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解煜，可以借着这些没用的条条框框将他逼上必死的绝路。对于冉越曦，跳脱规则外的存在，尽管恨得牙根痒痒，可到底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于是在短暂且可怖的沉默后，冉越曦扫视四周，看向坐着的那一行人。“除了我，你们谁有把握能全灭了他们？”
　　他说得话是实话，联邦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他们在心里默默盘算：首先，歼灭自己联邦的星舰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一旦消息走漏，辩无可辩，会被第一时间割舍。
　　其次，他们也确实无法保证能一口气将多个位面的残余星舰全歼，难度系数太高。况且在和谈期间出动大规模部队，惹人怀疑不说，杰斯·埃尔罗那边是个疯子，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第三，吃力不讨好。
　　于是，相顾无言，场面有些微妙，默认了这个事实。
　　联邦的元帅败下阵来，点头同意了军火贩子的‘提议’。
　　冉越曦像没事人一样，露出一口白牙，但没人觉得那笑容和善，他似乎从出生就携着恶意和戾气。
　　“我就是拿他们实验一下新武，没打算掺和你们的事。”
　　他仿佛在聊天气。
　　这话在任何人听来都会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可在做的联邦上层却都不约而同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戒心。
　　冉越曦的话解释了他帮忙的动机——只是缺活靶子练手而已，看样子并没有想要参与联邦内政的想法，这个很符合他的作风，拿活人试验武器，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奥斯铁青的脸缓和了一些，当你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的时候，要时时刻刻得琢磨，担心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会不会打算捅自己一刀，而一旦知道其动机以后，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联邦的元帅自诩深谙此道，“既然这样，我很乐意让你拿他们做个小实验。”
　　“合作愉快。”
　　对于联邦上层来说，冉越曦愿意出手，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的存在，能够保证那几个位面的星舰，一个也回不来。
　　况且他之前的话也一点没错，就是二十九头猪进了公民区，联邦都未必能派人在第一时间抓回来，更不用提那二十九艘在不同位面星舰了。
　　哪怕只让其中一艘逃离，后果都不堪设想。
　　因为辛苦遮饰的真相就会暴露在民众眼前，因为真相和对外的公示完全不同——
　　二十九艘星舰，除了被光翼打掉的那艘，其他的都在第一时间跃迁转移了。
　　能提前预知并做出相当迅速的反应，绝不可能是那几艘没上过战场的副舰舰长能做到的。而是解煜很早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下达了跃迁命令，在最后一刻保全了那些星舰士兵的性命，却因为主舰被限制而身死。
　　临死还想保全部下性命，
　　可这有什么用呢？别人照样以为他害死了那些人的命。
　　冉越曦冷冷地想。看向在座的人们，他们知道真相，可是不以为然。甚至于所有人的表情都相当轻松，因为成功排除了异己。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一千个人，其他任何装备不用你们出，反正也是从我这得的。”
　　“没问题。”
　　其他什么也不用出，对于联邦来说，算是天大的好事。
　　奥斯很快答应了这个要求，但也问出了问题，“用来干什么？”
　　冉越曦有自己的舰队，美其名曰商舰，其实规模巨大，一千个人相比之下什么也干不了，正常的战损都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了。很难想象他要这一千个人干什么。
　　精明的军火贩子从来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可这次似乎亏本了。亏本都要做得买卖，在座的人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冉越曦和他们一样，恨透了解煜，要让他死后也身败名裂。
　　冉越曦表情轻松，回答了奥斯的问题，“做个见证。”
