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这里了，楚未已经回归本体了。可漆斐对上喻郗祈求脆弱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不找一找怎么知道？”
*
楚未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擅自离开。他允许了吗？
喻郗又气又难过, 久违地感到崩溃。
他和漆斐找了楚未一早上。别墅上上下下都找过，卧室里东西也没少, 但是人就是不见了。
他甚至坐在阳台上的围栏上，大声地威胁楚未——“楚未, 如果你还不出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风声急速吹动树叶, 发出簌簌声响, 似乎在阻止。
喻郗眼睛都红了。
“我真的是认真的！！楚未, 你再不出来，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我还要和别的男人上床！再也不理你了！”
他像是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偏执又幼稚地盯着房门。
——或许，或许下一秒楚未就会出现，推开门，着急又生气地拥住他，和他道歉，和他说早上消失不见是在开玩笑。
可回答他的只有安静的风声。
喻郗终于崩溃，在漆斐气急败坏的声音中被抱下来，然后在男人怀里失声痛哭。
“你疯了吗？”漆斐在看见喻郗坐在栏杆上的那一秒心脏几乎骤停。他无法想象他来晚一秒的后果，喻郗会不会真的就这样跳下去？
“你真是幼稚！！做事情能不能多想想后果？”漆斐气得话都说不通顺，但是对上喻郗扑簌簌掉眼泪的眼睛，哑了一般说不出话。
他在喻郗的眼睛里看见了极致的哀伤和后悔，破碎易碎的脆弱和浓郁得足以让他沉溺的爱意。
“哭什么……不要哭了。”
良久，漆斐才从失声的状态脱离，压抑着沙哑的嗓音：“他没有离开你，他一直在你身边。”
喻郗曾经以为他不会多在意楚未的消失。他总是想，他有这么多人陪着，就算楚未不在了，他也有别人。
可事实上，他这种想法只是因为他没有失去过。因为被宠爱，所以有恃无恐；因为确认楚未爱他不会离开他，所以从没有察觉过自己的心意。
喻郗哽咽：“你骗人。”
漆斐抱紧他，“我没骗你，他只是回归本体了。他还在看着你，一直在。”
昨晚楚未回归的那一刻，其余切片都收到了讯息。
漆斐不停地抚背安抚，喻郗情绪缓和不少，他仰头去看漆斐，“那我还能见到他吗？”
“本体，本体是要回归现实才能看见对吗？怎么才能回归现实？”
所有切片都回归本体，就能回归现实。
漆斐盯着他，不说话。喻郗有些急了，“你说啊。”
“你这样我好嫉妒。”漆斐，“你不怕我吃醋，什么也不告诉你吗？”
喻郗嘴角再次向下，有些不知所措，“你吃什么醋，你们不都是一个人吗？”
漆斐：“是，但是你从没有像对他们一样对我。”
漆斐语气吃醋，喻郗抬头去看，丹凤眼旁那颗妖冶的朱红色泪痣几乎烫到他心里去。
和梦里的那人一模一样。喻郗有些慌乱地低头。
倏尔，漆斐说：“算了，我也不是楚未，做不到让你这么喜欢。”
喻郗动了动唇，然后又闭紧嘴巴。
他想说，他很喜欢漆斐那张脸，但是现在说这种话未免太扫兴。
漆斐看他欲说不说的模样，没好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而后径直往前走，“当我的模特，我帮你和楚未传话，怎么样？”
“真的吗？你和他能够有感应？”喻郗擦擦眼泪，亦步亦趋跟上去，眼睛亮得跟只看见食物的小猫一样。
漆斐也没说是或者不是，他放慢脚步，把喻郗拉到身边。
喻郗小心翼翼看过去，“我当你的模特。”
“嗯。”
“所以你真的能传话？”如果能，他一定要骂一骂楚未。
漆斐惜字如金：“可以。”
喻郗心里欣喜，但他想到什么，又问：“你现在是生气吃醋了吗？”
漆斐都要被他气笑了，阴恻恻地问：“我不能生气吃醋吗？”
喻郗握住他的手，抿了抿唇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哄哄你。”
漆斐没回话，放慢脚步和喻郗步伐一致。
喻郗追上去了，碎碎念一样说：“就，我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有时候你太变态了，我有些不习惯。”
“你的脸还是很好看的，身材也很好，对我也很好，这些我都很喜欢。”
“而且你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总是有特殊意义的。”
说了一大堆，听得人毫无反应。喻郗有些生气：“喂，你有在听吗？”
