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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一声巨响使得前台的小姐姐顿时回过神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摘下耳机急急忙忙跑去诊所唯一的小病房问:“怎么了怎么了??”
然而紧接着,眼前一幕却让她的嘴巴直接惊讶成了一个“O”形。
只见一名模样俊美苍白如书中病弱绝色美人般的少年此刻正裸着上半身将另一个衣着完好却头发凌乱的人压在地上。
周围是散乱的被子和枕头,还有一些乱飞的纸巾在飘飘散散。
像是春风过后的大地狼藉,但又有着狼藉的美感。
值班护士姐姐:“……”
她轻咳一声,面色微红道:“天还没亮呢,那个……你们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有事儿就叫我吧。”
说完,她关上门,转身快步回了前台,留下一室的静谧。
宁缺:“……”
陆仁嘉:“……”
*
大概五分钟后,陆仁嘉整理着自己的领口,对正在穿衣服的宁缺平静道:“放心宁缺同学,我绝不会说出去。”
套好衣服的少年冷笑一声:“死人才会闭嘴。”
“……这样么?”
“是啊。”冷笑加嗤笑。
陆仁嘉推推眼镜,看着宁缺,面无表情地感叹着:“真没想到宁缺同学会这么在意自己被女人看了的事情啊。”
“……”
这下子。
宁缺算是彻底听出来了。
他疲惫地笑了笑,道——
“班长。”
“什么?”
“我认输。”
“什么认输?”
宁缺道:“看在我还处于病患状态下,别让我再生气了好吗?”
陆仁嘉听罢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可以。”
他推推眼镜:“那么宁缺同学,我先走了,再见。”
少年拿起一边的书包,淡定地离开了这间小病房。
刚刚被掐过的脖子有点红红的,不过不碍事,宁缺虽然气急了,但也注意着分寸,不可能真把人掐死。
没想到主角受生起气来竟然这么敢玩同归于尽。
是个狠人。
看样子真的成长了。
虽然脖子红了,但陆仁嘉心情舒畅。
昨晚留下来的烦躁经过今天这么报复一下,舒服了不少。
最后宁缺自然也知道自己是故意在气他,所以认输了。
突然发现少年示弱的样子真的挺容易让人心软。
另外——
已经走出小诊所老远的陆仁嘉回眸朝那诊所的门望了一眼。
扔掉所有心虚,故作坦然,甚至庆幸地想:还好自己跑的够快吧,不然肯定要被那位护士小姐姐连带着追究物品损坏的责任了。
*
“……”
小诊所,小病房。
护士姐姐讪讪笑着,对病房内唯一剩着的少年道:“小弟弟身体好了吧?”
宁缺听见这声音,回眸温和礼貌地笑了笑:“嗯,好多了,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小姐姐忙摆手,“只是——”
她话语一转,有些为难道:“你们刚刚,把病房里的床单被套还有卫生纸弄的有些过了,所以,总共合计下来呢……加诊费一共是二百八,请问弟弟您是刷卡现金还是扫码呢?”
“……”
宁缺忽然觉得。
刚才没有真的掐死班长。
真是——太、可、惜、了。
*
微风轻轻吹拂。
入秋了。
地面的树叶堆积,人一脚踩上出,一阵如同骨骼碎裂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起。
干枯叶子的确像是只剩下了骨干的尸体。
又犹如风年残烛的老人,追忆着过去的葱茏。
顾缘听站在顾氏家宅门前,取下墨镜,看着门口一个打扮华丽的贵妇人,微笑开口道:“早上好啊,夫人。”
甜甜的女孩子声音,同他美艳的面容结合,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是你干的吗?”然而贵妇人却并未像女孩一样打招呼,她的神情看着略微癫狂,像是一个精神病人,即便衣着在华丽正常,似乎也遮掩不住她周身已然死去的气息:“那辆车,你做了手脚对吧?!”
长发少年微微蹙眉,似乎对女人的话略有不解:“夫人,您在说什么?”
“别装傻!!”凄厉的声音从女人喉咙里发出——“是你做的!就是!!你这个小贱人!!想阻止我找回儿子!!就故意让有线索的人死去!!你好歹毒的心肠!!你真该去死!贱种!”
