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些事拿出来说说还好,后面这些若是当着岑霜落的面提了,他定会猜到应无愁已经发现他并非轩辕泽了。
不能给岑霜落留下一个心机深沉的印象,应无愁只能简单介绍地宫的背景,让岑霜落有心理准备。
岑霜落听到这一切后,对轩辕一族产生了极为厌恶的情绪,可以理解轩辕泽的灭族,但依旧不能明白轩辕泽为何要杀自己。
轩辕泽固然值得同情,但也要自身实力强大到不会被他伤害才行。
应龙的内丹,他要定了!
岑霜落坚定地扭动指骨,打开地宫大门,走了进去。
推开门,见到一个不知有多大的大殿,地面上画着邪异的花纹,似乎蕴藏着可怕的力量,岑霜落仅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几欲昏倒。
应无愁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这是血祭轩辕剑的阵法,这阵法承载了太多怨念,神魂不强的人,仅是看到这图案便会发疯,你只是头晕已经很好了。”
他掌下的眼睛眨了眨,睫毛扫过应无愁的手心,让他有些发痒。
应无愁酷爱鳞片,对绒毛生灵既不爱也不讨厌。
他平日里的云淡风轻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对喜爱事物以外的东西无感,才会在大部分时间里,给人一种目下无尘的圣洁禁欲感。
但遇到喜爱的事物,当真是爱屋及乌到觉得岑霜落的眼睫毛也很可爱的。
像个小扇子一样,又长又密,还会时不时颤动几下。
岑霜落运转心法,神魂逐渐稳固,他握着应无愁的手腕,将蒙住眼睛的手拉下。
此时再看阵法,只是隐约觉得恶心,不会再有即将晕倒的感觉。
阵法边上是一个小房间,里面睡着一个生得已经不太像是人的婴儿,这应该是下一个安抚轩辕剑的孩子。
岑霜落没敢细看那间房,他贴着阵法边缘向地宫深处走去。
这阵法布满整个地宫地下,比轩辕泽的宫殿还要大。
岑霜落走了几十米才来到地宫中央,他抬起头来,看到十几米高的天花板中心,有一颗水蓝色珠子散发着光芒。
这便是应龙内丹。
见内丹位置那么高,岑霜落不由皱起眉头。
他的梦里,内丹不是这个位置的。它被人放在一个盒子里,供奉在一个像是婴儿房的房间内。
如今时间距离梦境时间似乎还有几十年到几百年时间不等,应龙内丹位置发生改变,要不是它对岑霜落有先天的吸引,岑霜落未必能这么快找到应龙内丹。
他皱眉的原因是,受轩辕剑的压制,所有修者都不能施法飞行,如今内丹高悬十几米处,四周没有可攀爬的物品,要如何上去取内丹。
而且内丹就在阵法上方,该不会与下方轩辕剑有什么关系吧?他取了内丹,会不会造成灾难?
岑霜落有些迟疑。
应无愁适时为他讲解:“不知你这些对这地宫有没有更多的了解,以往你只知道地宫是囚禁你们的地方,其余一律不知。你可知上面的珠子是什么?”
“只知是应龙内丹。”岑霜落道。
应无愁告诉他:“你所了解的仅为表面。世人当应龙为神龙,轩辕剑为神剑,可庇护一方。可在古荒时代,这两者皆为凶物。
“应龙吞云吐雾,可随心意改变天象,或是降雨,或是降火,也有降鱼、降石块的时候,它兴之所至,弱小生灵却要承受灭顶之灾。
“轩辕剑乃上古九大神兵之一,在无主之时,也是嗜血之徒,劈山斩海,祸害苍生。
“是轩辕黄帝收服这二祸,它们才安分下来。
“如今能镇压它们的人不在了,它们便又成了凶物。
“如今把应龙内丹挂在阵法上方,是与轩辕剑相互压制,形成一个平衡。”
岑霜落皱眉道:“也就是说,若是取走内丹,轩辕剑将会冲破阵法,祸乱人间?”
可是他梦里轩辕剑和应龙内丹是分开的,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也有内丹的替代品。”应无愁为岑霜落指出一个可行的方法,“将一个境虚期以上的轩辕族人活钉在上面,于天花板上画下与下方遥遥相对的阵法,即可代替应龙内丹,继续镇压轩辕剑。”
岑霜落:“……”
看来梦中,轩辕泽应该是把人钉了上去,才解放了应龙内丹。
这时,岑霜落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为什么会梦到内丹?看到内丹和被轩辕泽取头骨是两段梦境,这中间没有任何联系。
有没有可能,轩辕泽取下应龙内丹,就是为了引诱他前来盗宝?好杀人取骨?