漆斐勾唇：“在在在。”
“你这么说，我还挺荣幸。”
喻郗：“？”
漆斐低低地笑起来：“对吗？第一任男朋友。”
这就够了，有喻郗这句话就够了。
曾经漆斐觉得，他爱喻郗，所以他想要喻郗所有的爱，想要独占喻郗。
但现在，他只想要喻郗快乐。
小傻子不需要有这么多烦恼。
喻郗：“……”
果然，变态的脑回路不同寻常。
*
喻郗是第一次来到这间画室，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看向安静调颜色的漆斐，突然来了性质：“诶，你穿这条裙子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的诶。”
英伦风的黑裙子，黑丝袜包裹笔直的腿，优雅美丽，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同样清冷高贵的黑天鹅。
作画中的漆斐表情很淡漠。
“嗯。”
喻郗毫不在意他的冷漠，有些兴奋地说：“哦对了，我要和楚未说，你个负心王八蛋，居然丢下我跑了！！”
漆斐挑眉：“就这句？”
“当然不止。”喻郗抱怨，“你都不知道他多过分。”
灼眼的白炽灯下，漆斐的眉眼有几分罕见的温柔，“所以？”
“所以我要写八百字小作文谴责他。”
…………
入夜，喻郗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漆斐勾勒下最后一笔，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他画了很多个喻郗。
喜怒哀乐嗔痴笑骂……每一幅画上都是喻郗。
漆斐放下笔，看向在沙发上熟睡的人，有些恶趣味地想，他走了之后喻郗也会想写八百字小作文骂他吗？
或许不会吧，毕竟他这个变态没有楚未这么讨人喜欢。
手指抚上喻郗的侧脸，细腻的触感让漆斐忍不住捏了捏。
喻郗的脸上霎时多了红印，他皱眉地躲开漆斐的手。
漆斐愉悦地低笑，不容喻郗反抗地在那块红痕上印下一吻。
亲完，漆斐看了看窗外的月亮。
该走了。
还是给这个傻子留句话吧，省得醒来又哭。
——话会带到。
——今晚的月亮很好看。
*
“切片漆斐已回归本体。”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是谁捏


097 # 第 97 章 回归3
21:43:56
【漆斐：这笨蛋其实很想我们融合】
【漆斐：定位：地址xxx】
【漆斐：@顾郡, 我走了之后你再来照顾他，省得看到你我还要生气一次】
21:46:23
【漆斐：早融合也有早融合的好处, 说不定他会因为这个更爱我】
【漆斐：@顾郡，你说呢？】
21:50:51
【漆斐：沙发床打开了，被子也换了厚的。但是你还是过来看着他点，他今天可是为了楚未差点就跳楼了@顾郡】
【商冽：我过去】
【漆斐：也行】
许久没冒泡的顾郡出现了。
【顾郡：我去，不劳烦你@商冽】
第二天一早。
【钟凌：他们都回去了……】
【钟凌：昨天漆斐不让我们去看学长，他说他有办法, 可是我感觉学长醒来之后会更难过啊】
【商冽：周五我可以换么？】
【秦尔：周五是你对吧？@顾郡】
【秦尔：你别对公主说什么重话了】
【顾郡：想换？@商冽】
【顾郡：不换。】
【商冽：他醒了吗？】
顾郡看了眼画室内还在熟睡的喻郗，打字。
【顾郡：没有】
【顾郡：你们也想回归本体？】
消息停止滚动，慢吞吞地一条一条往外蹦。
【秦尔：总归是一个人不是么】
【商冽：我没有太多想法，我只是不想让他难过】
商冽知道昨天喻郗哭了, 他不想再让喻郗难过了。
【钟凌：也没说回归本体之后就见不到学长了不是吗？】
【顾郡：蠢货】
群聊已解散。
解散群聊, 顾郡轻嗤地摁灭手机屏幕，目光落在已经快要苏醒的少年身上。
喻郗醒来，一定会哭的吧, 绝对。为两个恶心又可恶的切片。
顾郡捏紧了手里的纸条。
*
早上九点，冬日阳光爬上树梢。喻郗呆呆地抱着被子坐起身，头上的呆毛丧气地耷拉, 他表情有些木然。
他扫了一圈周围，像是还在梦里, 呆滞道：“漆斐也回去了吗？”
顾郡在沙发床旁边坐下，把漆斐留下的纸条递过去, 淡声：“嗯，回归本体了。”
——话会带到。
——今晚的月亮很好看。
骗人, 昨晚根本没有月亮, 他都醒了, 他都知道，漆斐亲他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一个两个都是骗子。
喻郗眼睛霎时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很快洇湿手上单薄脆弱的纸条。
果然哭了，可意外地没有让人心烦。
顾郡脸还是冷的，却揉了揉喻郗的脑袋，轻叹地安慰：“还能再见面不是吗？”