她说着握紧手中的剪刀就要冲过来,然而她还未离开大门几步,就被保安一把拦下,道:“夫人您冷静!请冷静!”
“你很得意对吗!?”女人狰狞地盯着不远处的人,“下贱的私生女,就算我儿子现在不在这里,以后顾家的东西,你也休想拿到一分一毫!”
顾缘听唇角勾勒着淡淡的微笑,任由豪宅门前女人如何发疯谩骂,他都像是不动如山的雕塑般冷静淡漠。
女人被他这淡然的模样刺激地精神更加失常,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保安,握紧剪刀朝着顾缘听冲过去!
少年并未怎么躲避,那剪刀也以着极快的速度刺来,在即将刺进胸口的时候,他这才侧过身,避开要害,却依旧被划伤了手臂!
鲜血顿时迸发,一道长长的口子赫然出现在少年的手臂上。
见状,保安赶紧拼尽全力拦住发疯的女人,对少年道:“缘听小姐,要不今天您先回学校吧,夫人状态不好,恐怕您回来,还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谢谢。”顾缘听好似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他没有叫医生也没有包扎,而是对身边司机道:“给段家少爷打一个电话,就说今中午的段家宴会我不去了,具体原因,我受伤了,让他转告给我父亲,表示遗憾。”
“让段少爷……转告给顾董么?”
“是啊,”顾缘听抬眸看着天空,微笑道:“是父亲的好夫人,把段家少爷的结婚对象给弄伤了。”
——重要的商业联姻物品,若是被伤了,顾家一群看中利益的老头们,会如何去对待这个疯女人呢。
第65章 【066】关于我与缘听小姐的有缘相见
“小姐现在……是去哪里?”司机看着顾缘听手臂上的伤口询问道,“医院吗?”
他似乎没想到缘听小姐竟然能对他自己也这么狠心。
血淋淋的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如果不做点儿处理措施,恐怕会更加严重。
“不用,直接送我回学校吧。”顾缘听静静道:“车上有医疗箱,我自己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司机听罢,道:“好的。”
他主动帮身边小姐打开车门,长发少年坐了进去,眼眸淡漠嘲讽地瞥了一眼依旧处于发疯状态的贵妇人。
她状态很不好,有些下垂的面部肌肉使得她再怎么浓妆艳抹都挡不住那股子衰老感,像是已经六七十的模样。
也许女人曾经很美,可惜——她现在已经是个尽显疯癫老态的疯子了。
明明——她才四十四岁。
顾缘听不会同情她。
相反,他乐见其成。
年幼的伤害造成了心底浓重的创伤。
创伤结痂,似乎与肉体成了同气连枝,只要活着,伤就在那里。
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痛。
“曲音女士。”顾缘听忽然对着那个女人轻声道:“请好好休息。”
少年微微眯眼,狭长双目透漏着些许嘲弄般的怜悯——“毕竟,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周天的校园冷冷清清,同学们基本上下午才返校。
这周可以不用打扫寝室卫生,上周刚检查过,隔周一次学生会查寝,因此得要下个周日了。
陆仁嘉回到学校时才七点左右,回来之前他顺道在校外小吃街买了点儿早餐。
今天老板说不用过去,正巧算是给自己放一天的假。
校门紧闭,但是学生可以刷卡通过自动门进入。
他们的校园通行卡就是宿舍房卡,很方便。
陆仁嘉嘴里叼着一个小笼包,一只手提着装豆浆的袋子,另一只手刷卡开门。
清晨的校园很凉快,露珠未干,树叶和路边小草都显得湿哒哒的。
朝霞微光映照在这些颗颗饱满的水滴上,像是钻石般反射出微红的光。
少年推推眼镜,走进去。
他前脚刚进校门,后脚一辆黑色豪车便停在了校门口。
汽车刹车声音“滋溜”一声传进耳朵,陆仁嘉淡漠地回头看了一眼,瞥见劳斯莱斯,又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有些小好奇——毕竟几乎没有同学会在周末一大早来学校。
但谁一大早来不来学校又跟自己无关。
陆仁嘉站在学校大门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吃完小笼包,将塑料袋扔进桶中。
手里的豆浆没有刚买时那么烫,这个温度喝刚刚好,他正打算用吸管捅破喝了,却忽的听见刷卡的滴滴声。
保安大叔笑着对进门的同学道:“周天来这么早啊缘听小姐。”
“是啊,没什么事儿,倒不如一个人在寝室待着,自在些。”
他说完微微一笑,朝着单人间宿舍的方位走去。
学院除了两人间四人间,还有这种更加舒适的单人间。
