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宵这下气着了,不想再迁就顾梵,狠狠地想甩开顾梵的手,这回是真闹别扭,不是插科打诨,打情骂俏,阮宵还没有跟顾梵吵架的经验,他平时被顾梵逗,装得挺生气的,心里没真生气过,所以此时的阮宵,并不知道他应该怎么跟顾梵吵架。
如果说离家出走,那不合适,阮宵怕一回家,顾梵这么洒脱一人,已经跑了不要他了,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但是不给顾梵点好看,他自己憋屈,阮宵心直口快,他才不闷着,脾气来了,就要发泄。
有些情侣出问题,两个都藏着掖着,时间一长,感情就要变质。
阮宵决定折中一点,他要跟顾梵冷战一个小时,顾梵最好识趣点,知道乖乖地跟着他,讨他开心,顾梵要是不这么做……顾梵必须这么做!他说好给他当舔狗的!
阮宵用力挣脱顾梵的手,冲到前面去,表面上气势汹汹的,但心里有点担心,把眼神匀到眼尾去,看看顾梵有没有跟上来?
牢牢地跟在五步远处。
阮宵放心了,他不敢想顾梵不跟上来怎么办,想也就是不闹脾气了,乖乖回顾梵身边,阮宵一直鄙视贱受,鄙视不爱人的霸总,可是如此设身处地换位思考,顾梵要是成了不爱人的霸总,他竟然要做他最鄙视的贱受,说白了,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谁给谁当舔狗,爱情跟亲情类似,只是少了一层性吸引,爱孩子的父母,吵一万次架,到饭点还是乖乖给孩子做饭。
到了顾梵的饭点,他也得乖乖给顾梵做饭去。
阮宵嘴角一瞥,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又领悟到一件连楚熙昀都看出来的事,他哪只是喜欢顾梵,他这是爱上顾梵了,要命啊。
阮宵一边闹别扭一边惦记着顾梵,生怕顾梵不跟着他了,以前这可是从没有的事,他管别人喜不喜欢他呢。
顾梵始终跟在后面,也没有主动追击,任由阮宵溜他,阮宵倒希望顾梵说点骚话,像以前一样不正经,可顾梵也这么闷葫芦,阮宵真想撬开他的嘴,他再怎么闹别扭,还得跟着顾梵回家,给他做饭,陪他睡觉,顾梵一定认准了这点,才连哄他都不哄,解释都不打算,这王八蛋。
阮宵叹口气,放慢脚步,顾梵这人精,准确来说,是仙精,阮宵刚慢一点,他就领悟,立刻蹭过来,一把抓住阮宵的手,不给阮宵反应的机会,十指相扣,明知故问:“等我啊?”
阮宵别开头,没甩开顾梵的手,甩开了,还不是要等着顾梵牵回来,这纯属浪费时间,嘴上不肯就范:“等个屁。”
“所以你这是打算往哪走?回家不是这个方向,去当明星也不是这个方向,你走的这条路,可称为直达鸟不拉屎之地。”
“要你管!”
顾梵一点没有感染阮宵的消极情绪,语气这么轻松:“你爱去哪去哪,反正,你甩不开我,你回家我回家,你当明星我也当明星,你去鸟不拉屎之地,我可以陪你等到鸟排便通畅之时。”
这堆不肉麻也不高级的情话不知道戳中阮宵那根弦了,气冲冲的模样都弱势下来,但还是别开头不瞧顾梵。
阮宵对顾梵很服气,怎么说什么都要扯到屎尿屁。
氛围都变得有味道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顾梵听见阮宵没绷住的轻笑,不给阮宵留一点面子:“笑了?你闹别扭每一回都会被我逗笑,显得你特别笨蛋——”
顾梵突然住嘴,因为阮宵转过脸看着他,浓密的睫毛被眼泪浸湿了,显得水光潋滟,顾梵心像被硫酸溶解了,也有他惊慌失措的时候。
顾梵蹙起眉,他没见过阮宵哭,希望再也别见第二次,他用拇指抹掉阮宵睫毛上的水分,凉滑得跟丝绸一样,成天嘲笑阮宵,这会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挤出一个:“别哭。”
看着阮宵这个委屈的样子,又觉得实在可怜,抱住阮宵,亲他的发旋,终于知道郁闷了:“我没把你怎么,哭什么。”
阮宵捏住顾梵的衣服,刺猬翻了面,露出肚皮,这么敏感脆弱,好家伙以前的恶犬阮宵都是装出来的啊。
阮宵也觉得丢人,可是情到浓处,他又很单纯,伤心就会掉眼泪,还说自己不是“软妹”!
“我没哭!”
顾梵怕了阮宵了,不乱说骚话了,知道哄着阮宵:“确实没哭,你睫毛是干的,我只是想碰你,所以胡说八道。”
“你胡说!”
