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忍耐,愤恨!
忍一忍。
他轻声宽慰自己,也宽慰唐软。
“稍微再忍一忍,想哭就哭,想咬就咬,打我也行,发泄出来......”
再过段时间,我们就都解脱了。
永远解脱了。
第 33 章
沈慎言的怀里还没将唐软焐热到几秒钟, 附近缓慢驶来的一辆车猛地一冲,笔直地撞在他那辆迈巴赫的后车尾。
骇得两人均是一怔。
后面追尾的车辆急速拉开车门,露出的空间跃下三名保镖, 沈顾的轮椅停靠在车舱内, 灰暗的光线紧紧遮蔽他的表情,声音极冷道。
“软软,我们回家。”
万没想到是丈夫寻到面前, 唐软的脸刷一层枯白, 急于解释道,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叔叔只是在关心我。
连沈慎言的脸也是一阵黑一阵冷,反手保护唐软说, “臭小子, 你想做什么?!”
换来沈顾的一声轻笑。
“什么也没想做,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我的司机走遍了大半个天城寻找我的妻子,八成是头晕目眩了, 还得麻烦小叔叔您留下来与保险公司商谈一下理赔金额。”
两名保镖将轮椅顺利抬下来,沈顾的身影从阴暗中一点点进入路灯细弱的光明底下。
他的情绪不甚好, 使劲绷着面部表情,惨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塑般冷硬。
唐软管不住腿, 一点点往丈夫身边挪去。
沈慎言拉扯住唐软的衣袖,露出些许笑意, “小顾,你要把软软吓到了可不好, 我身为你的长辈, 邀请自家的小朋友吃顿晚饭而已, 你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沈顾也笑, “当然不介意,只是现在晚上十一点了,我必须要和我的妻子休息了,可能您不太清楚,我离了软软根本睡不着的。”
伸出一只玉白的手。
“软软,回家。”
单他这几句话,已叫沈慎言怒气丛生,二人虽然是血亲,但关系并不和睦。
沈顾的三个保镖都是高薪聘请的专业人员,不论面前的人是谁,只替雇主卖命,人高马大地往沈慎言周围一站,大有胁迫的意味。
唐软隐隐感觉再这样下去,或有什么激烈争吵发生。
何况沈顾出手太绝,竟允许司机撞了小叔叔的车尾。
也不敢与沈慎言再靠近,隔着几只手的距离,抱歉道,“小叔叔谢谢您,我得回家了。”怯生生往沈顾的轮椅后跑去。
沈顾一把扯紧唐软的手腕,用劲是极狠的,对沈慎言道,“我的身体不好,剩下的事情就劳烦小叔叔您来处理了。”
他句句礼貌妥帖,却句句疏离警惕。
沈慎言的眼镜片逐渐呼出一片淡淡的白霭,足见若非良好的教养维持,肯定是要拳脚相加一场的。
沈顾将唐软扯上另外一辆车。
唐软话都不敢说一句。
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全部来自于沈顾的怒火,虽然自己也很难受,依旧要先解释清楚。
“小叔叔......他只是......”
“闭嘴。”
沈顾叫他闭嘴,而后从座椅侧摁动电钮,冲司机低声,“找个地方停车,你立刻离开。”
简单的命令却使唐软的头皮发麻,几乎忘记提唐凌的事情。
沈顾的指力极大,完全不能挣脱。
司机找个隐蔽的树林附近停车,目不斜视地下去,仿佛一个听话的机器。
车门紧关的一刹那。
唐软率先吓到哭个不停,他对于沈顾发脾气有深刻的印象,绝不可能随便轻饶他的惩罚一次就会刻骨铭心。
“我没有......故意不接......你的电话......”
“我出门......跟妈妈打过......招呼了......”
沈顾对这些哭哭啼啼的内容完全不感兴趣,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叔叔——沈慎言!就在几分钟前,就在大马路边,抱着他的老婆!!
绝对不能容忍。
沈顾坠楼后心态多少发生变化,他可以忍受自己曾经追求的人跟别人搞脏床单,却完全不能忍受自己在意的妻子,背地里躲向别的男人怀里取暖。
人被彻头彻尾背叛过一次,即会处处提防。
若不是他失心疯发作前先打电话,调动关系网请人调了几十条主干路的监控,迅速查出沈慎言的车从哪几个路段经过。
今晚。
他的老婆,还能单纯的只是他一个人的老婆吗?