不管轩辕泽有怎样的过去,他都不该同情这居心叵测之人。
要尽快拿走应龙内丹,提升实力。
可取下内丹,轩辕剑必回摧毁梦京城。但抓一个境虚期轩辕长老,他又哪有这个实力。
岑霜落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渴望地望着那颗内丹,眼中折射出水蓝色的光芒。
那是源自血脉的渴望,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本能。
岑霜落抓住双臂,指尖变尖变弯,有些像鹰的爪子。
爪尖微刺手臂皮肤,刺痛让他衣服下的皮肤本能地长出鳞片保护身体。
在一旁观察的应无愁双眼放光,用最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这才没有伸手扯掉岑霜落的外衣。
还好这变化仅是一瞬,岑霜落很快恢复正常,才没让应无愁做出失礼的事情。
岑霜落痛苦地闭上眼睛,旋即睁眼,眼中已满是释然。
“师尊,此处危险,稍有不慎便能被族内长老发现,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岑霜落说道。
哦?应无愁专注地望着岑霜落,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你将为师迷晕,孤身来到地宫,不是为了破坏轩辕一族的血祭阵法吗?就这样离去?”应无愁问道。
岑霜落笑笑:“徒儿哪有那么强的功力,时候还不到。我来此处不过是为了解地宫阵法,日日研究,等日后功力提升了,再毁掉这里。”
不要了吗?应无愁看了眼天花板上的内丹。
那么想要的东西,不远万里跑来梦京城,冒险假扮轩辕泽入皇城,甚至不惜将他迷晕,就是为了这颗内丹,如今说放弃就放弃了?
应无愁因喜爱鳞片,曾特别了解过天下间所有有鳞生物的特性。
从鲤鱼、蛇类等普通生灵,到蛟、螭类等天生灵兽,但凡有了灵性,没有一个不想化龙的。
一旦化龙,便是生灵等级的改变。
所以凡是有些道行的鲤鱼都会前仆后继地跳龙门,即便在龙门前魂飞魄散,也无法抗拒这种本能。
岑霜落服下应龙内丹,不仅可以晋升元婴期,更是可以从生理上改变他。
他会在内丹的力量下迎来第一次换鳞,幼生鳞片褪去,生长出更坚硬更强悍的鳞片。他额上的小包会生出一根独角,他的蛇尾会出现尾鳍,逐渐向龙尾转变。
他的原形会变得更加巨大,最长可达五十米,最粗可比百年古木。
同时,他还能拥有可自由变大变小的能力,可以小到在应无愁指尖缠绕,也可以庞大到载着应无愁遨游九州。
最重要的是,彻底吸收这颗内丹后,岑霜落就会正式成年。
按理说,幼蛟不该过早服下内丹,催熟成年,这属于揠苗助长。
但岑霜落是混血,本就不是纯正的螣蛟,生长期不能按照螣蛟的方式计算。而且他在成长期实在吃了太多灵药,早就被催熟许多,刚好中和内丹的力量。内丹中蕴含的霸道龙气,也可以镇压岑霜落体内驳杂的真气,就像无数溪流最终会归于大海一般,不管之前真气有多乱,都会成为龙气,彻底解决岑霜落胡乱修炼的隐患。
这么多好处,他竟说放弃就放弃了?
要知道,此刻离开,轩辕泽回来后定会发现异样,通过回国师府取指骨一事发现有人假扮他,日后皇城加强戒备,轩辕泽也不会再给人假扮他的机会。
若是放弃,岑霜落不会再有下一个得到内丹的机会。
舍弃内丹,是为了梦京一城的百姓。
明明他不算完整的人类,也没受过多少人类的温暖。
应无愁拉住岑霜落,伸手撩起他一缕长发,握在手上把玩。
岑霜落:“……”
这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应无愁和他的弟子们,好像真的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师尊,我们快些走吧。”岑霜落伸手抢回自己的头发,正色道。
“走什么走?”应无愁淡淡道,“机会转瞬即逝,错过就没有了。不就是个境虚期轩辕的长老吗?皇城内不敢抓,总有在皇城外散步的吧?你在此处不要动,为师这就去为你抓个长老回来。”
岑霜落:“???”