阮宵也学会胡搅蛮缠。
顾梵现在坚定立场,一切以阮宵为基准,点头道:“对,我又胡说八道,你既没哭,也没不哭,你眼睛里冒出来的是薛定谔的眼泪。”
修仙土佬阮宵问道:“薛定谔是谁?”
“是我朋友。”
“你朋友都是用来给你背锅的,要么是用来给你赚钱的。”
“那倒是不假。”
阮宵埋在顾梵怀里听他心跳,听听有没有跳出作假的频率,自己也觉得自己矫情,在这矫揉造作什么,老爷们,就应该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阮宵闷声道:“你不要逗我,你说的每句话,除了屁话我都当真。”
顾梵有点尴尬,因为他基本上只爱说屁话,可供阮宵选择的非屁话有点少呢。
可以说,对阮宵,除了情话,全是屁话。
“我说喜欢你从来不是逗你,发自肺腑好吧。”
阮宵把顾梵的衣服攥出印子来了,真是花了好大的勇气,顾梵还要说点自证,被阮宵压迫力十足的话压到没声:“我爱上你了顾梵,你要是只是想玩我,我给你玩,你玩腻了,我拉着你一起死!”
顾梵闭上嘴,被阮宵震惊到了,他愣了两秒,眼睛里爆发出狂喜的光彩,他捧起阮宵的脸蛋,阮宵眼睛都是红的,凶巴巴地盯着他,做一个加强版的总结:
“我没你厉害,也许你腻了,我找都找不到你,我就爱过这一次,以后也不会再动感情,你在我才费劲做主线,修仙也是因为你,我一直觉得当炮灰没意思,也没天赋,想着你才坚持到现在,以前拿你当偶像,现在拿你当对象,你要是让我伤心失恋,我也不想费力气了,摆脱不了穿来穿去的命运,我现在到结丹期,有自裁的能力,反正没意思,就当我不存——唔。”
顾梵隔着两个口罩都能吻这么厉害,把阮宵下唇都咬痛了,阮宵把藏着掖着的什么话都说给顾梵听,在顾梵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他是真交给顾梵了,顾梵明显怒不可遏,这么亲他,眼睛里却跟结了冰一样。
阮宵不反抗,还靠到墙上让顾梵压着亲,这里是公园,现在工作日,正如顾梵说的,还真是鸟不拉屎之地,一个人都没有,阮宵破罐破摔,顾梵老是对他有所保留,他就干脆把一切敞开给顾梵看,顾梵跟他搞强制爱,阮宵就主动把口罩弄到嘴上面去,给顾梵的强吻大行方便,搂紧顾梵的脖子努力回应。
顾梵亲爽了,松开阮宵,让阮宵换气,他们没这么亲过,从来都是浅尝辄止,搞得阮宵根本就不会换气,现在张着嘴直喘气。
顾梵冷戾地凶阮宵:“你再敢说这种话。”
阮宵今天大招放个不停,无视顾梵的怒气,昂起头来盯着顾梵,身上有些不经意的诱人情态:“你不是想睡我,我给你睡,你想在这来都行,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什么了。”
顾梵笑了一下,但一点笑意也没有,是个冷冰冰的笑:“我从来不是为这个,睡不到就睡不到,你这样说让我觉得我很失败。”
阮宵犟得要死,坚决不翻篇:“那你把过去发生的都告诉我,你怎么穿过来的,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来找我,再把瞿贤的事仔细解释给我听,你知道我笨,所以你得一句一句讲给我。”
顾梵避重就轻:“瞿贤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还是什么也没说!你不信任我是吗?”
顾梵语气弱了下来,求饶似的,顾梵一旦剥下轻浮的外壳,整个都是苦涩的疲态:“阮阮,别问了,以前发生过什么无所谓,我希望你开心,什么也不想,你想修仙,我陪你修仙,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我从来没玩你,你看我像玩你的样子吗?你真的感受不出来么?”
阮宵象征性挣扎了两下,根本就没法挣开顾梵的手臂,是心理上挣脱不了,心想着,顾梵真会,什么也没解释,就把他治住了,阮宵不知道顾梵为什么对以前发生的事这么讳莫如深,顾梵不愿意讲,他也没辙:“王八蛋,你总是道理很多。”
不但如此,他把最露骨的表白都说给顾梵听了,阮宵不敢回想,因为会羞耻而死,顾梵连谈恋爱都是占尽便宜,什么好事都是他的!
阮宵老实了,顾梵开始算账了,抱紧阮宵,给阮宵当孙子的劲儿散得一干二净,开始当大爷,口头上教训阮宵:“你再提死字,我要给你大耳刮子。”
“你敢!!你扇我一个,我扇你十个!”
“行,我只扇你三个,我让你扇五十个,成交么。”
“成交个屁。”
“阮宵,我认真的,你好好活着,好好跟我过日子,别再想乱七八糟的,我不愿意告诉你的事,因为我觉得你不知道才好。”
“哼,你成过仙,断情绝欲,没爱没恨,我怎么可能不乱想?”