但是单人间数量少,住宿费也很贵,并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得要有更强硬的关系才能进去。
贵族私立,处处存在着资本与阶级。
从入学起,他们就被划分了三六九等。
两极分化的食堂。
贵到离谱的超市便利店。
学院内部设置的休闲会所和购物街也都是各种大牌的奢侈店铺。
一般小康家庭的学生在这里很难度日。
因为太贵了。
然而很多家长们却挤破头了想把孩子送进来。
他们不在乎孩子是否真的能够学到东西。
毕竟来这里,他们大部分人的目的只有——人缘关系。
与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打好关系,基本等于攀上了高枝。
毕业以后随便跟着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少爷做事,那么一家子就幸福了。
当然也有真正进来学本事的孩子,他们一边学习,一边交际。
两手抓,丝毫不误。
其实后者本质上也算是同前面一种没什么大的差别。
只不过后者更加努力刻苦,没有想过一劳永逸。
陆仁嘉其实属于后者,然而少年在交际这一块儿实在是太烂了。
烂到令人发指。
自己也佛系,当空气真当习惯了。
虽然有时候会对这种被动技能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很平静的接受现实。
*
手中吸管还没有插进豆浆杯。
他静静看着那个走入校门的长发女孩,顾缘听今天穿着印有骷髅头的黑色长袖外套和表达抽象艺术的深蓝色T恤,裤子是漆黑的工装牛仔短裤,直接将其白皙的大长腿衬托的更加修长好看。
白色的运动鞋使女孩的身上富有朝气,脖颈间的黑色颈环依旧是那种暗黑系非主流的锁环款式,一眼望去,如同前几年非主流暗黑系杀马特的文艺复兴造型!
一眼!
便抓住了陆仁嘉的视线!
他怔在原地,小心脏噗通噗通跳。
——酷爆了。
顾缘听今天造型完全舍弃了之前温婉贤淑高贵优雅的感觉,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暗黑潮女款。
这种是陆仁嘉完全抗拒不了的酷帅狂霸拽。
推推眼镜,就在女孩擦过他身边的时候,少年面无表情地眨眨眼,忽然转过头看向顾缘听,开口道:“早上好,缘听小姐。”
平静无波的语调,同心中的激荡截然相反。
他就像是被雕刻而出的石像,任凭心中怎么汹涌澎湃,脸上都是一番淡漠平常的样子。
顾缘听一愣,回眸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早上好,同学。”
说完继续向前走。
再没有多余的话语,像是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简单打了个照面。
但他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身后那少年声音便又传来:“缘听小姐,你受伤了吗?”
“!”
顾缘听顿住。
黑色长袖外套将他的两条手臂遮掩的十分严实。
流血的伤口也早就在车上时就用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直接简单缠绕上了一圈歪歪扭扭绷带。
长发少年面色冷下,但在回头看向那戴着黑框眼镜的同学时,却又瞬间变脸,换上公式化的招牌微笑:“没有,同学,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陆仁嘉直视着他的双眼,语调平静,又笃定:“你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
“……”
镜片下的双瞳精致冰冷,在他相当确定一件事情的时候,少年的眼瞳里,就会浮现这样严肃认真的神色。
“你大概是感觉错了。”顾缘听勉强道。
“缘听小姐不用担心什么,我会一些包扎手法,可以给我看看你的伤口么?”他推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精亮的光,竖起大拇指信心满满道:“放心,我很专业。”
顾缘听:“……”唇角的微笑僵硬几分。
这种被素不相识之人问话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尤其对方说话还是这么的直男普信!
心里升起厌恶,也懒的再伪装什么,长发少年心中烦躁,直接开口道——“我说,你脑子是有什么大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