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眸看着楚倾然紧闭的双眸,顾辰察觉他的脸色比以往多了几分血色,微微带了些潮红,眼尾的红晕也随之浓了几分。长长的睫毛投下深深的阴影,顾辰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奇妙的词语。
绮丽……
微微晃了晃楚倾然软弱无力的肩背,顾辰隐隐感觉到胸前湛蓝的丝绸睡衣凉丝丝地,被打湿了一大片。
好吧,这是睡得有多香,口水都流了自己一身。
顾辰不得不轻轻将楚倾然安放在身旁的枕上,这才抬眸瞥一眼艾瑞低垂泛红的脸眸,“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回……回顾少爷的话,以前先生确实是不让人打扰的。只是昨天他特意叮嘱,说自己今早一定会睡过头,所以……”
“你若不喜欢艾瑞进来打搅,往后就由你每天叫醒我好了。”
楚倾然的声音,突然从被子底下幽幽传来。
挠着一头乱发,顾辰扭头皱了下眉,尽量柔和了声音对艾瑞道,“你先出去,等我们换了衣服。”
“这么快就‘我们’了。看不出,你可真是个好演员。”待艾瑞轻轻阖上门,楚倾然突然坐起身,双手搭在了顾辰的肩上,直勾勾盯着他,眼里满是暧昧。
挨得好近好近。
顾辰只觉对方温热的鼻息,一股股洒在自己颈间胸前裸露的皮肤上,竟有他下一秒就要亲上来的危机感。
略使了些力气,顾辰一掌扫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侧过脸几分局促道,“等下吩咐张叔再搬一张小床来……今晚开始,我不和你睡一起。”
“这就害羞了?小孩子果然够可爱呢。”楚倾然伸手轻轻捏了捏顾辰的脸蛋,“肉肉软软,胶原蛋白满满。难怪林潇那个畜牲,万花丛中过,却唯独只对你念念不忘。”
“我告诉过他,从察觉他出轨与你的那一刻,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顾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从床上下了地,“接下来怎么着?穿成这样去吃早餐?还是说你们有钱人规矩多,还要换身衣裳?”
“去洗澡。”从枕边捻起昨夜顾辰用过的浴巾,楚倾然略在鼻下过了下,扬手扔在了他的身上。
“昨晚……不是才洗过么?”只当楚倾然又在故意捉弄他,顾辰强烈不满,“就算洗,这回我可会裹得严严实实再出来。”
“随你。不过,这是楚家的规矩。不洗得干干净净,不能见人。”
楚倾然边说边随手扯开床头矮柜的抽屉,抽出一板白色的药丸,又从床下捻了个玻璃瓶出来。
看着楚倾然娴熟地扣了几片药丸仰头吞下,顾辰又是眉头一皱,“你生病了?”
“无妨。十几年了,每天都要吃,早就习惯了。”楚倾然漫不经心地答道,扯开玻璃瓶的塞子,仰头就要往嘴里倒。
“等等!”
淡淡的醇香入鼻,顾辰大惊失色,赶忙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拿酒吃药,你是疯了吗?!”
“不过是果酒,度数很低的。”楚倾然却似并不在意,但也不再坚持。他放下酒瓶等了一会儿,接过了顾辰递来的白开水饮下。
顾辰却趁机拿起只剩了几粒的铝箔药纸,仔细端详起来。
“帕罗西汀……”
默念着上头的蓝字,顾辰突然瞪大了眼,“这是……”
“治抑郁症的药。”楚倾然抬手夺过药丸塞回抽屉,夸张地一咋舌,“果然,白开水就是苦。”
抬眼又瞥见楚倾然左手腕上那几道疤痕。顾辰的心,却在倏忽间,针扎般猛地疼了几下。
他跪下身子,将胳膊伸到床底来回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又扫出几个空瓶。
“我昨天从进屋起就纳闷,为什么你这屋子空荡荡地,却总有股淡淡的酒味。”顾辰皱眉道,“那壶白水,还是我昨晚特意吩咐艾瑞端来的。你连吃药都要用酒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酒,特意让艾瑞藏起来了。”楚倾然起身,赤脚走到穿衣镜前整理着睡衣和头发,“以后你都得习惯。我昨日就告诉过你,与你无关的事情,全当没看见,不要多问……”
“没看见?看你拿着酒下药当没看见?”顾辰的心底突然莫名涌上一股火气。他走到楚倾然面前,紧紧握住他的肩,强迫他转身看着自己,“你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
“连我自己都不在意,又如何指望别人在意?”任由顾辰摇着自己,楚倾然盯着他焦急的脸眸,却是笑得越发讥讽,“果然是小孩子呢,总执着于那么多看不惯、却与己无关的事。”
“艾瑞!”握住楚倾然肩膀的手并未松开,顾辰突然抬高声音唤道。
“少爷少爷,我来了,有什么吩咐?”艾瑞连忙推门而入。
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顾辰口气沉沉,不容置喙,“从现在起,把这屋里所有的酒瓶都收走,再开窗通一天的风。除了厨房的储物间,别再让我在这座房子的任何地方,看到一滴酒的痕迹。”
“先生……”
瞅瞅顾辰,艾瑞又几分为难地偷偷瞥向了楚倾然。
“他既然发话了,就照他说的去做。”楚倾然仍是淡淡笑着,却没有一丝反对,“昨日我就和你们叮嘱过。往后夫人的话,就是我的话。”
夫人?神tm夫人!
