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君阑似乎是笑了,撑着竹骨伞背后是烟雨雾山,整个人芝兰玉树,若翡如琢,整个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盈辉仙君。
“以前未曾有人跟我说过这些,小挽当真是宝贝。”晓君阑握住他的指尖,将他的指尖放在唇角边碰了碰。
叶挽卿指尖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他脸上又热起来,晓君阑惯会说肉麻的话,他指尖缩了缩,提了别的话茬。
“师兄,我听闻岑酉出了事……是你做的吗?”
晓君阑闻言神情没有变化,“兴许是自己摔的。”
这回答很模糊,叶挽卿估计说不定就是晓君阑,他提醒道,“若是师兄做的,师兄要藏好,岑家不容易得罪……”
在他看来,晓君阑只是晓家的义子,想来到底身份不如岑家,那些世族多按血缘关系论尊卑。
晓君阑唇角勾起来,应了一声,将他送到陵鹤峰门口,把伞递给了他。
他撑着伞一路到了剑阁,伞上是泼墨雪织图案,叶挽卿放收了伞,萧不易和沈榷挤着一把伞也到了剑阁。
“叶师弟,你这伞看起来略微眼熟,”萧不易明显是蹭了伞,淋了些许雨,发丝沾湿,撑着下巴打量了一会他的伞。
叶挽卿把伞放在走廊晾着,他“哦”了一声,后面两人跟着他进去,身后的萧不易还在絮叨。
“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似乎见晓君阑撑过,这伞是用鬼骨制成的,可抵雨中的阴邪之气。”
萧不易:“跟叶师弟你这把一模一样,叶师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暗恋人家。”
叶挽卿略有些无语,懒得跟萧不易解释,他在座位上整理了前一日的典籍,回答的很随意。
“你说是便是。”
“哎你这人,”萧不易笑起来,“你昨日是不是没去少主宴上?”
“当真是可惜了,有两名弟子练剑被少主选上,估计不必待在剑南山庄,日后能直接去京州城主府。”
“若是你过去,肯定也会被选上,听闻少主不会亏待情人,还建了一座锁金殿,专门在里面珍藏美人。”
叶挽卿闻言在庆幸没让他去,主君之命难从,若是真选上他,想必有的麻烦。
“萧师兄想去,我可以替萧师兄向长老请缨。”
萧不易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少主可看不上我,倒是你这样的容易招惦记。”
今日萧不易来的格外早,话便多了,跟叶挽卿透露情报。
“少主似乎还没走,今日要去城里,城中这一日是千秋节,非常热闹。”
他们剑南山庄也会派很多人过去,萧不易显然是为了凑热闹去的,各个峰都会派几名弟子。
这个一般都是长老指派,他们长老挑了四名弟子,分别是他、萧不易,鹤城和沈榷。
叶挽卿想着这回倒好,不必再纠结了,这一趟他是不去也得去。
他不怎么爱凑热闹,沈榷亦然,萧不易和鹤城就是典型的非常爱凑热闹。他们四个练完剑之后便结伴去了主峰。
远远的在主峰看见了人影,叶挽卿还看到了晓君阑,几乎是立刻,晓君阑也看见了他。
晓君阑的目光隔着人群落在他身上,他们两人视线相撞,很快又各自收回了视线。
“晓师兄当真是负责,平日里山庄什么事他都管,现在还要负责陪少主出去玩,真是为难他了。”萧不易说。
他们都是同辈之人,加上整日在剑阁里比较熟悉,说话便大胆起来。
鹤城:“少主的安危自然是第一位。”
萧不易嗓音懒洋洋,“那是,亏得晓君阑能抽出空来,哪里有事他都亲自过去,一众弟子无人不称赞他,就是不知道他累不累。”
沈榷:“轮不到你们操心,你们管好自己,一会去城里,不许惹事。”
沈榷是他们的大师兄,也是剑阁里平日的管事弟子,性格温吞良善,还是爱操心的性子。两人习以为常,都把沈榷的话当做耳旁风。
“他现在的名声早已在晓家之上,不管怎么说,都很厉害……”
他们一行人拿了令牌出去,叶挽卿听着他们说话没有发言,不过他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听,不愿意听他们说晓君阑的坏话。
