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千变”，姬容想起了一茬事。
　　她不久前好像还给顾白衣扣过一顶修炼“千变”的帽子，便不禁有些心虚。
　　却没想到游戏里的顶级技能威力这么大，可女主居然还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也真是给面子。
　　顾白衣倒不知姬容竟是如此想法，她只是在沉思，自己是因为练了《于飞》第七重才能够不被“千变”控制，可姬容又是如何保持清醒的？
　　只是须臾之间，铁链再度断开一节。
　　晏海遥的脸上笼罩着极大的痛苦，随后他挣开了缚住双腿的锁链。
　　他缓缓起身，笑了笑，颇为愉悦地对二人说：“晏某失态，让二位小友见笑了，待到晏某出了这洞穴，再好好招待二位。”
　　语罢，他伸出手抓住仇素双的肩，竟是打算将她的手臂撕下来。
　　姬容和顾白衣见状，同时飞身而起，奔向高座之上。
　　二人拔剑出鞘，直指晏海遥的面门。
　　银光闪过，他们的剑却碰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剑影没入那道屏障之中，像是消失在水里，悄无声息。
　　晏海遥面上含笑，放下抓住仇素双的手，好整以暇地问：“哦？看来这人对二位好像很重要啊。”
　　顾白衣毫不遮掩眸中的杀意，沉声说道：“若前辈执意要杀此人，就请先杀了在下。”
　　闻言，姬容心中一震，更是坐实了对顾白衣知晓剧情的猜测。
　　如果女主不是重生过来的，为何会对仇素双如此上心？
　　不过生死关头，这时她嗑cp的念头也消散了许多。毕竟如果二老婆都死了，她哪还有cp可嗑。
　　“晏某方才见二位小友肖似故人，本不欲痛下杀手。”
　　晏海遥笑了笑，说道：“但小友既然一心求死，那就休要怪晏某不客气了。”
　　语罢，他长啸一声，周身锁链应声而断。沧溟剑出鞘，剑招势如破竹，直直刺向顾白衣的胸膛。
　　那一剑裹挟着极强的威压。
　　于是顾白衣提起寒水剑，使出一招“云水间”，勉强挡住了晏海遥劈来的一剑。
　　与此同时，顾白衣脖颈上的红莲印也越发灼眼。
　　待她再度睁开眼时，眸子已变成了血色，闪烁着沉沉的光。
　　是顾血衣。
　　晏海遥有些讶异，虽然他方才只用了一成功力，但以这名弟子的修为，居然能接住自己一剑，属实也让他意想不到。
　　“小友天资聪颖，日后定是前途无量，又何必找死挡晏某的路呢？”
　　他话音刚落，却见另一边寒光乍现。
　　清河剑降下紫黑雷霆，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肩膀上。
　　这道雷霆看着虽唬人，但晏海遥早已将“千变”练至无有之境，所以姬容的这一记“震雷霆”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眼下晏海遥挑开寒水剑，又十分轻松地迎上了清河剑，精纯灵力运转，瞬间压过了那道雷霆。
　　他看着那道雷霆，不由得赞道：“小友这一招颇有几分剑圣的真意，只可惜力有不逮，还需多加磨练。”
　　姬容手持清河剑，有些无语。
　　这就是大佬吗？一边杀人一边指点江山，怕是职业病犯了吧。
　　其实晏海遥在未修炼“千变”之前，身为幻花宫宫主之子、天音司掌门，常常教导三千弟子，现下指点姬容确实也是习惯使然。
　　他见姬容和顾白衣皆是可塑之才，故而便存了几分心软，只使出了一两成力，未曾将她们立即击败。
　　然而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却激怒了心魔附体的顾血衣。
　　只见顾血衣嗤笑一声，落下一剑的同时，他冲晏海遥喊道：“要打要杀就痛快点儿，别在这里惺惺作态，装什么大善人。”
　　经年来，晏海遥一直吸食着秘境活物的鲜血，他的功力已恢复了七成。
　　对他来说，杀顾血衣自然是易如反掌。
　　此时此刻，晏海遥看着顾血衣眸中的赤色，还有脖颈上的红莲印，却微微皱眉，问道：“你是楚长离的后人？”
　　沧溟剑对上寒水剑，这一剑他用了三成修为，故而将寒水剑都压下了几寸，逼得顾血衣向后掠去。
　　顾血衣的嘴角溢出鲜血。
　　站定之后，她抬起手，擦拭掉唇边的血，微笑道：“您在秘境藏匿了百年，自然不知就算没有您参与诛邪一战，楚长离还是被月剑圣诛杀了，所以她能从何处找来后人？”
　　姬容听着这话，明白了过来。
　　估摸着正道中人发现了晏海遥修炼“千变”入魔，为了掩盖他失踪的真相，所以才将他写入了诛邪一战陨落者的名册，佯装此人战死，这才能将事情做得完美体面。