顾辰一愣,脸顿时涨得通红,更是气上一层。
“好啦,我逗你呢。”这会轮到楚倾然伸手拍了拍顾辰的肩,柔声道,“这里只有我能这么叫你。不过平日我还是会喊你‘小辰’的。”
这一刻,顾辰低头注视着对方笑意迷离的眼眸,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被他豢养的小猫小狗。
折腾了好一会儿,二人才随了艾瑞到了餐厅。
早餐意外地接地气,是葱油饼和馄饨,冒着腾腾的热气。
望着胃口大开的顾辰各种狼吞虎咽,楚倾然却一筷子都没动,“这是一大早,我派人去你家楼下的早餐铺买回来的,果然没错。”
顾辰大口嚼着的嘴巴一愣,“这么远?以后不用了。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就好。”
“我平日只喝点玉米浓汤,你不是最讨厌西餐那股奶味么?”楚倾然夹起一块葱油饼,“等佳佳出院了,她恐也吃不惯那些东西。少数服从多数,我随你们就好。”
见楚倾然这么贴心,回想起十分钟前自己还对他雷霆大怒,顾辰突然有点心虚。
瞥一眼侍立一旁、西式女仆装束齐齐整整的艾瑞,顾辰为了缓解尴尬,突然带了几分怒意冲她道,“你的裙子未免也太短了吧。吃个饭还要被这些事影响。”
“那我,马上出去……”艾瑞慌忙伸手拉着裙摆,转身要走。
“等等,不必了。”顾辰又觉得自己过分了些,摆摆手道,“去换条长点的就行了。”
“既然如此,以后你就改穿裤子吧。”楚倾然搅着碗里的馄饨汤,低眸一笑。
望着艾瑞落荒而逃的背影,顾辰打了个饱嗝,略带鄙夷道,“你看着冷冰冰地不近女色,还让身边人穿成这样。想来你们有钱人,都是一样的衣冠禽兽吧?”
“只要我不在意,她穿成什么样,在我眼里都一样。倒是你,表面装得冠冕堂皇,才真是心里有鬼吧?”将瓷勺中的馄饨送入口中,楚倾然嚼了几下点点头,“味道果然不错,比五星级饭店的都强。怪不得艾瑞排了半个钟头才买到。”
顾辰一愣,红了脸起身道,“那……就别让她换了,怪浪费的。我去给她道个歉。”
“等等。”楚倾然抬眸唤住他,“十点钟,大哥在公司等着我们。现在还剩四十分钟,正好够到他办公室的时间。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等别人。”
顾辰只得草草擦了嘴,一边打着领带一边急匆匆随楚倾然上了车。
从半山别墅出来,沿途灰白的厂房和写字楼逐渐取代了红墙绿瓦的民居。公路上熙熙攘攘,价格不菲的商务用车和拉满矿石的卡车也多了起来。透过幽蓝的车窗,顾辰好奇地张望着随口道,“我这还是头一遭来城东的开发区,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多大企业。”
楚倾然浅浅一笑,“并没有‘很多’,都是楚家的子公司。”
顾辰吓了一跳,却也想起书中楚家确实产业庞大,是全国数得上的大财阀。也正因如此,林潇才处心积虑诱骗利用楚倾然,为的就是彻底弄垮楚氏产业。
车子进了园区,开了足足十分钟,才停在了一栋足有二十层高、气派非凡的写字楼前。
“天啊……好像……皇宫一样。”
这是顾辰还没进大门之前,就张大嘴巴发出的感慨。
楚倾然闻声却侧过脸来,薄薄的唇角贴近了顾辰的脸颊,声线温柔却又带了一丝悲怆,“一会儿咱们要见的,可是真皇帝。无论他对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冲动。”
【作者有话说:呀,魔鬼sl要来啦……小辰能看着自家老婆被别人TX吗?可这又会是阿然的圈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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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敢动你,我不会放过他!
