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完全没注意到他微妙的神色变化，兀自沉浸在喜悦之中，他兴冲冲地说：“既然他们已经在研究考虑中，那就说明他们打算松口了，只要我们继续加码，一定能够打动他们！”
　　“嗯，你说的有道理。”秦灯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方维挂上讨好的笑凑过来：“秦总，你看我们再加多少合适？”
　　秦灯略一思索：“再加一倍吧。”
　　方维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联系他们！”
　　“慢。”秦灯叫住他。
　　方维停下刚迈出的脚步，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秦灯神色淡淡：“多出的费用从你的工资里面扣。”
　　“啥？”方维瞪大眼睛，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眨巴眨巴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秦灯，秦灯坦然与他对望，半晌之后，方维确定了，他没听错。
　　方维声音开始哆嗦：“秦总，你是在开玩笑吧？”
　　秦灯反问：“那你是在开玩笑吗？”
　　方维沉默了，他当然不是在开玩笑了，但是再加一倍这话听起来，真的很像在开玩笑。
　　等了片刻方维还是没吱声，秦灯冷笑：“上赶着给人送钱，你钱多烧得慌啊？”
　　“不是，可是上次秦总你不是、不是……”方维错乱了，他想说上次你说要钱就给他们，那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让他以为钞能力战士根本不在乎花多少钱，只要能拿到版权就行，结果这出又是什么？心疼钱了？
　　“上次是上次。”秦灯轻哼，“隔这么久才回复，还只是考虑，摆明了是不想给我面子。他们以为拿捏住了我的命脉，我就会当冤大头继续给他们送钱？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方维心下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秦总，那版权怎么办？”
　　“不要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飘进方维耳中，他差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但轻飘飘的话还在往他耳朵里钻。
　　“不就是仗着版权在手跟我拿乔么，我就不吃这一套。”秦灯嗤笑一声，“版权我不要了，除非他白送我。”
　　方维差点摔倒，白送你？人家两倍都不肯松口怎么可能白送给你，你做春秋大梦呢吧！
　　“可是节目……那些选手的表演……”虽然都到这一步了，方维还是想再争取一下，这个节目要是刚开始就出师不利，那后面还能好吗？
　　秦灯思索了一下，然而说出的话却驴头不对马嘴：“你去告诉那几个选手，他们的努力不会白费，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在未来成为他们的助力，让他们继续努力。”
　　方维：“……”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饶是有满腹怨言，但方维看秦灯那副不想再谈这件事的样子，一咬牙，行吧，反正这事他已经尽力了，怪天怪地都怪不到他头上，要怪，就去怪秦总和红石不做人吧。
　　方维应了一声便找了个理由告辞，出了门，林禹安刚好迎面走来，方维看见他手里还拿了个移动硬盘。
　　两人打了个照面，方维对他点点头，便一边琢磨着一边走了。
　　林禹安进了休息室，把移动硬盘交出去：“秦总，这是你要的那几个选手表演的拷贝。”
　　“哦？这么快就拿来了。麻烦你了。”秦灯接过硬盘看了眼，随手递给江梓。
　　林禹安迟疑了下，问：“秦总，你要这些有什么用？”
　　“当然是看了。”秦灯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莫名，“不然还能拿来干什么？”
　　林禹安哑口，他当然知道是拿来看，但问题是给谁看。
　　不过秦灯也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径自起身，在离开前，他忽然问道：“你觉得把他们的表演剪掉，可惜吗？”
　　林禹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了怔才点头：“我觉得很可惜，他们都挺有实力的。”
　　秦灯似是笑了一下：“我也这么觉得。走了。”
　　……
　　坐上车，秦灯找江梓要了笔记本电脑和硬盘，升上隔板便专心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起来。
　　等到忙活完，他点开一段视频，靠在靠椅上抱着手臂看起来。等到视频全部播放完毕，屏幕右下角跳出提醒，有新邮件。