完全不敢想象。
沈顾一点也不心疼唐软那些源源不断的眼泪,甚至一串串冰凉的水液,刺激了他隐藏在内心最阴暗的占有。
他对唐软施以命令的口吻道,“你身上染了别的男人的气味,脏了,脱掉。”
遑论那个男人是他并不亲近的小叔叔,即使是他的救命恩人。
沈顾也会毫不犹豫,朝对方的脸上挥出窒息带血的一拳。
唐软哭泣声逐渐减少。
还有衣物。
沈顾折叠唐软纤细的胳膊,他像刚从深海中浮上岸的人鱼,海水使肌肤带着咸意黏腻,而泪水又将这些污秽清洗殆尽,一颗一颗坠落在幽闭的环境中,如同忏悔的珠串,一遍遍吟诵罪孽深重。
沈顾一口狠狠咬在手腕,残忍地留些牙印,几乎狠厉问,“他有没有碰这里?”
唐软摇头。
沈顾又狠狠地咬在颈肩,“这里呢?”
唐软痛得眼神涣散,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被咬到喉咙,一口一口拆骨吞没。
“没......没有......”
沈顾咬了一遍。
确认唐软仍然光洁如新。
终于才肯去溺吻妻子冰凉的唇,像从对方口唇中掠夺氧气的末世恶徒,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不论是谁,绝不准他们随便碰你,若不然......”
都该死。
软软糯糯地回应,“没让.......小叔叔乱碰的.......他只是安慰......我再不敢了......”
沈顾只想等他这一句求饶话似的,把小桃心拍到红彤彤的,以拇指从唐软的面颊托了些许泪珠。
坏心道,“你这么喜欢哭哭啼啼,今天可不再让你随便躲过去。”
眼泪随着他的掌心去了远方。
唐软终于爆发了第二次哭闹,“老公,我害怕......我以后再不敢了......我每天晚上都乖乖在家等你......不出去吃饭了......唔。”
沈顾不让他求饶。
良久。
沈顾也禁不住冒汗,放开唐软的嘴巴,依旧生气不止,“你不要滑来滑去的......”
软软一直在躲闪。
害得冷静的沈某人一身热汗。
沈顾终于被磨去了力气,搂住老婆的脖子,换了一种语气,不再怒火中烧,而是无奈后的柔软,轻吻唐软冷汗涔涔的额头,自我揭短说,“我没有经历过......稍微配合一下。”
刚才有多么凶狂,如今有多么挫败。
唐软的眼泪顿得一消,“你不是和唐凌早已经......”
马上被沈顾施以严酷的反击,“谁跟你乱嚼舌根的!”话头点到为止,再讲下去,他不要做这一家之主的面子的?
唐软原本是哭泣渐入佳境,猛一听沈顾的自我剖析,忍不住情绪互转,绵笑了一声。
沈顾怒道,“我正生气着呢!”大手在后背又拍又拧,“以后不要再提唐凌,也不许提小叔叔......我说你,你是不是傻了,居然还敢笑!我真的......”
唐软哪里敢笑,自己刚从生死存亡的边界线拣一条命,唯有沈顾的手忙脚乱叫他不觉得痛楚。
唐软怕是病了似的,竟想。
原来堂堂沈顾,也有这般没脸的时候,要知道小甜番里的沈顾尤其能整夜折腾人的,常叫他下不来地。
心,突然就安定无比,也不闹腾了。
即使只成功了一小小小半,唐软回家依旧出了点血,沈顾自作孽不可活,对人凶狠完又转身替软软抹药,给人吃了两片消炎药后,先让唐让先盖好被子睡下。
他自己则斜靠在床头回味今晚全部的患得患失。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强求的人。
这是沈顾对曾经的自己最精准的定位。
所有的人,包括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往他身边主动靠过来的,包括曾经决定追求唐凌,也是唐凌围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的时间更多一些。
他从来没有伸出过一根手指去挽留任何,甚至从有记忆起都未发过如此大的滔天怒火。
他一向还算是个性沉稳的人。
却在一颗小小软糖身上屡次破戒,而且愈演愈恶劣。
他仿佛不再像他。
究竟是什么改造了他。
是仇恨,或是软软的存在?
暴怒并非是一个人强硬的象征,恰恰相反,是潜意识里极度懦弱恐惧的表现。
是谁令我能感到懦弱,恐惧,甚至是手足无措惶恐不安?
是软软吗?