像是和楚倾然睡了一夜后,便传染了对方的淡定。顾辰只“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反正他对自己,本来也没几句正经的真话。
进了电梯,见四下五人,盯着液晶显示幕上的“20”,顾辰低声问道,“你吃那药,究竟多久了?”
“你要是不喜欢,明日就不吃了。”楚倾然薄薄的唇角一勾,又贴近了他的脸侧几分,“放心,还没到精神失常的地步,不会半夜砍你的。”
“不过随便问问,哪来这么多奇怪的想头?”嗅着楚倾然颈间清新的薄荷味,顾辰下意识挪了半步,又是一脑袋黑线,“这药也是说不吃就不吃的么?”
他话音未落,电梯如履平地,已到了二十层。
通往楚氏企业总裁办公室的走廊并不算长,却是富丽堂皇。西装革履、妆容俏丽的女秘书连忙迎了上来,恭敬一鞠,“二少爷,您总算来了。大少爷已念叨了五分钟了。”
她又看了一眼顾辰,脸上一抹严肃的神情稍纵即逝,旋即笑靥如花,“这位就是顾少爷吧?您叫我Anny就好。”
跟在Anny和楚倾然的身后,顾辰踏在绚烂的波斯羊毛地毯上,抬头看看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琉璃灯盏,上头绘着各种人体彩绘,长廊两旁也都是裸露的人体雕塑,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些都是西方名作。大哥附庸风雅,高价请了大师复原的。”瞥一眼顾辰吃错药般的拧巴脸,楚倾然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虽然知道这是“艺术”,顾辰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浓重的古怪。
他微微摇摇头,嘲弄般笑了下,“中不中,洋不洋。你们有钱人的品味,还真是个谜。”
到了一扇雕花红木门前,Anny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大声道,“大少爷,二少爷到了。”
门内并没有任何响动传出,Anny却径直敞开门一伸手,“鞋柜在左侧,顾少爷记得脱了鞋再进去。”
踏在竹篾编织的地上,一入楚倾辞的“办公室”,顾辰一股似檀非檀的香气顿时刺入鼻腔。
他忍不住想打个喷嚏,只是刚张开嘴巴,楚倾然几分冰凉的手指立马覆在了他的唇上。
来回打量了四周,顾辰又差点惊叹出声。
此处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更像玄幻小说的修真道观。
紫藤的摇椅配着红木的案几,桌上摆着青花瓷的香炉和杯盏。不见老板椅和电脑书柜,一张雕花的红木床榻横卧在纸糊的窗前,上头垂着青色的纱帐,分外醒目。
“哇,你哥,这是喜欢玩cos……”
顾辰还未小声说完,楚倾然清冷软糯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大哥,我和小辰来看您了。”
言辞之间,不失礼貌恭敬,却丝毫遮掩不住的冷淡厌弃。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慢慢从榻后的蒲团上起了身子。
他的身形和楚倾然有几分相似,长腿蜂腰,却莫名多了一股浓重的威压之感。
楚倾辞慢慢转过身来。顾辰这才看清,他的西装口袋还垂着着老式的怀表银链,像极了三十年代民国剧中的样式。毫无血色的脸上,挂着一副银丝眼镜。一双透着狡黠的冰冷眼眸,正透过厚厚的玻璃,略带惊悚地扫视着二人。
斯文败类。
这是顾辰看到楚倾辞,脑袋里最先蹦出的成语。
见他正细细盯着自己,顾辰吓了一跳,赶紧往楚倾然身后缩了缩。
“这位,就是顾先生?”楚倾辞咧嘴一笑,一伸手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请坐。”
不知为何,顾辰总觉得楚倾辞看似温和的言辞,却对自己敌意满满,竟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大大咧咧往楚倾辞指向的藤椅上一坐。只听“咔嚓”一声,看似精致坚韧的藤椅竟断成了两截。
顾辰仰面瘫着动弹不得,龇牙咧嘴痛苦不已。
该死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屁股都要裂开了。
楚倾然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低声问道,“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都是我不小心。”想着到底不能给楚倾然掉份子,顾辰故作云淡风轻,还是略带几分紧张地低声问道,“这玩意儿不便宜吧?不会一会儿叫我赔吧?”
二人跪坐在楚倾辞身前矮矮的案几前,顾辰此时万分后悔穿了条太紧的裤子。如今腿酸软堪比豆腐,却也不得不强忍面露苦色的冲动。
“上好的普洱,尝尝看?”楚倾辞却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倾然,见他垂眸不愿看自己,主动端起案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在二人面前。