应无愁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岑霜落一时竟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等岑霜落反应过来,应无愁已经化作一道白影消失了,他还丢下一块巨大的石板,留下一句话:“拿好石板,这期间若是有什么危险,用石板可挡住一切攻击,为师去去就来。”
岑霜落抱着石板原地发呆。
这是什么情况?他要不要听应无愁的吩咐留在这里?
理智告诉岑霜落,这里很危险,他必须走。可情感上来讲,岑霜落担心他走后应无愁回来找不到人,这可怎生是好。
而且应无愁留下了石板保护他,应该……可以支撑一会吧?
脑子告诉岑霜落快走,脚却无法移动。
反正也舍不得内丹,倒不如等一等,险中求胜,说不定还有机会!
岑霜落暗暗咬牙,干脆静下心来研究这块石板。
这不就是池塘底部用来做通道入口机关的石板吗?上面还长着青苔呢。
石板上画着一道隔绝灵气符咒,符咒力量并不强,岑霜落就可以轻松解开。
既然应无愁要他用石板保护自己,应该不可以隔绝灵气。
于是岑霜落施法破了符咒,这时他立刻在石板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
他记得这股力量,这力量曾陪了他四年!
岑霜落双手微一用力,石板化为粉末,露出里面的鳞甲。
鳞甲正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好像在等待人取走。
岑霜落抓住鳞甲,里面的力量自然地涌入他体内。
另一边,应无愁也感受到鳞甲的封印被解开,已经是激活状态了。
如果鳞甲不激活,他还不放心将岑霜落一个人放在地宫中呢。
他方才视线横扫全城,终于在皇城外的皇陵处,发现一个境虚期的轩辕长老。
应无愁目前实力已经恢复到境虚期,境界又远超境虚期,对付一两个长老不在话下。
麻烦的是梦京城有轩辕剑保护,打斗太过激烈,惊动了轩辕剑,会出手帮助轩辕长老。
不过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只要先用灵觉连接长老附近的空间,将一切战斗压缩在自己的灵觉空间之内,轩辕剑便不会有所察觉。
应无愁这下腿也不瘸了,行动也顺畅了。他虽然不能飞,但他可以乘风。
将梦京城内的风与他的体觉连接,便可一路乘风而行,不受轩辕剑的限制。
趁着夜色和风的守护,早已经养尊处优的皇城守卫根本没有发现应无愁,让他入皇城如无人之境,来去轻松,以极快的速度来到皇陵处。
他用视觉锁定那长老的下落,来到长老附近,以灵觉包裹住长老四周的空间。
等这位不知名的轩辕长老发现自己已经踏入一个神奇诡异的空间内时,一切都晚了。
应无愁悄然落下,出现在轩辕长老身后。
“我先询问一事,你莫要说谎。”应无愁道。
“你是什么人?”不具名长老背脊生寒,有种今日要栽在此处的预感。
“我这人做事很有原则,不以修者法力压迫凡人,不伤潜心修炼没做过恶事的修者。”应无愁淡淡道,“若是轻易出手伤你,过后我还要将自己钉在某个山洞顶部数年之久,那会错过他太多成长。我问你,你可曾参与过轩辕一族子嗣之事?可曾出手血祭过自己的血脉?”应无愁问道。
轩辕长老警觉心极强,明白此刻若是承认结局定然极惨。
他忙道:“没有!”
“说谎!”应无愁的手指点在轩辕长老的眉心,“万物有灵,说违心之话,做违心之事,会违背自己的灵,产生异状,被我感知。”
“我真的没有!”轩辕长老吼道。
应无愁又道:“你弄错一件事,我今日要抓你,与你是否曾作恶没关系。我自认并非善人,只是行事自有一套规则。你今日被擒服是必然,区别只是,我用不用陪着你去做个吊灯。”
若长老是善人,他就算再舍不得岑霜落,也要去做吊灯。若长老是恶人,应无愁便可以惩奸除恶,不必自罚。
这是应无愁古怪的自我规则。
一队炼气期的皇陵守卫从二人身边走过,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旁边,一个诡异的空间内,爆发着一场大战。
与此同时,皇城外出现两个人的身影。
一人身后背着一把剑,身着黑色劲装,整个人宛若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另外一人衣着华贵,手持一支毛笔,眼神中藏着无数心机。
正是十几日前离开梦京城的骆擎宇和轩辕泽!
骆擎宇声音犹如金石铿锵,却不带一丝情感,他开口道:“你带我在外面转了数日,说是可以找到师尊,如今怎么又回到梦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