他还是舍不得喻郗哭。
他们都是一个人，都对喻郗抱有同样的心思，虽然切片出去了，各自的感受却也相同。
漆斐和楚未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回归本体吧。
顾郡忍了忍心里的嫉妒，慢慢地说：“我们都是一个人。”
“回去了就能再见面。”
“真的吗？”
喻郗抬眼，满脸的泪痕，干净乖巧的脸蛋湿濡发红。他哭得凄惨哽咽，顾郡心脏抽疼，像是被人莫名攥紧。
喻郗握了握手指，流着泪说：“可是叔叔，我好难过。”
“我就是，想不明白。昨天漆斐明明对我态度这么差，他怎么会舍得回去呢？还骗我说有月亮，我起床看了，根本没有。”
“他骗我，楚未也骗我。”
“他们都骗我，然后都走了。叔叔，我心里好难过。我不想再这样了，如果你们要回去，能不能在我面前一起回去了，我不想再这么难过了，我的心好疼。”
“叔叔，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
喻郗泣不成声，顾郡又何尝好受？
他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不融合真的是错的吗？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伤害了喻郗。
顾郡手握成拳，他的心脏似乎裂成两半，幻化成对立的黑白小人不停打架，每一次撕扯都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黑小人说：“这是喻郗欠他的，喻郗就应该陪着他。”
白小人反驳：“可是他不高兴。”
黑小人尖叫：“可是这是他欠我的！！”
白小人：“可是他因为这个哭了，你和他在一起，不就是想要让他开心吗？”
喻郗很难过。
让所爱之人难受的事情还有必要继续吗？
理智终究略胜一筹。
顾郡伸出手时，手指都是抖的。他颤抖地把喻郗抱住。
“还有叔叔陪着你。”
手指轻柔地抚上侧脸，喻郗泪眼朦胧地看向顾郡。
恢复记忆之后，顾郡的多次黑脸让喻郗忘记灆忿了，顾郡原本也是一个对他很温柔的人。
那是来自年长者稳重成熟的温柔关心。
“叔叔。”喻郗哽咽，手脚并用地抱住顾郡，喉咙发紧，抽噎得说不出话。
顾郡默不作声地把人抱在怀里，轻缓地拍喻郗的背。等喻郗哭完，他又道：“只要切片都回归了，你就能回去，能看见本体。”
喻郗嗫喏：“可是你们都想回去吗？”
“我以为叔叔会霸道地不想走。”
顾郡好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之前对你很差劲么？”
喻郗摇头：“叔叔对我很好。”
“知道我对你好了？”顾郡，“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数数这一个月让我生气了几次。”
“叔叔，对不起。”喻郗依赖地靠在顾郡肩上，软着声说。
顾郡扯开嘴角，紧紧地把喻郗嵌在怀里，“想做什么叔叔都帮你。”
*
喻郗抱着怀里的画，磨磨蹭蹭地从楼梯上下来，不安地说：“现在出发吗？叔叔，他们真的会愿意回归本体吗？”
顾郡说要帮他回收其他切片。
没说是或不是，顾郡只说：“叔叔有办法。”
“哦……”喻郗放下画，三步作两步走到小冰箱前，一股脑把里面的芒果布丁都拿了出来。
喻郗闷声：“这是哥哥留给我的。”
芒果布丁保质期短，冰箱里最多能保存3-5天。楚未整整做了五天的份量，冰箱里一排排的芒果布丁瞧着颇为壮观。
喻郗吸吸鼻子，小声念叨：“我得吃完才行。”
他珍惜地把芒果布丁放进小冰箱里，又拍拍画上的灰尘，像是要去春游的小学生，“叔叔，我准备好了。”
知道那是另外两个切片留下来的东西，顾郡没作太多评价，领着喻郗坐进车里。
像是怕人撞到头，车顶内铺了软软的一层软垫。
喻郗眼睛又红了，他抿了抿唇，沉默地吃掉了一盒布丁。
*
第一个来到的是商冽家。
喻郗进了门，又有些紧张地坐在沙发上。商冽在他对面，青涩却高大的躯体微微躬身，压迫感十足。
商冽看喻郗严肃的表情觉得好笑，伸长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失笑：“嘻嘻，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
喻郗揪了揪手指，声若蚊呐：“你愿意、愿意回归本体吗？”
商冽点头：“我愿意。”
刚刚，顾郡又拉了一个群，还一反常态，很不要脸地劝他们回归本体。
这么快就同意了？喻郗惊呆了抬头。
商冽忍不住笑：“怎么又这个表情，很惊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