　　离开了联邦的大楼，裴汇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完毕，联邦在对于自己有利的事情上行动得算是相当快的，冉越曦要的一千个人很快就都调了过来。
　　他们斗志昂扬，没有得到实际命令的他们以为自己要去打仗了。
　　冉越曦登上了星舰的甲板，抽烟看着他们。士兵们不知所以，看着那个著名的军火贩子烟雾缭绕。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我要你们把看到的，听到的都给我记清楚了。”


第24章
　　“我们到底要去干什么？”
　　那些人面面相觑，记什么，他们到时候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这次出行似乎没有他们赖以信任的长官，怎么看他们的性命都系在这个不靠谱的军火贩子身上了。
　　冉越曦悠悠吐了口烟圈，“帮你们联邦抓几只猪。”
　　不是几只，是二十九只。
　　对于他来说，在关键时候能撇下主舰自己跑了的家伙，不配用部队称呼。
　　他说完转身走了，裴汇将剩下那些人零散编进舰队后也跟着去了休息室。
　　“你真要帮联邦歼灭他们？”裴汇清楚知道冉越曦心里憋了股火，现在他想知道这火是冲着谁。自从海森格把他给算计了，从此再也难看出冉越曦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了。
　　“我要抓他们又不是杀他们，不过是把他们送到应该去的战场而已，他们就是要死也得给我死在本来的战场上。”
　　冉越曦挑眉，语气不屑，“让他们死得其所而已，反正联邦容不得他们了。”
　　他不在乎猪的性命，尤其是逃跑的猪，裴汇也不打算为谁争辩什么，只低头看了眼消息。
　　“j1位面已经有两艘脱战星舰请求建立结点。”
　　“是不是以为我们是来救他们的？”冉越曦看不出神色，但声音透着嘲弄，“我猜他们请求返航的按键都要戳烂了。”
　　在他的眼里，那些都是逃兵。
　　裴汇看了眼接着发来的消息，顿了一下。
　　“不是boss，他们请求继续进攻梅瑞达星系。”
　　冉越曦怔愣了半秒，旋即大笑，“好啊，士兵嘛，就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传我的话，之后找到的脱战星舰，如果他们要求返航，就地歼灭。”
　　还以为联邦的人都没有骨头呢。
　　当格温登上冉越曦所在的星舰时，他的表情很沉重。不明所以的联邦士兵以欢迎且热烈的目光向他行注目礼，在他们眼中，格温是英雄。
　　可北部的基地指挥使深深知道，他不是，也不配。在面对光翼时，他吓得直哆嗦。
　　冉越曦好整以暇得看着这位舰长的表情从沉重趋于崩溃。
　　格温将指挥权联和记录仪全部上交，咬牙道，“我们不需要返航。”
　　“没人要你返航。”冉越曦扭头让裴汇把记录映像上传到每个人的终端，然后又看向格温，语气随意，“我叫你来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您说。”
　　“解煜，真的死了？”
　　冉越曦面无表情，裴汇手下的动作停顿了，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海森格临走之前告诉过他，叛军要想走向胜利，唯一可能就是解煜死亡。解煜不死，联邦最后一道防线仍在，前路黑暗。
　　格温语气艰难，声音干涩，“无法跃迁的情况下，除非反应极快，不然面对光翼，庞大的舰体几乎毫无胜算。”
　　逼近崩溃的舰长不知源何的勇气，他逼视着军火贩子，“您创造了光翼，它的攻击方式和优点您应该比我清楚。”
　　裴汇明确捕捉到冉越曦骤然握紧的拳头，以及激烈的信息素。他抹了把汗，下意识想拦，可后者却难得的没有发火。
　　空气里残存着狂风暴雨的气息，完全可以想象当时他的暴怒。
　　可气息收敛，海潮失了以往的狂劲，留下的只有颓唐。
　　“我靠战争为食。”
　　那是活着的手段。
　　冉越曦似乎是在解释，可显然不知道解释给谁听。
　　传报兵把格温送走，几乎所有舰上士兵都收到了终端信息。副舰上的记录映像原本是机密文件，平常士兵没有这个权限，他么无权接近真相，从来只有被动得听命，然后送死。
　　周而复始。
　　这次，他们看到了，听到了，名为真相的东西。
　　联邦的士兵终于知道之前军火贩子让他们记录什么了。
　　记录真相。
　　解煜在被限制跃迁的情况下提前下命，拯救了二十九艘星舰士兵的性命。
　　这就是真相。
　　在完全相反的真相面前，人们显得很无力，全舰哗然。
　　他们不知道其中牵扯着什么利害关系，更不知道其中缘故，他们只是感到愤怒与疑惑，到底为了什么，能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污蔑一个人的清白。
　　裴汇看着冉越曦，自从格温离开，他就一直在那坐着。副官盯了半晌，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后悔了boss？”
