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顺利，票选过后，正义还是在多数方手中。
　　希莱此时此刻不知道自己被放弃了，他有些紧张得看向门口，却发现勤报兵身后没有人。
　　“元帅。”勤报兵开了口，“伊思凡死了。”


第6章
　　“伊思凡....死了？”
　　一个商人的死，第一次在联邦上层之间产生了堪称震动的影响。伊思凡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子了，死法也算正常，倒吊着被放干了血，挂在了他家大厅的吊灯上面。
　　奥斯的脸色宛如黑炭，希莱冷汗流了下来，下意识看向他的后台方向，从奥斯的眼神中他读出了放弃的意思。
　　伊思凡要是来了的话说不定还能救一救，可死了的话，就完全没用了。不仅没用，甚至原先的打算也要落了空。
　　关键‘人证’没了，凭借一张造假的记录，虽然也能靠票决处死解煜，但底层的民众会怎么想。
　　场面冷凝，科拓悄悄瞅了一眼元帅的神色，也没敢吭声，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出闹剧该如何收场。奥斯在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同时开了口，他先前黑漆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伊思凡死了就死了吧，影响不大。既然执政官手里那份报告和解煜手里的记录有出入，现在也没有对证，所以怎么处理还是看在座各位的意思。”
　　奥斯的意思很显然，底层公民的反对算什么东西，他要弄死一个人，还管什么证据充不充分？
　　“有道理...”
　　“我认为可以。”
　　底下人纷纷附和着，表示着自己的忠诚，好让自己的藤蔓更好的依附在树干上。
　　奥斯表现得很满意，当然他也要做出一副沉重的表情，“希莱，不管有没有伊思凡的证词，这些证据如果是真的，那也是要被处分的，所以这段日子，你要接受调查，暂停一切事务，包括日常训练。”
　　希莱是负责掌管北部的军队，当然了，他也从来不会参与日常训练，他心里松了口气，到底没有直接处决他，而是给了缓冲的时间。
　　只是奥斯之前那放弃的眼神还是让他心里有了些凉意，旁边有人说了一句话，更是让希莱全身寒毛直竖。
　　马上就要被处决掉的解煜，此时开了口，以一副谈天气的口吻，“我愿意先接手希莱北部的军队。”
　　“你都马上要被票决了，想什么呢？”希莱的缓过劲来，出言嘲讽。
　　还没有进行的投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结果。
　　有人在窃笑，“果然是脑子不正常了。”
　　众人又恢复了看好戏的样子，好像事不关己，解煜神色不变，直到他说出下一句话，那些人才发现似乎和自己有点关系。
　　“前不久刚刚接到元帅的命令，如果我没有被票决的话，应该会在不久后针对叛军所在星系梅瑞达-16进行肃清工作。鉴于小埃尔罗近来已经进入穷途末路，反攻会非常激烈。”
　　解煜慢慢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给众人消化时间。
　　“如果我没被票决的话，我愿意接手北部，扩充兵力，为之后的战争做准备。当然了，如果我被处决，我也愿意把我手中的资源贡献出来，给愿意肃清梅瑞达星系残部的将领做出我最后的贡献。”
　　言外之意就是谁愿意上。
　　场中的窃窃私语倏然停止。
　　死了解煜，那和小埃尔罗拼死拼活的苦差事，似乎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搞不好，一个死了，另一个还得填过去。
　　小埃尔罗，残暴不仁，杀伐狠毒，以虐杀为乐，除了解煜这个喜欢到处征战的疯子，谁会想淌这趟浑水？
　　奥斯没有想到，本来自己用来弄死解煜的双保险，反而成了他的保障。底下人神情都不算自然，眼神闪躲，显然也没想到会来这一出。
　　果不其然，有人开了腔。
　　“这个，解煜的事情也没有证据，如今伊思凡也死了，更是无从论证，要不还是先放一放？”
　　“我觉得可行。”
　　藤蔓随风摇曳。
　　解煜很满意，和他想得差不多。想要完成两个任务，作为最后一役的将领同叛军对战，首先得活到那个时候，其次，还要有足够的权力。这次，就先从希莱开始下手。
　　当然，伊思凡会死得那么惨是他没想到的。
　　他捧起面前的杯子，也不喝，只是单纯得捂捂手，他敏锐得感受到了一阵夹着寒潮的海风气息，收敛着，但是仍然很猖狂，不像海潮，像台风。