他记得萧不易的册子上写过,这是疼老婆的表现。
少主姜越玺乘的是纸鹤,他们几人御剑过去。原本他们还在跟着人,到了城里便如同脱缰的野马,几人各自默契地都和姜越玺他们拉开距离。
萧不易:“山庄一年半载的不放我们出来一次,憋都要憋死了,叶师弟,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前面的沈榷在催促他们,萧不易凑到他这边,压低了嗓音,“能不能借我一些银子。”
叶挽卿就猜估计就那么几件事,果不其然,他揭萧不易的老底,“你之前欠我的银子还没有还。”
“那不一样,好师弟,我不是还了你别的,哪次换东西不是你自愿的。你看师兄我每天穷的揭不开锅,师兄不借多,只借十两,晚些便还你。”
“这次保证还你银子,不还别的。”
叶挽卿略微犹豫,瞅见萧不易道袍的袖口磨的都起边了,他问道,“你往日里骗了不少钱,为何还这么缺银子。”
“家里欠了债,还不上就得卖身。”
“好师弟,你不能对师兄见死不救,这样,你借师兄十两,我还你十两,再送你一册上次的新册子,你看怎么样。”
这么一说,叶挽卿动摇了,他不可能真不管萧不易。何况上次萧不易给的小册子还挺有用的,故事很有趣,他按照上面说的就哄好了晓君阑。
“什么小册子。”
萧不易:“这次是新货,叫让娘子离不开你的一百零八式,我可以直接送你,这一册很难领到的。”
赠品自然难领到了,一般都是人家不要的。
一刻钟之后,人群熙熙攘攘,前面的沈榷还在想回去要好好教育鹤城,鹤城想必是去酒楼了,若是长老知道了,肯定会处罚鹤城。
他不会将此事告诉长老,但是另外两个小的一定要看好。
“你们两个跟好了,不要乱跑,前面的晓师兄似乎已经注意到我们这边了。”
沈榷话音落了,一回头,原地哪里还有两人的人影。
沈榷:“……”
叶挽卿到底不放心萧不易,便跟着萧不易一起了,两人来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处赌坊。
“你要赌钱?”叶挽卿拽住了要进去的萧不易,“平日的银子也都花在这个地方了?”
“自然不是,叶师弟,你在想什么呢,平日哪有机会过来。”萧不易略有些无语,拉住了叶挽卿带叶挽卿进去。
“叶师弟,一会你看好了,师兄给你露一手,我用的是真本事。”
萧不易:“你不要那么质疑师兄的品性,师兄就算再缺钱,也不会搞歪门邪道。”
叶挽卿半信半疑,他跟着萧不易进去,看着萧不易换了十两银子的筹码。
这边的赌市分暗桩和明桩,暗桩也不是他们能赌得起的,他们只能进明桩。
萧不易先逛了一圈,然后选中了最容易上手的骰子大小。这种赌法非常简单,比大小,一般有双骰,两边谁数字大谁赢钱。
赌坊里光线较暗,来这里的人形形色色,他们两个看起来面孔年轻,自然很吸引注意力。
“来来来,第一回 ,今日落雁城新骰,有没有客官来试一试。”
两人一轮,但是也有人可以跟注,萧不易上去了,众人看见是半不大的少年,都在低声议论。
叶挽卿站在萧不易身边,他已经想好了,若是萧不易再骗他,他下次一定再也不借给萧不易银子,顺便告发这个抠门鬼。
毕竟他平日赚的银子不多,还都被这抠门鬼骗去了。
对面也上了桌,这里的桌子刻的都是小鬼图案,小鬼看起来凶神恶煞,手持两极,一极为黑,一极为白。
东家的人在摇骰子,周围嗓音嘈杂,对面的人先,叫停之后立刻便停了,一开注,一个五一个四,已经算得上是高注。
只开了一边,已经有不少人都跟注了对面那边,萧不易这里孤零零的只有几个筹码。萧不易对叶挽卿压低了声音,“师弟,我们在气势上不能输,你好歹也跟注一点。”
叶挽卿唇角抿紧,从怀里摸了摸,摸到两枚银钱,他把银钱放了进去。
周围传来哄笑声,萧不易唇边带着笑,东家开始摇骰子,骰子在撞盅里哗啦响,过了好一会,萧不易喊了停。
叶挽卿看着萧不易这自信的模样,估计自己的两枚钱要亏了,他紧紧盯着东家手里的盅,在掀开的那一刻略微紧张。
“双五,小兄弟赢了。”
叶挽卿松口气,萧不易眉开眼笑地收了筹码,顺带着还了他的银子。
“叶师弟,我已经还了你银子,还要在这里玩两局,你是回去还是继续在这里待着?”