“谁说成仙了就没爱没恨,阮宵,你不止跟驴一样死犟,你脑袋恐怕被驴踢过。”
“你再骂?!”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很多遍,每个人修仙的道不同,有的存天理灭人欲,有的逍遥洒脱。”
“那你呢?”
“我大爱无疆。”
“……我要笑死了。”
“短视,圣母就叫大爱无疆么,胡乱散发爱心,是卖弄人设,我看得很开,非常冷静,打不过没必要硬碰硬,仇恨也解决不了事情,想解决邪佛的问题,得猥琐发育。”
“你打不过邪佛?这怎么可能?!”
顾梵避开这个问题:“现在我猥琐发育出一把趁手的武器,这件事应该可以了结了。”
阮宵懵住了:“什么武器?我没见你带什么武器,你什么时候猥琐发育的?草,难道我眼瞎了?”
顾梵盯着阮宵这个傻样:“你呀,你就是我一直在盘的武器,阮宵,你一直往上看,忘记往身后看,你已经甩开一大群人,这些人里也包括我。”
阮宵僵硬了。
顾梵去捏阮宵的脸蛋,可阮宵脸埋在他胸口,躲来躲去,他根本就捏不到,只好做罢:“你早就看出我经脉俱断,你现在快结丹了,我只是肉.体凡胎一神棍,会一点把戏罢了,而你是正统,你早就知道,非要听我亲口说出来才肯相信么。”
阮宵如遭晴天霹雳,但是顾梵的点拨又是如此清晰,阮宵以前总是听个稀里糊涂,今天是真醍醐灌顶。
只怪他一直把眼睛放在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梵身上,全天下就这么一个顾梵,他拼了命地想追赶他,忘记全天下百分之九十八都是普通人,而顾梵也不是以前那个顾梵,是一个普通的,散尽铅华的顾梵,他早就追上他了。
阮宵总是认真地把顾梵当做最高标准,就算顾梵落魄了,他还是认为顾梵落魄是暂时的,用来掩人耳目,顾梵是他的水中月,镜中花,看见什么好词好句,形容英雄少年的,青年才俊的,他就都记下来,全往顾梵身上堆砌,就算重逢第一面就察觉顾梵仙格已废,就算法力高深的妖怪亲口告诉他顾梵功力尽失,就算自己快结丹,一眼看出顾梵浑身残破不堪,空有架子,还是当不知道,当看不见,非要顾梵亲口承认才愿意相信。
阮宵抽了抽鼻子,轻声细语地,还是要犟嘴:
“不可能,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强的,最好的。”
“那可不是么。”
顾梵虽然说话还是臭屁,但是语调、气场温柔缱绻,阮宵此时拨云见日,他是确信顾梵也爱他了,顾梵不爱说这些,人机灵,可惜不爱直抒胸臆,撞上阮宵这种不开窍的,花了十万八千年才让阮宵学会走路,学会别再一脚炮灰得死去活来,学会踏上正道,学会随机应变别头铁,学会……学会跟他谈恋爱,是以卵击石,顾梵可是拿无数鸡蛋,才砸得阮宵金石为开。
顾梵抱着阮宵,不由得想起他刚修仙的时的回忆,阮宵这脑瓜什么都记不住,他记得清清楚楚。
顾梵名字有个“梵”字,自然是秃驴给他取的,念他有佛缘——不好意思,当时的顾梵没觉得自己能成为四海八荒第一仙,他只是想混饭吃。
然后听到要剃头,顾梵这崽种,吃了人家大师一大盆斋饭,调头就跑了,要不说他有仙缘呢,正撞上道家某真人,一眼瞧出顾梵有慧根,不过还没计划收他为徒,顾梵立刻跪下,给真人磕了三磕响头。
三个头磕到地上,让真人直接背上师徒债,这下无缘也有缘,不收也是徒弟,收也是徒弟,真人直夸顾梵:“你这小子不收走好好教训,恐怕是个危害人间的大祸害,妈的,磕头磕这么快,你真的不是掐好时间等我经过?”
“师父好,不是。”
那就是铁铁的机缘了,顾梵一口一个师父,给真人套上师徒的枷锁,给顾梵白嫖斋饭的寺中住持正巧是他死对头,抢走死对头的人,似乎也不是太憋屈,真人就这么屈从于顾梵的淫威之下了。
提溜起顾梵归山。
途中,顾梵询问询问真人:
“师父,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真没话说,大祸害。
顾梵跟阮宵年纪差不多,却比阮宵晚来得多,这个真人师承名门,但有个性,找个山头自立门户,拿现在的话讲,他瞧不起门派里面的内卷现象,走的是洒脱恣意之道——难怪收了个笨蛋阮宵当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