　　可能是在分化期间嗅到过他的信息素，所以格外敏感。伪装剂的作用如此显现，如一团火焰在血管中横冲直撞，偏偏那锐意到达皮肤后又化为无尽的寒凉，全身的血液只好优先供给心脏部位，所以身体其他部位全都是一片冰凉。
　　连已经温了的茶都比手要暖和。
　　解煜有些疑惑得开了口，“不是要进行票决么？”
　　他还有事呢，早投完早走，没工夫在这耗着。
　　有人在等他呢。
　　“对对对，进行票决吧。”科拓声音有些干涩，但现在到底是骑虎难下。
　　奥斯沉声道，“开始票决。”
　　他的打算落了空，票不票已经无所谓了。
　　结局显而易见了。
　　执政官绝不会被临危受命去收复梅瑞达星系，还有两个主管文书工作，剩下手里但凡有点战力的，都像商量好的一样，弃了权。希莱倒是想投票，可他刚被剥夺了权力，自顾不暇，只能干着急。
　　在场的十五个人里，只有三个人参加投票，刚刚达到五分之一，不能作数。饶是奥斯想强行肃清异己，也不能临时修改规章制度，不然之后的大选，这就会成为抹在他黑历史上的一笔。
　　“散会。”
　　解煜站起身，直接走了，希莱对上他的视线，那股冷峭的恶意全浸在对方的黑色眼眸中，从深潭中倒映出的，希莱想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一切好像只是场无聊的游戏。
　　就在这时，报警器响了。
　　随着刺耳的峰鸣声，在场的人神色慌乱起来。直到保卫属的人赶来，“没事了没事了，有人在楼里抽烟，触发了烟雾报警器。”
　　“那还不把抓起来？人呢，在哪里？”科拓一声暴喝。
　　“这...”来人面露难色，“是冉越曦。”
　　这时有人一把从外面推开门，迈步进来，“不好意思。”
　　冉越曦难得的道了歉，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的样子，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待在门口，更没人知道他最近怎么这么闲，闲的天天在联邦里晃悠。把执政大楼当公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毫无规则，毫无秩序。
　　“刚才没忍住，在门口抽了根烟，触发了烟雾报警器，非常抱歉，你们继续。”
　　头一次见有人把高层会议说得这么不着调，偏偏没人敢发火。
　　“你来干什么？”奥斯沉声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前不久我这边新研发的军火不知道为什么流到了黑市，来问下情况。”冉越曦话说得没什么问题，但赶在这个时间点，就很巧合。
　　没人会把这个当做巧合，但也没人敢说。
　　冉越曦没看别人，只盯着奥斯，奥斯对上他浅绿色的瞳孔，那眼神威胁意味明显，那是狼锁定猎物的眼神。
　　大有给你个面子，你不借着台阶下我就把你踹下去的意思。
　　“我会找人调查。”不管冉越曦从哪探来的消息，奥斯都只能败下阵来。局面为重，稳定为安。大选在即，不能有任何岔子。
　　军火在黑市上出现这种事情屡见不鲜的原因，自然是内部的不监管和有意为之。之前各方都心照不宣，冉越曦心里明镜一样这批军火卖的钱到谁的口袋里去了。
　　以前不问，这会儿出来搅混水，拿高层泄露军火的秘密来威胁，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闯进会议的当口，只可能是为一个人站台。
　　“解煜你去查清楚，最好赶在出征之前得到情况。”奥斯缓慢道，“之前对于你的监视，只是例行公事，不要放在心上。”
　　“知道了。”解煜嗯了一声，走出会议室，同冉越曦擦身而过。
　　作为omega，感官知觉比从前更敏锐一些，这也算是分化后的唯一好处了。只一瞬间，他尝到了夹在海潮中一阵血腥的风。
　　他下意识朝源头看过去，风的主人在对他笑，仿佛错觉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好像上辈子也有人这么对他笑过。
　　他记不得了，所以要找到那个人，他对自己说。
　　冉越曦用口型说道，“合作愉快。”


第7章
　　自上场闹剧之后，对希莱的处罚还没有下来，解煜心里清楚，奥斯舍不得一条好狗，自然还是想保的。
　　只是那次会议不知道被谁有意传了出去，连奥斯也没控制住。上层军官豢养omega，收受贿赂，甚至妄图将脏水泼向大战的功臣，这一系列消息在公民区不胫而走，造成了不小的舆论压力。
　　“十五会议结果，中将希莱被查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无证据攻击，矛头对准了谁？”
