霜寒的肃冷,吃醋的男人必然是不够大度的, 只不过沈慎言吃味的模样既成熟又冷静。
一种修养极高的隐忍,总会透露出别样的锋利。
唐软怎么可能同意他只言片语就对自己做出判断, 鼓起腮回嘴,“除非我死, 否则这事儿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可惜他的赌气并不成功。
沈慎言适时捂紧他的嘴巴,先前的醋意蒸发殆尽, 心疼满满道, “小孩儿, 别咒自己, 我不准你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唐软倒是被他孩子气的一面逗乐了。
沈慎言的指腹略带薄茧,擦在柔嫩的嘴畔,唐软能感受到一种粗糙的力量与温度。
在融化他的口唇。
便乖顺地点点头。
沈顾平安就好,可能他只是被血惊吓到哭了起来,并非还对沈顾保持着眷恋。
沈慎言最喜欢他乖巧听话。
任何男人都会喜欢。
包括沈顾也喜欢到愿意送命给唐软。
昏睡了四五个小时,沈顾连在昏迷中都在呢喃软软的名字,叫他别哭别害怕,干裂的嘴唇发不出声响,只是在开开合合。
一抹湿意沾了沾他的唇皮。
沈顾立刻召唤回了全部的感观神经,不但嘴巴愈发口渴,连额头缝针的地方也失去麻药作用,痛得厉害。
“软软......”也找回了语言神经,能从嘴里迷糊地喊出爱妻的名字。
随后掀开眼皮,渐渐从黑暗的世界中跳脱,所能看到的视野里,唐软趴在病房给客人提供的沙发上小憩。
应该是熬夜的状态,皮肤倒是透亮的,唯有睫毛搭落的下眼睑浮现一层淡青。
沈顾的第一反应是自责。
那天中午,他因公司的事情忙着开了四个小时的视频会议,与欧洲,美洲分公司的CEO碰个头,等会议结束才察觉居然早已经过了午膳时间。
我没给软软报备,完蛋了。
带着愧疚的念头,沈顾慌张地换了身上的家居服,准备去浴室先洗个冷水澡,去掉身上的汗腥气味,再拿着秘书早晨送来的鲜花,去跟软软道歉。
谁知意外来得突如其来。
他准备照常从升降台上转移进轮椅中时,狠狠滑了一跤,头撞在洗漱池边沿,当场就昏迷不醒。
人在死的时候,据说能看见自己的一生。
沈顾跳过了所有的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只在遇见唐软的短短一年里流连忘返。
我那时候多坏啊。
沈顾诅咒自己,同时也不断提醒。
千万不能死掉,我还没有把老婆追回来,若是死了,该怎么去挽留软软离去的心呢?
于是沈顾睁开眼睛,看到了软软的眼泪,还看到了软软温柔地趴在沙发上睡觉。
我是多么爱他,以至于全然舍不得去死。
沈顾餍足地喊一声,“软软......”
忽略了他病床边一直坐着的高大身影。
沈慎言低语,“别喊了,软软平常做声带的保养复健,自己都很累的,你喊他起来做什么?”
沈慎言执意替换唐软,一直双手抱怀,冷冰冰等着侄子苏醒。
“想解手吗?”沈慎言把墙上的电铃扯过来,“我叫护士帮你弄。”
沈顾头晕得厉害,他知晓救自己的还有这个人的加入后,简直恨毒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断然拒绝,“我稍微缓缓,自己就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碰触的倔强,令沈慎言轻声笑出。
“反正难受的是你自己。”
沈慎言除了帮他在干涸的嘴唇间点了些水,一副老神在在又置身事外的态度,翘起腿在软椅间肆意坐着。
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沈顾的意识逐渐清醒,松懈的表情也一点点紧绷起来。
“为什么?”他一直很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你上次说软软是你的,我想知道缘由。”
什么时候认识,什么时候结缘,什么时候非软软不可?
沈顾刨根问底。
沈慎言回复,“说了你也不懂。”
这是一本小说,小说里就是如此设定的因缘,你只是个天降,俗话说得好,天降赶不上命中注定,抢走软软难道不是应该的?