　　冉越曦似乎猛地清醒，任何人都能听见他的咬牙切齿，“后悔什么？老子从不后悔。”
　　裴汇当然知道自家刚愎自用的长官做事从没后悔这两个字，他只可能让别人后悔，所以副官很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冉越曦的表情像极了后悔。
　　副官耸耸肩，肯定是他看错了，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已经按你的意思联络了杰斯·埃尔罗，挂上信号了，一分钟后展开。”冉越曦到底怎么想的不知道，但裴汇知道，他现在要让别人后悔了。
　　以战争为食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制造混乱，甚至乐于把自己也卷进混乱的漩涡里。
　　混乱本身。
　　杰斯·埃尔罗在收到消息后表情陡然一变。
　　他原本赤着半身同怀里依偎的两个omega寻欢作乐，庆祝他的仇敌解煜终于死无葬身之地，可通讯信号让他变了脸，接着迅速把那两只o丢了出去，开始找衣服。
　　在他的杂种哥哥面前，自己决不能没面子，作为埃尔罗的纯血，父亲亲手打下的基业要靠着冉越曦才能苟延残喘，被玩弄在股掌之中，这是他忍不了的。
　　可忍不了也没办法，那是事实，于是只能尽量在别处找场子。
　　通讯屏在他面前展开，杰斯看着冉越曦，后者像条毒蛇，永远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可这次被他算计了，杂种想要的东西，被他先毁了。
　　对，冉越曦标记的第一个omega，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被他开发的光翼给杀了。
　　想到这，杰斯简直就要大笑，可笑过之后，就是忐忑了。
　　他算计了冉越曦，还不知道后者会怎么报复，不过他只关注一时的痛快，之后的烂摊子之后再说。
　　于是他骂道：“杂种。”
　　“傻逼。”冉越曦同样在骂。
　　他们同时骂着，心里也在想同一件事。
　　我要杀了你。


第25章
　　杰斯·埃尔罗在面对冉越曦的时候颇有点装出来的大摇大摆，他很清楚冉越曦没法顺着信号塔打他，所以连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
　　“不好意思，一时失手杀了你要的人。不过我现在穷途末路，也没东西赔。”杰斯坦率地近乎无耻。
　　裴汇在一旁站着听得很清楚，冉越曦说，“死了就死了，我不在乎。”
　　他的语气近乎冰冷，让对面明显怔楞了一下。
　　原以为戳了冉越曦痛点，却不知道他并没有软肋。杰斯收敛起了笑容，“说正经的，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算计冉越曦是要付出代价的，海森格估计已经死了，但冉越曦没一言不合轰了自己，杰斯清楚自己还有用，但是也要以防万一，于是他接着道，“我知道你想灭了我。”
　　小埃尔罗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可你现在灭不了我。”
　　他走到窗边，显示屏随之而行，看样子有点迫不及待要给自己的杂种哥哥展示他的底牌。
　　杰斯埃尔罗用近乎炫耀的语气，“你看到那些晦暗的光柱了么？”
　　冉越曦没吭声。
　　“我之所以逃到梅瑞达，是因为这里奇妙的地理环境。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傻子吧，硬是要逃到这个穷乡僻壤来。”
　　梅瑞达星系的地理位置特殊，极度寒冷，可它的附近位面偏偏有着无数酷爱炎热的虫族老巢，所以形成了这个星系成了一个奇怪的平衡。
　　虫子们不会强行进入寒冷的第二位面，梅瑞达是防止虫族进攻的最后一道防线，人虫之间因此也在近千年时间相安无事。
　　冉越曦瞟了一眼那几个巨大的光柱。
　　但有人点灯把那些东西吸引过来就不一样了。
　　“我算计了你，知道你肯定容不得我了。”杰斯挑衅，绝佳的点子，alpha几乎把骄傲写在了脸上。
　　“你想轰了叛军的基地让我死，可我告诉你，我要是点燃光柱，整个宇宙都别想活！”
　　军火贩子眯了眯眼睛，语气嘲讽，“海森格教你的吧？”
　　这戳到了小埃尔罗的痛点，他不知收敛的情绪几乎就要把恼火刻在脸上了，他强调了一遍，“海森格死了，这就是我想出来的。”
　　“我现在对虫子没兴趣。”
　　一旁站着的裴汇太阳穴突了突，了解自己长官心里在琢磨什么是副官的第一要务。
　　他的长官远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现在’没兴趣，不代表以后没兴趣。嘴上说着没兴趣，不代表就真的没兴趣。
　　同样的，不感兴趣，就不会在乎它们会带来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