　　晏海遥沉默片刻，他皱了皱眉，问道：“楚长离死了？可她当年已是绝意巅峰，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月千秋杀死。”
　　“不管晏前辈相信与否，反正事实就是如此，您是生是死，于大局毫无影响。”
　　晏海遥的脸上显出一丝惘然。
　　他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她死了？那现在岂不是天下太平，也再无邪魔为祸世间？”
　　姬容冷笑一声，打破了他的幻想：“晏前辈此话倒是说的轻巧，您且看看遍地的白骨，再想想您所说的‘再无邪魔’吧。”
　　晏海遥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
　　百年来，他一直告诉自己，邪魔不除，天下未定，这世道还需要他。
　　诛杀邪魔，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是他忍辱负重，活到今日的最大动力。
　　但如今这二人却告诉他楚长离已经死了，那么他为了匡扶正道，修炼了数十年的“千变”有何意义？
　　这些死去的弟子和被他献祭的前妻，又有何意义？
　　迷惘之中，晏海遥心神恍惚，防不住被一柄银剑贯穿了身体。
　　刺痛感袭来，他渐渐恢复了神智。
　　他眯眼看着刺入自己胸膛的那柄剑。火焰焚烧着周身经脉，剑上也满是魔气，随后他不禁怒啸一声。
　　焚川，那个弟子用出的剑法是焚川。
　　晏海遥脚下生风，身体抽离开寒水剑，向后掠去。
　　他无视了喷溅而出的鲜血，只是面无表情地举起沧溟剑，将剑锋对准了顾血衣。
　　邪魔还没除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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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忘川（捉虫）
　　剑锋闪过华光。
　　灵力裹挟着浪涛, 向顾血衣奔涌而来。
　　晏海遥虽因修炼“千变”而入魔，但他的真气却极为精纯，一道道银涛雪浪仿若实质, 涌向顾白衣所站立的地方。
　　是《沧海月明》第一式“沧浪濯缨”。
　　这一招剑意纯粹，凛然有形。
　　顾血衣知晓自己抵挡不住, 只能足尖点地, 用出“风月无踪”。
　　霎时月明风清，浪涛奔涌而来, 只是击碎了云仙窟的巨岩。
　　晏海遥有些惊讶，问道：“为何你浑身魔息深重，已是入魔之人，却能用出幻花宫的‘风月无踪’？”
　　顾血衣站定之后，嘲道：“前辈, 您已走火入魔，为何还能用出至纯至清的‘沧浪濯缨’？”
　　晏海遥再度举起沧溟剑，摇摇头道：“晏某虽身在炼狱, 却从未入魔。”
　　姬容看着晏海遥满身的鲜血，她大为震撼。
　　老娘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片刻后, 晏海遥笑了笑, 说道：“不过若说到‘风月无踪’, 晏某恐怕比你更熟悉。”
　　语罢，他脚步微动, 瞬间便出现在了顾白衣身后。
　　随后他举起沧溟剑，送入她的胸膛。
　　晏海遥的速度太快, 顾血衣甚至来不及闪避。电光火石之间, 她做不出反应, 只能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就在沧溟剑落下之时，剑身却被一柄闪着寒光的剑给挡住了。
　　持剑之人衣袂飞扬，神色平静，俨然是姬容。
　　晏海遥的剑意势不可挡。
　　她被强大的威压激得吐出一口血，清河剑承受不住汹涌的真气，旋即被沧溟剑打落在地。
　　晏海遥毫不留情地挥剑而下。
　　剑身没入姬容腕上的皮肤，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整只手给斩下。
　　白刃切进皮肉，似乎碰到了骨头。
　　鲜血从腕处的伤痕汩汩流出，那只手手瞬间垂落下来。
　　姬容的手掌颤抖痉挛着，她感觉腕部几乎要断开。
　　她痛得面色煞白，下意识握住了那道伤口，却止不住涌流出的血。
　　鲜血顺着沧溟剑举起的弧度，流到了晏海遥的手掌上。
　　其实他本可以斩下姬容的左手，但当他看见她腕上的血玉镯子时，却微微一愣。
　　随后晏海遥削减几分力道，撤了剑，问道：“你戴着宫羽的镯子，难道你是万剑宗的弟子？”