沈慎言自然不会说这些玄学诡异的话题,换了问题,“还有十四天,你想用十四天来挽回一颗被伤透的心,想法是不是太幼稚了。”
沈顾原本头最痛,现在换作心脏。
“只要你不从中干预。”
他话没说完,沈慎言蓦地掀开身上的被子,沈顾穿着医院提供给VIP病员的病号服。
沈慎言竟毫无解释,一把扯开病号服的全部纽扣。
露出结实的肌肉......还有隐藏在衣服底下的数道疤痕。
早在唐软朝他哭泣求救时,沈慎言便看到这些遗留在人体间最恐怖的创伤。
即使沈顾躺在病床不能移动,依旧暴呵道,“你做什么!”
这喊声令他愈发头痛欲裂,刚清晰的视野因剧痛袭来,眼前一片失血过度引起的光白。
“痛不痛?”
沈慎言眼底一片隐藏的血色,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痛不痛?
怎么会不痛!
从三楼跌下来除了血肉模糊,还折损了一身傲骨,扭曲了原本清风明月一般的个性,走上一段自己也险些失控的人生,还弄丢了老婆。
你说痛不痛呢?!
沈慎言在沈顾挣扎起身反抗的瞬间,又扯过来被子,将那些令人胆颤心寒的疤痕盖住。
“其实并不很痛,知道吗?”
沈慎言站得笔直,用高不可攀的态度鄙睨着衣衫不整的沈顾。
“肉.体的惩罚只是其中最薄弱的环节而已。”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沈顾早烦了听他猜哑谜一般言辞,几乎下意识道,“可能你疯了,也可能我疯了,但我希望你现在从病房离开,我要休息。”
沈慎言并不恼怒,倒退着走到唐软身旁,“我们当然不是故意要守着你醒来的,我早通知哥哥嫂子,差不多这阵子也该赶到了。”
沈顾最不喜他提“我们”二字,单手抓紧病床旁的栏杆,忍住伤痛,微撑身体说,“我的妻子会留下,你走先走。”
若是平常人听了,都会服从沈总的任何要求,唯独沈慎言还他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唐软其实一直没有失忆,当时我从火场捡到他的时候,他一把抱紧我的脖子,喊小叔叔救命,你觉得他为什么那么喊?”
沈顾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刹那变得极不好看,“你承认了!你承认是自己擅自带走了软软!你竟然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后藏了两年!!你是畜生吗?!你怎么能眼睁睁地拆散我和软软!”
气急败坏,沈顾拼命撑住床沿,想要从病床间坐起来,他的剑眉深锁至极,将额头的皮肉扯动,从包裹的白纱布间渗出一条洇红的血痕。
“那你有没有思考过,软软为什么撒谎?”沈慎言掏出手机摇了摇。
视频......
那段视频!!
唐软恨他怨他远离他,甚至要跟着另一个男人离开,是有充分依据的。
因为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有罪。
沈顾几乎要从病床间一头栽倒地面,浑身哪里都疼,疼得异常厉害,包括那些陈伤新创,从四肢百骸里一起折腾报复。
他扶着额头的纱布,保证缝针的部分不再被扯裂,以冷及冰点的残酷眼神作为回礼。
“那也是我和软软的事!”
真的,真的好讨厌被威胁的感觉,尤其是来自情敌的无理挑衅。
沈顾有时候会产生某种错觉。
小叔叔对他的偏见仿佛与生俱来,或者说,从这辈子一开始,有可能也是上辈子便积累起来了。
沈慎言耸肩,手机重新装回衣兜,“我也只是想告诉你,你还剩十四天的负隅顽抗,你的小聪明对或许软软有点用,但毫无意义而已。”
“我,才终成为软软的归宿。”
仿佛要气死沈顾,毕竟一个双腿不能动弹的人,折磨起来毫不浪费吹灰之力。
沈慎言轻拍唐软的肩膀,故意当着面问,“软软,回家还是待在医院?”
唐软睡得迷迷糊糊,之前在曲洲城,每次睡在沙发间都是小叔叔抱他回房。
在软软心底,沈慎言仿佛化身为保护神明般。
伸出手说,“小叔叔,我要回家。”
乖孩子。
沈慎言把唐软的两条腿缠在腰际,轻车熟路地揽住他的臀部,将人轻松抱起。
唐软也条件反射搂紧他的脖子,睡得蓬松的头颅深深埋在对方的肩膀。
“真乖。”沈慎言亲亲他的脸颊。
肯定是故意的,当着沈顾的面亲吻他深爱的妻子,甚至发出挑衅般的啵音。
“不不不!你放下他!”沈顾简直被逼疯了,奈何两条腿完全不争气,只是烂泥一般瘫软在病床上。
我不能任由他带走软软!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