　　秦灯点开邮件，一目十行扫过，唇边漾出一抹笑意。他降下隔板对江梓伸出手：“江梓，手机。”
　　江梓乖乖交出手机，只见秦灯拿到手机后拨通一个号码，接着便和对面交流起来。
　　江梓瞪大眼睛，老板的破烂口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流利了？不等他多听两句，隔板便又把前后分隔成两个空间。
　　一通冗长的电话打完，车子刚好在秦家大宅停下，秦灯下了车，站在车边沉思片刻，唤道：“江梓。”
　　“是，老板。”
　　秦灯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如果这两天有人打电话要请我吃饭，就随便找个理由帮我推了，唔……起码拖个三天吧。”
　　“啊？”江梓有点懵，听老板这话的意思是有他不待见的人要请他吃饭，而且还会纠缠不休地连邀个三天，这是何等的毅力。不过老板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未卜先知？
　　“明白了吗？”秦灯问。
　　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江梓仍严肃点头：“是，明白了。”
　　“好，交给你了。”说罢，秦灯把手机随手一扔，江梓慌里慌张地接住。
　　江梓原本还对会不会有人打电话过来的事将信将疑，结果第二天中午他就接到了郑易的电话，一问，果然是请秦总吃饭的。江梓一边暗暗佩服老板料事如神，一边严格按照吩咐婉言推辞，不过即便被拒绝，郑易也还是不肯轻易放弃，连着三天都打来电话热情邀约，不过得到的答复始终是拒绝。
　　就在江梓盘算着下次电话打来差不多就可以交给老板决定的时候，结果电话没响，门铃倒是响了，郑易竟然亲自登门拜访。
　　秦灯不算热情地接待了他。
　　“郑总，吃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一点。”秦灯领着他进了饭厅，“不过郑总吃惯了山珍海味，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我这里的家常便饭。”
　　郑易笑着说：“秦总说笑了，我平时要是没有应酬也就随便吃吃，更何况秦总家的饭菜看着简单，但是仔细一看，也是费了很多心思的，难怪秦总总是不愿赴我的约。”
　　秦灯呵呵一笑，随手一挥，佣人端来新的碗筷。
　　两人在餐桌边坐下。
　　郑易开口：“秦总，我今天来……”
　　秦灯打断他的话：“郑总，吃饭时间我不喜欢谈事情。”
　　郑易的脸色僵了僵，还是笑道：“是，我们还是先吃饭。”
　　两人沉默地进食，只不过一个泰然自若，一个食不下咽。
　　郑易是真的没有吃饭的心思，他今天上门也是实在等不下去，事态紧急，哪还有时间让他悠闲吃饭，但是秦灯却偏偏对这点视而不见，细嚼慢咽的，一顿十分钟能吃完的饭硬是拖到了半个小时。
　　郑易等得花都快谢了，眼见他终于吃完，一喜，立刻便要说话，但是秦灯却在这之前站起身。
　　秦灯对他微笑：“郑总，刚吃完饭就不要坐着了，起来走一走，这样有助消化。”
　　“不是，秦总——”
　　郑易想说些什么，但秦灯耸了耸肩：“既然郑总不愿意走，那就自便吧，我去散步了。”
　　郑易立刻起身：“没有不愿意，秦总，我们一起走走。”
　　“那就去花园吧。”秦灯提议。
　　郑易暗暗咬牙：“好。”
　　两人来到花园，这里安静幽谧，倒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但郑易几次想说话，都被秦灯抢先起了另一个话头，两人交谈几句便陷入沉默，于是郑易要说的话也不了了之，几次下来，挫败感占据郑易整个心头。
　　秦灯随手摘了一朵花在手里拈着，瞥一眼在后面垂头丧气的郑易，笑了笑：“郑总好像有心事？”
　　郑易一听，脸上露出喜色：“是！”
　　“哦？”秦灯笑，“不知我能否为郑总解忧？”
　　“能能能！”郑易忙不迭点头，然后像是怕他又岔开话题那般，紧接着又说，“贵节目组之前向红石购买歌曲版权一事，因为我方的一些问题导致迟迟未能签约，这给你们造成了损失，这是我方的过错，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我想将这几首歌的版权无偿授权给节目使用。”
　　作者有话要说：计划通√


第18章
　　郑易说完期待地看着秦灯，这个条件可够优渥了，没理由不答应吧。
　　然而秦灯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大喜过望，只见秦灯脸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发表疑问：“哦？郑总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之前不还死活不肯签约的么。”
　　“莫非……”秦灯笑，“有阴谋？”
　　郑易苦笑不已：“秦总，你就不要再拿我寻开心了，阴谋是有，可不是早就被你化解了么。”