　　姬容疼得额上大汗淋漓，哪有心思去回答他的问题。
　　她刚刚之所以飞身而上，用剑去挡晏海遥的一击，一是想还顾血衣上次帮她挡住巨岩的人情，二是因为女主死了她也要凉，却没想到这一剑的代价如此之大。
　　草，真他妈的疼。
　　然而顾血衣看着姬容被砍伤的手腕，面上杀意毕露。
　　随后她提起寒水剑，迅疾地对准晏海遥连斩三剑。
　　借着云仙窟中的血气，寒水剑吸收了魔息，顿时黑炎大盛。
　　剑刃落下之际，从幻影中盛绽开千万瓣红莲，滚滚业火几乎快要吞噬掉晏海遥的身躯。
　　这剑法为前代魔尊楚长离所创，是令正道修士们闻风丧胆的剑招。
　　《天魔卷》第十一式“三途忘川”。
　　剑意袭来之时，晏海遥却没有躲闪。
　　他凝视着手掌上姬容滴落的鲜血，感受到体内正涌流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那道力量修复着周身经脉，足以让他冲破封印、重获新生。
　　晏海遥仰天大笑，笑到几乎流出眼泪，因为这一刻他实在是等了太久。
　　于是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火舌席卷过全身，焚烧他的身躯。随后他执起玉笛，放在唇边，吹奏起《锦瑟》。
　　晏海遥的眼球被烈火烧成了窟窿，肌肤散发出浓浓的焦臭味，头发和衣衫也化作灰烬。
　　然而他的面上却显出平静，眼含悲悯，奏出《锦瑟》一曲。
　　业火重重中，晏海遥的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年轻起来。
　　他的皮肤光洁如初生，樊笼再也束缚不了他的身躯。他在烈火中缓缓站了起来，没有眼睛，眼眶的窟窿里却流下两行血泪。
　　晏海遥放下玉笛，双手合十，缓缓地吐出一个字。
　　“杀。”
　　铺天盖地的剑气向二人袭来。
　　言出法随，这只有无极境的强者能做到。
　　由于境界实在差距太大，姬容根本动弹不得。
　　她的手腕还在流血，在识海里疯狂呼唤着系统，却发现这玩意儿像死了一样默不作声。
　　妈的辣鸡系统，关键时刻就崩溃，要你有卵用。
　　万道剑影杀入眼帘。
　　顾血衣神色平静，上前一步将姬容护在身后。
　　姬容愣了愣，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顾血衣。
　　那道身影单薄瘦削，后背还缠着层染血的冰绡，然而在无数道剑气奔涌而来时，却决然地举起了剑，直面恐怖的杀意。
　　她知道女主被策划设定成不死之身，可那一刹她却在想，但女主也会疼啊。
　　顾血衣没想这么多。
　　剑影切割开皮肤，她的眸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姬容刚刚是为那蠢货挡下一剑，她才不会承姬容的人情。若是非要还，她也要用那蠢货的身体还，这才算扯平。
　　也就在顾血衣的脸被割出剑痕之时，一人蓦地飞身而起，双手结印，撑开一道巨大的伞状屏障，隔绝了燃烧火焰的剑影。
　　姬容震惊地望着眼前撑开屏障的人，那人眼睫如霜，墨发飞扬，竟是无厌。
　　这小狐狸竟然这么厉害？
　　晏海遥这一剑发挥出了极强的威力，无厌虽吸食了长冥花的精魄，但以她的修为，却不足以和无极境强者抗衡，撑开的屏障只能庇护二人一时。
　　眼看着伞状屏障被剑影破开空隙，碎裂的光点化作无数朵长冥花，飘零而下，仿佛一场血雨。
　　姬容看着坠落的长冥花，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女子绡衣胜雪，倒在血泊中，凝望着簌簌飘落的寒梅。
　　随后那女子笑了笑。
　　她在想，数年前拜师大典上，初见那人时，似乎也下了这样一场雨。
　　不知为何，姬容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到原主的想法。
　　然而下一刻，她的胸口却蓦地传来一阵剜心般的痛楚，随后她跌倒在地，眼前全是如血的梅花雨。
　　若说是蜃景，那这痛感未免也太真实了。
　　剑影还在冲击着屏障。
　　无厌脸色煞白，嘴角溢出鲜血，艰难地抵御着攻势。
　　晏海遥站在血海之上，看着这一切。
　　然后他轻飘飘落下了一个字：“破。”
　　顷刻间，屏障应声碎裂。
　　无厌瘫倒在地，化作狐狸形态，虚弱地看着扑面而来的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