　　“黑市发现新研制军火，高层有意为之？”
　　消息泄露，得到情报的各个媒体从各个角度的质询让联邦上层知道了什么叫作应接不暇，因为这次的会议本来就是漏洞百出，只为着处死一个人而已。
　　但现在，却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在即将大选的时候，给联邦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家族的推波助澜，那是谁也不会信的。只是如今各家族没落，能有权势搅这个浑水的，除了某个新贵，其他人也做不来。
　　最终一纸调令下来，希莱被停职查处，手下的北部军权，到了解煜手上。
　　“你知道么，你家人已经和奥斯通过气了——”冉越曦百无聊赖得待在解煜的办公室里，手里转着一根钢笔。
　　随着钢笔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金属声响，他接着道，“他们说，如果元帅不满意，可以换家族里别的人上，只要姓解就行。解司令真是，都退休了，怎么偏偏就那么爱权势呢，为了保住荣华，甘愿做条狗。”
　　解煜眼皮都没抬，“你骂得那是我爸，”他顿了一下，“不过好像也很有道理。”
　　断尾求生，为了保住一家权势，谁都可以随手抛下。冉越曦突然觉得，吸引了所有炮火的天之骄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是为了黑市上那批军火的事来得。”他转移了话题，“查得怎么样？”
　　解煜终于从一堆报告里抬起头来，“那批军火从哪来的，你不知道？”
　　冉越曦对于对方带着其他意思的反问装作不知，似笑非笑，“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联邦胆子都这么大，新研发的武器都敢摆在黑市上卖，想钱想疯了？”
　　“新发的？”解煜玩味了一下，“冉越曦，我也是搞开发的。”
　　最后那场大战的录像回放，从中心区到公民区，从核心作战区到边缘，他看了不下五十遍。
　　“叛军武器装备的核心算法，和这次新发的核心算法一样。”解煜淡淡道，“你刚好那个时候杀了伊思凡，恐怕也不全是出于帮我的原因吧。”
　　“为联邦看了五十遍录像，努力真是没有白费。”随时会被家族放弃，所有人急于除之而后快的存在，一心为了联邦，又有什么用。
　　冉越曦嘲讽，同时也大大方方承认了，“联邦只不过是一个市场罢了，至于伊思凡，我是真的烦他把各式各样的omega送进来了。”
　　所以就杀了，再说了，谁叫他偏偏要做伪证呢。
　　他凑上前去，对方身上隐隐带着凛冽的竹酒气息，似曾相识的信息素，冉越曦已经分不清那是解煜的，还是源自那个被他藏匿起来的Omega。他越发觉得杀掉伊思凡是个正确的选择。他声音悄悄，散发着恶意，企图刺激到这位被平民奉上神坛的联邦英雄。“他说要拿秘密交换，我答应了，然后放干了他的血。”
　　“我欠你个人情。”面对凑过来的冉越曦，解煜神色不改，对于如此跳脱的杀人思路，他接受得理所当然。
　　之前的无数逃生世界里，这种死法是鬼最常用的。
　　增加威慑力，传播恐慌。
　　气氛有些僵持，两人对视，终于还是冉越曦败下阵来。
　　他站起身，推门离去。
　　“你把伊思凡杀了？”
　　海森格终于不再只出现在联络器中，而是站在冉越曦面前。当然这次的他，也不会继续在对方的神经上跳舞了。原因无他，隔着几个星系冉越曦杀不了他，面对面的，海森格就不好保证了。
　　“杀了。”回到处所的冉越曦懒洋洋得应着，在解煜那里碰得壁让他心情不太痛快。他是真的没想到，光是通过录像，就能找到破绽。
　　“你有病吧？”海森格还是没忍住骂出了口，“你这样，以后怎么往这边送探子进来？”
　　各式各样美丽的omega，来自天南海北各个星系，想往里面混点自己人简直不要太容易，可偏偏就是这样一条完美的线路，被冉越曦给毁了。
　　海森格又想起那人死法的惨状，越发觉得冉越曦可怕来。
　　都说小埃尔罗残暴，可他只是个一根筋的疯子，相对好控制一些，而冉越曦，就是隐藏在真相背后的杀人鬼。
　　鬼，像个不存在的游魂，却在掌控着局势，推动着所有人往最终的结局方向前进。
　　埃尔罗一家都是疯子，这个想法在海森格的脑子里扎了根。
　　“你知道什么。”冉越曦冷嗤一声，“莱斯成天出尔反尔，自己身边的omega不想用了就送到联邦来当奸细，一会儿一个想法。他也不想想，有几个omega最后会忠诚他？不过脑子送来的人越多，破绽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