叶挽卿现在回去也找不到路,他在萧不易旁边看着,萧不易赢了好几局,赚得钵满盆满,赢了最低有百两银子。
筹码都能够换钱,叶挽卿用剑怼了萧不易两下,“有很多人注意到你这边了,我们该走了。”
这种赌坊都是有庄家的,若是他们一直赢钱,之后说不定会被找麻烦。
“最后一局,”萧不易拨出来一半筹码给了他,“师弟,你先过去把这些筹码换了。”
叶挽卿被推出去,他没动,开口道,“这局玩完我们就回去。”
若是沈榷知道他们两个来了赌坊,肯定会炸毛,他们两个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萧不易连说了两声“好”,他便去换筹码了。最后一局玩的是“唤龙”,同样是骰子,不过换成了猜骰子的数字,这边压的赌注都很高。
叶挽卿把银子都藏好了,他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何况他们两个看起来确实好欺负。若是真被人惦记了,说不定这些钱一分都拿不到。
他隔着半个赌坊听到了欢呼声,动静似乎是从萧不易那边发出来的。叶挽卿心想这么热闹,不知道是不是萧不易赢了,方挤进去,就看见萧不易面前堆满了筹码。
萧不易笑的牙不见眼,把筹码都揽到自己跟前,“运气好而已,谢各位抬爱。”
周围各种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有打量,有好奇,还有艳羡和幸灾乐祸。
“叶师弟,我们可以走了,先把这些筹码换完。”
他们两个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拦他们的是两名虎背熊腰的打手,另外还有侍卫将他们包围。
“有人举报猜测你们是修士,修士赌注需要去暗桩,麻烦二位暂且留下。”
叶挽卿的笑容渐渐地维持不住,他不知道明桩不允许修士参与,合着修士和凡人还是分开的。他瞥了萧不易一眼,这小子不可能不知道。
就这样,他们两人的全部筹码都被留下来,两人被押着去检测了修为,查出来他们确实是修士,他们被关了起来。
九州有一种阙仙石,专门用来制作手铐和牢笼,这种阙仙石制成的东西,能够压制修士身上的灵力,让他们没办法使用法术。
他们两人如今便被关在阙仙石牢笼里,因为对他们不甚防备,他们两个还在同一间牢笼里。
牢笼里冷冷清清,靠着冰凉的墙壁,叶挽卿一动,他手腕处的镣铐跟着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是不是知道明桩修士不能进?”他问?
萧不易从头发里拿出来一根绵针,在戳阙仙石手铐上的锁眼,闻言笑道,“我赢他们,确实没有用法术。”
“如今说这些为时已晚,希望沈榷能够早点发现我们早点带我们出去,我听闻这赌坊阁主最厌烦修士进明桩骗钱。”
萧不易语气轻飘飘的,叶挽卿半点看不出来这人担心,他抱着膝盖,看到隔着黑色牢笼之外的侍卫,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可能打得过侍卫。
他攒了半天的灵力,也不过使出来百分之一,叶挽卿用灵力捏出来一张纸鹤,纸鹤慢悠悠地半空扑腾,飞到门边费力地挤出去。
好几次叶挽卿都担心纸鹤会掉下来,万幸没有,纸鹤顺利地飞出去了,里面有他给沈榷传的音。
他方传完音,长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来了两名侍卫,然后他们的牢房便被打开了。
叶挽卿和萧不易被带着出去,侍卫领他们进更深的牢房,途径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随意扫了一眼,看到了墙壁上的刑具,地上还有许多沉褐未干的血。
他们两个人勉强还剩下细微的灵力,能够传几句音。
萧不易:“叶师弟,他们似乎要带我们去刑房,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跑合适。”
“我们戴着阙仙石手铐,跑不过他们。”叶挽卿也有些无奈,他心里倒是不慌,才怪。
萧不易嗓音拉长,对他道,“那我们进去的时候趁他们不注意偷走钥匙,然后赶紧跑,一会见机行事。”
他们两人都看到了侍卫腰处挂着的钥匙,阙仙石的手铐和钥匙是配套的,很容易认出来。
他们两人被带到了末尾的刑房,叶挽卿扫见了一角羽鹤文,在哪里看到了十字桩,不必说,十字桩是用来绑人的,墙上还挂着十八种刑具。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看起来像是这里的管事,神情皮笑肉不笑,对他们二人道,“城中无人不知赌坊的规矩,你们两人违反了规矩,主子心善,看在你们是小孩的份上,只砍断你们一只手。”
旁边的侍卫手里拿着骨刀,案台上甚至还有血迹,他们两个被押着被迫抬起手压在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