　　说这话时，郑易心中也是苦涩的，先前他以版权为把柄，想要给秦灯一个下马威，以报上次他拒绝帮忙的仇，事态前期的发展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暂停签约的事情一出，《星光百分百》节目组那边乱成一锅粥，甚至还病急乱投医地打算出双倍版权费来解决此事。得知这一消息时，郑易心中的得意几乎要满溢而出，看吧，拒绝他就是这个下场。
　　但其实郑易也没打算真的要赶尽杀绝，毕竟都走到签约这一步，说明双方都有意向，何必让到嘴的鸭子飞了，他不过是想吓吓对方，等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会联系对方签约，反正一切还来得及不是么。
　　在他的构想里，秦灯应该会沉不住气，主动来跟他低头示好，到时自己再显示大度，顺利签约，最后一切完美解决。他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前期对方加钱的行为更是让他差点笑出来，想用钱解决还真是简单粗暴，非常符合他那个废物的水平，但事态后来的发展开始让他感到不妙，除了加钱之外，对方居然没有其他动作，这不符合郑易的构想。
　　在耐心等待了几日还是没有下文之后，郑易坐不住了，难不成对方真就不打算签约了？郑易有点慌了，这毕竟是笔生意，谈好了的，虽然他能延缓签约的时间，但若真让生意泡汤，他也是要负责任的。于是他便让手下联系节目组表示他们正在考虑中，希望对方能够有所反应，届时他再见招拆招，然而反应来了，却不是来自秦灯那边，而是来自AZ娱乐。
　　简单来说，AZ娱乐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件事，跑过来谴责红石传媒不讲信誉，坐地起价敲人竹杠，关键是你们红石自己不讲信誉也就算了，还拿着他们的歌曲版权当做要挟，这是要连带着AZ娱乐的名誉一块抹黑啊，更为关键的是红石敲竹杠他们AZ连口渣都吃不上，这AZ娱乐肯定不干了，于是对着他们一通义正辞严的谴责，敦促他们尽快摆平此事不要给两边抹黑。
　　原本延迟签约这事在红石传媒就是桩不起眼的小事，每天业务往来那么多哪有人有空盯着这茬，结果AZ娱乐的谴责来了，闹得人尽皆知甚至还惊动了董事会，董事会连夜召开会议把郑易揪出来了解情况。面对虎视眈眈的董事会，郑易敢说自己是挟私报复吗，只能认栽说是自己唯利是图，想要趁机宰人家一笔，毕竟前者是人品问题，后者则是商人本色，虽然吃相是难看了点，不过赚钱嘛，不寒碜。
　　董事会听罢他的解释，虽然有他老爸压着没有多少怨言，但从那帮大佬的神情看，俱是对他的不赞同，郑易也是心知肚明，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在公司里的风评恐怕要降低不少了，以后少不得会有人拿着这茬说事。最后经过这般那般的讨论，董事会决定，谁捅出的篓子谁去摆平，如果摆不平，让红石传媒的名声蒙受污点，那就引咎辞职吧。
　　自己的前途竟和这么件破事绑在了一起，郑易只能感慨一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感慨是这么感慨，但他也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如果能够顺利签约，那这件事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如果签不了约，就会引发轩然大波。眼看着距离节目正式上线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郑易有种这就是自己的催命符的感觉，于是心急火燎地准备找秦灯解决此事。
　　可郑易三请四请，就是请不来秦灯见上一面，急得差点上火，实在等不下去，郑易干脆放下身段主动上门，好在这次是顺利进了门，他可得抓住这次机会一举说服秦灯才行。
　　郑易耐心等待着秦灯的反应。
　　秦灯却是耸耸肩：“郑总过奖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找AZ的高层哭诉了一下，他们还挺好说话的，一直在安慰我呢。”
　　那你的哭诉还真是很有效果哦。郑易忍住想吐槽的冲动，他忍了又忍，觉得再说下去要被气死，还是要速战速决才行。于是他开口：“那秦总，版权的事……”
　　“我不要了。”秦灯语气果决，“你想不卖就不卖，现在又要免费送，当我这是垃圾回收站？”
　　“可是你们的节目怎么办？”郑易大惊失色，问。
　　“凉拌呗。”秦灯耸肩，“这次就让那几个选手认栽，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时间还很长，以后总会有出头的机会。”
　　他们有以后可他没有了啊！郑易心里在咆哮，但他看着一脸看不出想法的秦灯，又苦笑了一下，微低下头：“秦总，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用版权来威胁你，我向你赔礼道歉，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秦灯笑了笑，语气却是轻蔑的：“郑总，你该道歉的对象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