沈顾伸手摸摸老婆的额头,他怕软软身娇体弱,被发疯折腾后不一定要害病,守护后半夜直到唐软睡得很安稳,并没有要发烧的迹象。
此时四周并没有一面镜子,如果有,他会被自己眉眼低垂的关切爱意吓到。
他是沈顾,一生都无所畏惧运筹帷幄的沈顾。
但他以后也开始有害怕的东西了。
唐软的皮肤皙白剔透,若说像剥壳的鸡蛋也不为过。
沈顾一直爱不释手。
软软蓦地皱起眉毛,在熟睡中似乎遭逢了什么极端不情愿的记忆,于平展的眉心汇成一道惆怅的深沟。
“是那里疼了?”
沈顾亲亲他微皱的眉头,忍不住心疼道,“还不是要怪你,若是下次再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我就惩罚你三天三夜......”
“唐凌......”
唐软轻轻吐露出这两个字眼,眉头蹙地越紧。
唐凌,竟然是唐凌的缘故?
沈顾的黑眸不停沉下去。
唐凌让你在睡梦中难以释怀,是吗?
沈顾努力将唐软往怀底更贴近一些,心思逐渐沉淀下来。
他有个大胆的推测,会否今天是因为遇见唐凌,才让软软难过,而又被小叔叔占了便宜。
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毕竟天城富家少爷小姐愿意消费的餐饮场所,也就那几家而已,能偶遇的概率起码占十分之三。
若是唐凌故意想偶遇的话,那就更容易了。
不提唐凌的名字便是好的,一旦提起,沈顾也觉得分外厌恶呕心。
原本,他还想让唐凌多活几天,如今看来,也没必要了。
完全不管现在是临晨几点,沈顾直接给李医生发了一个微信,内容极其简单。
【有没有那种西药,可以暂时抑制人产生X冲动的药,帮我弄一点。】
沈氏夫妻二人并未察觉出家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对于家里另外三个人几点归来的问题也没有多作了解。
沈夫人依旧言笑晏晏地替唐软切好肉排,温和笑道,“软软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两只眼睛底下都泛青了,待会儿来我屋子一趟,我给你敷个眼膜。”
唐软其实睡得还不错,只是现在坐在丈夫身旁,方桌对面是细嚼慢咽的沈慎言。
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
他才刚一抬眼,尚未与沈慎言关心的目光对接,沈顾已经发话道,“软软是男孩子,不要给他乱用你们女人才抹的化妆品。”
沈夫人反驳,“臭儿子当了几天分公司CEO而已,怎么跟妈妈说起话来越来越没有分寸。”
拿沈慎言做例子,夸赞道,“你瞧你小叔叔,才而立之年已经掌握财富密码,为人低调又懂风情,妈妈跟你讲,要不是遇见软软这般好的妻子愿意忍受你的坏脾气,你早该打一辈子光棍了。”
沈夫人也是说者无心,毕竟小叔子住在家里,她也不能厚此薄彼,不奉承优秀的小叔子几句。
原本她这句话能令两个人欢心。
哪知沈顾突然揶揄起来,“我也觉得小叔叔特别优秀,话说小叔叔也已经事业有成好些年了,就不打算赶紧给我找个小婶婶?”
沈慎言原本想与唐软目光对接一下,确认沈顾晚上没有欺负小孩儿。
哪知沈顾的故意早已经体现在方方面面,早晨起床叫软软穿了一件肩膀微透的白衬衫,颈肩侧的咬痕若隐若现,宣誓主权之余,难免令人联系出些旖旎之色。
唐软不敢瞧小叔叔,一直埋头用餐。
沈慎言保持良好的风度道,“也对,我这个岁数也该找个合心的人确定下来。”
“真的吗?慎言?”沈夫人拊掌欢叫,“你在咱们天城圈也算著名的钻石王老五了,跟我打听你的名媛小姐简直不要太多哦。”
又问,“既然你已经动了心思,那我可就要好好给你介绍几个,你也去看看,吃吃饭逛逛街,立马感情就开始升温,若是遇见合心的,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家就可以办两场喜事了。”
女人对于做媒,天生保持着一股热情。
沈顾问,“为什么是两场婚礼?”
沈冲适时搭话说,“我和你妈妈商量,见你和软软的关系也逐渐稳定下来,之前迫于无奈没有举办婚礼,无论如何,也该叫天城里每一个人都清楚知道,唐软是你沈顾明媒正娶的男妻。”
唐软的脸蓦地一红,也不好意思表态。
沈顾刻意或无意牵住他的手,伏头与他额头轻碰,甜腻问一句,“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